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八月初,暑熱絲毫不遜於南方。
顧誠活了18年半,還真沒試過這種天氣在工體又唱又跳——那地方露天,還特麼沒空調。
儘管是晚上8點以後,已經避開了一天中最熱的時間。分兩次唱完6首歌,下臺歇息的時候,顧誠整個人和水裡撈起來差不多。記憶中哪怕是在s-m當練習生最慘的日子,都沒有這麼苦。
而按照原本的計劃,他應該像滬江和錢塘那兩場一樣,分三次唱完這些歌的。
之所以壓縮輪換次數,完全是因爲歌手和舞者只要一下臺歇會兒,就得沖洗一下才能換渾身衣服。所以還不如一鼓作氣,少換幾次。
唯一值得高興的是,這波巡迴演唱會中,需要他本人上場的場次,總算全部完成了。
親身經歷了這一切,他對蔡依琳和權寶雅的佩服也更深切了。原先顧誠總覺得哪怕是最有創造力的舞姬,藝術地位也沒法和音樂創作人相比。如今回首,兩者只能說是各有各的不易。
顧誠算是練過兩年舞的,氣息的控制比周潔倫強不少,但今晚依舊扛不住炎熱,不得不半開麥。
蔡依琳和權寶雅卻沒事兒人一樣,連着勁舞四五首歌,嗓音顫都不顫。
“後續還沒敲定場地的,同等條件儘量選室內的吧,這天氣實在扛不住。”顧誠下場之後,很體貼地找來了林志凌,把自己的意思說了一下。寧可不貪圖相對便宜的場租費、或者減少一些擬售票量,也要體恤旗下歌手的辛苦。
“好的,我去稍微挪一下,8月份演藝市場都比較空,應該不影響檔期的。”林志凌幹練地看了一下備忘錄,表示沒問題。
顧誠吩咐完,喝了點冷飲,歇口氣衝個澡,然後坐下來靜靜地抽時間打開自己的電腦,關心一下生意。
前陣子除了準備演唱會,就是天天跟李老闆的人廝混在項目組裡,所以很多外面的事兒都沒精力關心。
距離聯通開裝cdma完全體基站已經一個月了,電信和網通也上線了加速網絡升級計劃。
所有形勢,都是一片大好。
因爲聯通和電信的動作和表態,國內對於“互聯網寒冬是否會結束”的猜測和討論更加熱烈了。少數和互聯網廣告結合比較緊密的細分領域,融資困難的惡化進程已經停止。
換句話說,寒冬雖然還沒褪去,但是互聯網資產的估值已經出現了築底。
顧誠當然也不傻,他從孫正意那裡前前後後弄到的30個億資金,本來在和李老闆的合作之後,還剩最後六七億沒地方花。眼下也都在網絡股估值築底之前,大幅吸納了處於最低位的黃易股票——
都是在1美元以下的低位成功吸籌的,持續幾個月才吸完。納斯達克上幾乎三分之二的黃易流通股,都納入了顧誠麾下。
(注:按照正史,黃易股價的最低位位於2001年7月26號交易日的51美分。但顧誠並不知道歷史細節,也不是最低位進倉。加上蝴蝶效應,我認爲平均1塊以下大量吸籌是可以做到的。)
國際上,米國人對互聯網寒冬結束可能性的討論熱度,也跟着一起上升。谷歌公司首先注意到了顧誠和百度的合作,開始加大理論研究的逆向投入,試圖破解顧誠和百度的合作內容。
而adsense的拓撲架構建議,本來就是02年底被谷歌內部的謝爾蓋布林提出的,如今受華夏同行的“啓發”,或許他們的摸索進度也能加快兩三個月。最終有可能在02年四季度看穿技術路線、03年二季度拿出谷歌版的“adsense”——當然,得換一個名字。
顧誠和百度合作的項目,最終可能只會領先谷歌四個月左右,能跑馬圈地把國內市場先吃透就不錯了。
除了產業界的關注,國外的學界也對顧誠的講話和佈局產生了興趣。
米國的互聯網學術界比國內開放不少,對於商界成功人士的預言和學說,包容性也比較強——否則,也不至於讓唐納德川普的《做生意的藝術》成爲暢銷書了,畢竟川普的學歷也不高。
顧誠的事蹟出名之後,《連線》雜誌就注意到了他四月份時出版的著作《長尾效應》,然後《連線》的兩位重量級創始人主編凱文.凱利和克里斯.安德森仔細研究了顧誠的學術預言系統,一時驚爲天人。決定暗暗觀察一段時間,等顧誠的預言有一部分被證實之後,就邀請他到米國參加互聯網學術論壇。
