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丈夫面前大發雌威的羅纖纖還是挺暴力的。真到外面談生意，她顯然要收斂不少。
儘管潘潔穎問得很客氣，她也不敢真的捻個針就當棒槌，依然得先說幾打睦鄰友好、相互打探的客套話。
閒聊當中，羅纖纖得知潘潔穎如今研一、正讀mba，年僅20。一連串的數據，加上潘潔穎絕對碾壓她的年輕美貌，都讓羅纖纖難得有一股“遇上了別人家的孩子”的糟心感，整個氣場完全被壓住了。
比你年輕比你漂亮比你聰明的人，居然還比你努力，簡直滿滿一口毒雞湯啊有木有！
最終說明來意時，羅纖纖的語氣裡已經聽不出一絲自矜：“潘總，我這次來是代表盛達網絡，有個新的合作想和貴公司談談，可能模式聽起來比較匪夷所思……”
潘潔穎款款溫言，顯得很是大度：“羅姐直說就是了，我們一直沒覺得和國內哪家同行存在敵我競爭。網遊市場是很大的，不光需要國民級的網遊，也需要窄衆重垂的產品。只要是互利的，盛達一樣可以是我們的合作對象。”
“那我就不墨跡了。”羅纖纖深呼吸了兩口，“我們運營‘龍族’，深感點卡鋪貨渠道建設得不好，就異想天開能不能和傳奇娛樂合作，把‘龍族’的線上點卡發售，整合到傳奇的‘網吧老闆代充值’系統裡？當然不是白用，我們願意付渠道費，或者再一次性贊助一筆開發費用。”
潘潔穎一愣。對方的腦洞之大，超過了她的預料。
羅纖纖也覺得有點臉紅。這種事兒，居然到競爭對手這兒來有棗沒棗打一杆，也只有她這種不顧面子的人撐得住了。
潘潔穎遲遲沒有反應，看來是自取其辱了。
羅纖纖覺得時間很漫長，咬牙嘆道：“這種合作果然還是太無理了麼……”
潘潔穎臉皮薄，一回神，說道：“呃，我也不是說完全不能談。不過，線上支付渠道這塊兒，我平時不過問。這樣吧，你如果不急，過幾天我請咱公司的顧總和你談，怎麼樣？”
“你不過問？你不是傳奇娛樂的法定代表人嗎？”羅纖纖微微詫異，心說潘潔穎果然只是一個前臺的傀儡麼？
姐說呢，怎麼可能20歲的小姑娘就能辦成這麼大事兒。
如此一想，羅纖纖急切地說：“爲什麼要過幾天？難道那位顧總不在國內麼？我們願意趕過去談，不會耽誤他多少時間的。”
“他就在錢塘，只是這幾天比較忙。羅姐你稍安勿躁。”潘潔穎解釋了幾句，覺得有些說不清，只能抄起手機給表弟打了個電話。
電話另一頭的聲音嗯嗯啊啊了一陣，然後掛了。
“行了，既然你非要馬上談，我派車送你吧。”潘潔穎說着，喊來了司機，開車載她和羅纖纖一起去個地方。
車子是這個月剛買的，10幾萬的代步貨。
……
辦小時之後，車子開到了西子湖畔一座優雅的莊園。莊園背靠着西霞嶺，掩映在茂林翠竹之間，一塊佔地一兩畝的花圃草坪正中，矗着一幢三層小樓。
“那位傳說中的顧總住這麼好的地方？這已經不是光有錢就能搞定的了吧？莫非是朝中有人的權貴？”
羅纖纖看了幾眼房子，就覺得匪夷所思。把顧誠想象成了一個至少四五十歲、腦滿腸肥的權貴大鱷。
不過這莊園主在使喚下人方面倒是沒什麼排場，羅纖纖只看到一個來開門的女僕。女僕似乎見過潘潔穎，沒問就放她們進去了。
女僕把二人領到樓北面一片背光的小黑屋裡。屋子從走廊開始，牆上就貼着黑黑的吸音絨幕。羅纖纖不是搞音樂的，自然不知道這是高檔錄音棚的排場。
“嚇？小黑屋，隔音牆，帶着兩個年輕女人進來，該不會有壞人吧？咱也是有身份的人，誰這麼大膽？”羅纖纖心裡發毛，不停地給自己打氣。
“咔嗒”，女僕擰開最後一扇門，做了個“噓”的手勢，示意潘潔穎和羅纖纖坐在靠門的椅子上等。
屋裡，是一個長着一張和植物大戰殭屍上的倭瓜差不多大臉的中年醜男，肥胖臃腫，正在對着一臺480混音器調教鼓搗着。遠處的半身玻璃隔牆後面，還有一個因爲玻璃反光而看不清面貌的“小鮮肉”，在那兒彈着鍵盤唱歌。
聲音充滿磁性的鮮美，又雜糅着一股莫名滄桑的厚度。
“想摸索什麼，摸到了你手心的沉默……最癡情的男人像海洋，愛在風暴裡逞強，哭還是風平浪靜的模樣；捲起了依戀那麼長，揮手目送你啓航，到你覺得我給不了的天堂……”
小鮮肉身後，有一個拿着某種羅纖纖不認識的吹管樂器的人，在那兒演奏配樂。至於鼓點和節奏，雖然也能聽見，但並沒有看到任何人在演奏此類樂器，應該是坐在外面那個醜男調midi混上去的。
