“假話。”周正羣朗聲一笑,“你黎委員什麼時候也說起違心話來了,真不想還是怕我不講?”
“兩者都有。”黎江北實話實說。
“嘿嘿,我說嘛,你黎委員要是對這些不感興趣,那才叫怪。不過我還真不能告訴你。”
說話間,服務員捧上了茶,是兩人最愛喝的一品鐵觀音。黎江北品了一口,味道真醇,這一壺茶,價格絕對不菲。“你不會是找我貧嘴吧?”他端起茶杯,似笑非笑地問了一句。周正羣臉上那層笑意讓他問了回去,半天,才端着茶杯道:“有件事想跟你覈實一下。”
“什麼事?”黎江北陡然警覺起來。
“慶雲同志是不是在收藏字畫?”
“收藏字畫?”黎江北臉上的警覺轉成了驚疑,他跟慶雲同事多年,還從沒聽說他有這愛好。
“怎麼,他……”
“你先別亂想,只管告訴我,有,還是沒有?”
黎江北緩緩搖頭,見周正羣狐疑地盯住他,他又道:“這事我還真吃不準,這種純粹的個人嗜好,別人是很難知道的。”
“他連你也瞞?”
“不。”黎江北堅定地搖搖頭,“不是他瞞,是我壓根就沒聽到他有這一嗜好。”
“這就奇怪了……”周正羣像是自言自語,說完,輕啜了一口茶,眉毛一揚,“算了,不談這事,談談你吧,準備得如何?”
黎江北清楚,周正羣心裡有事,這事一定跟字畫有關,但他沒追問。任何時候,任何場合,都要記住自己的身份,這是黎江北的處世原則,儘管他跟周正羣可以無話不談,但那是在周正羣願意的前提下,周正羣不想說或不便說的事,他從來都裝作不感興趣。
其實他心裡,恨不能就這話題談一夜,談到天亮爲止。
黎江北將自己準備的情況簡略說了說,見周正羣不時地皺眉,有些吃不準地問:“怎麼,我這個方向不對?”
“不是你的方向不對,關鍵要看調研組的方向。江北啊,你是一個敢講真話的人,這點令我尊敬,但有時候講真話是要犯忌的,弄不好還要殃及大局。不瞞你說,我跟龐書記也擔心這點,到目前爲止,我真是不知道,讓你參加這個調研組,到底是對還是錯?”
“怎麼,你也懷疑我?”
“這跟懷疑扯不上邊,我還是那句話,大方向你自己拿,但有一條,不能什麼都往上捅。你要記住,你這次代表的不是你自己,而是江北省,如果因你的耿直惹出太多麻煩,我這個副省長可招架不住。”
“你這是給我敲警鐘?”
“該敲時必須敲,誰讓你黎江北是一個有前科的人。”
黎江北的頭刷地低下去,這句話聽起來隨意,其實卻是周正羣經過深思後說出的。去年一次調研中,就因黎江北不顧周正羣等人的反對,將江北省高校負債的數字捅了出去,結果到現在風波都沒平息。
有些事他們兩人的立場是一致的,有些卻未必。作爲主管教育的副省長,周正羣考慮的,不只是某一方面,而是綜合。既要發展,又要避免問題,最好不出問題,換上誰,怕都不能做得這麼周全。而黎江北追求的,恰恰是周全。
兩人喝淡了一壺茶,時間也差不多了,打算離開時,周正羣忽然又記起一件事:“對了,差點把這事給忘了。從明天起,你搬回學校辦公。”
“爲什麼?”黎江北不解,今天周正羣說的話,老是出其不意,讓他琢磨不透。
“不爲什麼,這是我對你的要求。”
“這……”
“該服從時還得服從,學校那邊我已打過招呼,明天就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