……
顧誠在後臺,花了一個多鐘頭,把近期的宏觀報表全部看完。
前臺的演唱會也收場了。一衆歌手舞者們倉促衝了個涼換了身乾淨衣服,齊聚後臺的空調間,享用一頓豐盛的宵夜。
因爲是盛夏,吃食都是清淡酸甜的口味,有蔬果海鮮的沙拉、冰鎮的冷麪、醋漬的三文魚刺身和壽司、少數清淡熱菜。充分考慮到了開胃的需要。
顧誠端着一杯寡淡的冰鎮威士忌,客氣地給大家敬酒:“感謝大家的努力,爲公司創造了這麼多輝煌的業績。也請大家相信,我顧誠不是賞罰不明的人。今年這波演唱會結束之後,我們不僅會按照原計劃從門票效益中給大家分成績效獎金,還會從友鄰公司的收益當中,拿出適當的金額表示一下。”
酒是典型的威士忌基酒雞尾,綠茶和冰塊佔了八成分量,還加了鹽和檸檬片,只有兩成的純威士忌,正適合夏天飲用。
“誠哥就是仗義!兄弟們能跟誠哥幹,真是幾輩子攢來的人品。”旗下普通藝人聽了顧誠的表態,一個個眼中放光,很乾脆地幹了整杯的雞尾酒。
幾個主要歌手倒是有些礙不住面子。畢竟他們是演唱會的最直接受益者,演唱會開得好,對唱片銷量也有幫助。
周潔倫首先辭謝:“這怎麼好意思,藉着誠哥這波演唱會,我的《范特西》週年銷量都衝到260萬了,光大陸就190萬,是灣灣70萬的三倍——要不是誠哥給咱鋪路,原先真是想都不敢想。”
“我的《valenti》也是,兩個月賣了35萬張,連《no.1》這種去年的舊碟都賣了8萬張。原先東夷歌手根本沒有在華夏賣出過唱片。”
“我的《看我七十二變》也是……”
眼看手下人還要謙虛,顧誠示意他們安靜:“行了,一個個謙虛啥,你們是有唱片頂着,難不成還要礙着各位樂手、舞者老師的提成不成?”
周潔倫連忙解釋:“當然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們幾個不拿就是了……”
“聽我把話說完。”顧誠威嚴地一個眼色,就制止了周潔倫。
他手下的藝人,至今沒法理解顧誠賺錢的高度。
“在所有人的努力下,我們的演唱會每場都能有平均上千萬的純利潤,這點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如果大家覺得這些真金白銀賺進來的利潤,就是我們最大的收穫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我今天也不怕告訴大家,我之所以決定把這些演唱會繼續開下去,是因爲我們最大的收益是‘支付寶’的持續推廣。
去年,我們把支付寶的個人用戶從零開始,推廣到了200萬人。今年上半年,我們又用‘首充遊戲點卡白送一張’、‘首充買唱片白送一張’的補貼推廣力度,繼續把用戶衝到了500萬。按照原計劃,今年年底我們的目標是800萬人。
但是,自從我們把叮鐺網上的演唱會售票通道加上了‘衆籌開場’的功能之後,大家知道我們的支付寶用戶增長了多少嗎?
原先國內三線城市網民,幾乎沒有納入‘支付寶’的用戶體系,他們依然在憑藉傳奇娛樂部署在全國三線以下城市的兩萬多家網吧,用網吧老闆的代充值系統零星完成叮鐺網上的購物。
現在,每一座三線城市都有數以萬計的支付寶新用戶,只爲了一個‘爲家鄉帶來一線巨星演唱會’的淳樸想法,嘗試性地開通了支付寶,只爲衆籌一張門票,希望自己的家鄉能夠湊夠三萬名付費觀衆,讓大家去他們的家鄉走一走。”
“所以,我決定,到10月份我們的衆籌巡迴演唱會徹底結束之前,只要‘支付寶’的註冊用戶數超過了800萬,每多超過一個人,我就多拿出5塊錢來給各位樂手、舞者和幕後工作人員分成,上不封頂。也希望大家竭盡自己所能,和支付寶、叮鐺網的成長榮辱與共,謝謝。”
支付寶每多一個人註冊,就多發5塊錢獎金給大家分?那要是按照目前的趨勢超過600萬,豈不是要發3000萬?