房間的隔音很好，隔間裡的聲音外面是聽不到的，所以外面的人聽到的歌聲，是錄音蒐集後從混音器終端放出來試聽的。
原來這裡是一座錄音棚。
“那個中年胖子應該就是傳說中的顧總了吧？沒想到潘潔穎居然肯爲了錢向那麼醜的老男人獻身，真噁心……”羅纖纖惡意地腦補着。
但是她仔細看着，越看越覺得那個胖子有點眼熟，似乎在什麼新聞上看到過。
……
妹子們等了二十分鐘，這一遍總算是錄完了。
中年胖子摘下耳機，回頭掃了一眼，對潘潔穎點點頭：“小潘啊，又來接你弟？這位是……”
潘潔穎微笑着解釋：“生意上的朋友，真是不好意思，阿誠太忙了，只能借高老師的地兒談點事情，很快的。”
“高老師？”羅纖纖一聽面前這個胖子不是傳說中的顧總，不由有些詫異，然後她仔細端詳了一番倭瓜臉胖子，低聲尖叫起來，“啊！你是著名音樂人高大鬆老師吧？”
羅纖纖猛然想起來：去年年底看到娛樂新聞上，說高大鬆老師的某個前女友上吊自殺了，搞得他很被動，不明真相的羣衆都以爲那個女歌手是因爲被他拋棄受了情傷才自殺。
然後高老師就失蹤了幾個月，“朝陽羣衆”也沒再發現他的蹤跡，沒想到是躲回老家來閉門搞音樂。
羅纖纖自命還算是文藝女青年，立刻掏出本子：“高老師您能給我籤個名麼？我特別喜歡您寫的《同桌的你》。”
高大鬆簽了字，示意妹子們出去會客室等。不一會兒顧誠收拾停當，也出來了。
潘潔穎開門見山地介紹：“阿誠，這個就是我電話裡說的盛達網絡的羅總，想跟咱談試用網吧老闆代充值系統……”
羅纖纖這纔看清顧誠的面容，頓時一陣滿滿的心塞。
互聯網大亨如果又年輕又有才又成功，至少不都該跟她老公陳天喬那樣、長成個豬頭樣的麼？
胖子纔要多讀書，人醜纔要多努力啊。
眼前這個“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身長八尺”的小帥哥是怎麼回事？那麼成功還那麼帥，給不給人留活路了！滿滿的都是命運的惡意啊！
“羅總是吧？我知道你，陳天喬是你老公麼。”顧誠一副啥都知道的樣子，輕描淡寫地說，“試用我們的系統，這事兒當然能談。但是需要時間，代價也不小。我們先說時間，要植入第三方付費渠道，我們至少要花兩三個月研發改良目前的客戶端，所以一季度你是別想了，4月份能給你們大規模上，已經是極限。”
羅纖纖沒想到顧誠說話這麼痛快，居然直接就開誠佈公，她連忙沒口子地答應：“這點我們當然理解了，我們自己開發一套系統，不比這個快的。”
顧誠冷笑：“誠意不是一句話就算的，我們開發第三方支付接口是有前期成本的。所以，只要你們選擇和傳奇籤合作，就得一併承諾：在合同有效期內，盛達網絡公司從此不得開發自己的線上支付系統。”
顧誠這句話，聽得羅纖纖心驚肉跳的：這是要盛達“自廢武功”、確保不在電子支付領域給傳奇搞事兒麼？
“那……萬一我們‘自廢武功’，你們提供的東西又不好用，我們不是完了。”
顧誠一聳肩：“如果我們的系統不好用，我也會給違約金的。這方面雙方很對等，就是這麼簡單。”
羅纖纖鬆了口氣，暗忖：關鍵就是違約金，或者說要求盛達方面支付的前期開發費的額度了。
這些，需要具體談錢才能確定。
羅纖纖嘆了口氣：“好吧，我明白顧總的合作模式了，那能不能給我一個大概的報價？我要請示一下天喬。”
“行，前期開發費，至少要預付100萬，我保證你們2季度的時候用上。如果我們的系統充值有障礙，或者沒法按期交付，咱也賠你100萬。
至於日後的渠道費，你跟我姐慢慢談好了，我的意思是，至少不能低於目前給各級紙質點卡一級經銷商的扣率——目前咱30塊錢的卡，給一級紙媒分銷渠道都是25塊，從新華書店到報攤老闆，分潤這5塊錢。你們找我的話，每張卡得分我5塊。至於你們給網吧老闆抽幾塊，我不問，只要別超過傳奇娛樂給網吧老闆的好處就行。”
顧誠撂下這句話，久等羅纖纖打電話回去給陳天喬確認。
想必陳天喬聽到這話，肯定會驚訝得下巴都掉下來。
他一直把傳奇當作對手，傳奇卻壓根沒拿他當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