02年的樂手和舞者工資普遍還停留在幾千塊一個月。就算演唱會需要的全部工作人員加起來有數十人,每人也能得到三五年的工資了。
跟着這樣的老闆幹,還有什麼可說的?拼命唄。
……
演唱會爲什麼會有人去聽?是爲了音樂嗎?是爲了通過肉眼看見偶像的真人嗎?
這個問題,顧誠在滬江站的感言時,已經當着全國觀衆回答過了。
站在心理學的角度,看演唱會的最大動機,就是“社交的歸屬感”。
這種感覺,就像民族主義和民族自豪感一樣。每一個人都會有一種歸屬感的需求,希望證明自己是某一類人,希望自己有同好者,並且大家抱團起來,形成一種“我們比其他本類羣之外的人更優越”。
(比如民族自豪感就是覺得“漢人比別的民族更優越”。)
而來源於鄉土情結的家鄉自豪感,烈度絲毫不遜於民族自豪感。
世上有多少華夏人以“我是xxx省xxx市的人”自豪,就會有多少人希望證明“我的家鄉排名比鄰省鄰市高,我們比他們更優越”。
看看後世百度貼吧上“中華城市吧”的各路互相攻訐的地域黑和地域吹,就知道這種烈度有多麼強大。
比如顧誠所在的錢塘,當年甚至因爲排不進一線城市,而拿“錢塘是國內第三個開了哈根達斯的城市,所以錢塘比廣市和深市還更與國際接軌”這種虛無縹緲的指標自我意淫。
連“國內第幾個擁有哈根達斯冰淇淋”這種指標,都能讓地域歸屬感的人產生爭奪,何況是“國內第一批可以讓當前最頂級歌手團隊來自己故鄉開演唱會的城市”?
原先,普通網民從來沒有享受到過“自己的一票,也能決定巨星的結果”這種待遇。如今,在這個人民從來沒有真正享受過民**的地方,突然告訴大家可以決定自己命運的三萬分之一,無數人都覺得自己被尊重了,自發沸騰起來。
全華夏所有三線以上、富裕程度尚可的地區,還算有些閒錢、又粉周潔倫/蔡依琳/顧誠的網民,就這樣被一隻“地域自豪感”的大手調動了起來,義無反顧地加入到了地域主義的衆籌大戰中。
甚至有很多人,正常情況下是不會捨得花錢買演唱會門票的。現在卻被一個“估計咱故鄉也湊不到3萬個有錢人。反正開不起來還會全額退款、開起來了就當爲家鄉在國內的城市排名做貢獻了”的心態,迷迷糊糊裹挾到了買票人羣當中。
尤其是,當這股熱潮進入白熱化之後,顧誠還指使了支付寶公司的公關部,給黃易搜虎新浪等網媒門戶塞錢發軟文,或者給各大無良報社塞錢,炒作“華夏城市衆籌結果排名”。
每一個主流媒體上的城市排名軟文,顧誠都願意花幾萬到十幾萬不等的公關費,而2002年的報社和網媒編輯們身價普遍不高,區區百來萬公關費,就能讓這個概念在所有主流媒體上熱炒上好幾個月了。
哪怕有些城市,明明不可能湊到3萬人或者最少2萬人的觀展數量,最終肯定會被取消,在軟文上,這些城市的排名依然被列了上去。
1萬3千人預付費的城市,排名就是在1萬2千人預付費的之前。
“地域狗”們如何能忍?既然只要人數不過線就全額退款,那就註冊支付寶,支持一個衆籌名額唄!反正又不會真的把錢花出去,還讓自己的故鄉多刷了點城市排名。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病毒式傳播”,哪怕不喜歡顧誠音樂和影視形象的人,也被身邊的人用地域自豪感的話題轟炸了。
家長會被子女宣傳,學霸會被身邊的學渣蠱惑,幾百萬人一夜之間成了不收錢幫顧誠免費宣傳安利的義務宣傳員。
短短兩個月,“支付寶”註冊用戶就輕鬆完成了從500萬到800萬的跨越,到國慶估計就能破1000萬。
而哪怕到2002年底,華夏網民的總人數也不過才7000萬。顧誠這輕飄飄的一招,直接把全國網民的兩成人口變成了支付寶用戶——而一年之前,這個比例還僅僅是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