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攔了一輛出租車,讓司機把我帶到南京路附近最大的一家書店,非常輕鬆的,我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詩集。
從書店出來,我步行到外灘,沿江散步,冰冷的寒風吹在臉上,像軟鞭子一樣抽打皮膚,隱隱的疼,可我感覺很痛快,因爲明白——我眷戀這個城市的繁華,我喜歡有錢出名的感覺,我不甘心平淡,所以不我能就此沉淪,真的不能!
回杭州之前,我找了一家網吧(只想簡單過日子,家裡沒有開通網絡),註冊了一個新郵箱,開始寫郵件,發送欄裡是宣恆的e-mail地址,發送人是一個郵購圖書的網站,然後我拿出剛買的那本詩集,摘錄了其中一段:
我每天把紙船一個個放在急流的溪中,
我用大黑字寫我的名字和我住的村名在紙船上,
我希望住在異地的人會得到這紙船,知道我是誰,
我把園中長的秀利花載在我的小船上,
希望這些黎明開的花能在夜裡被平平安安地帶到岸上。
……再一次讀這首詩,依舊很喜歡,順便說一句,如果能得到你的回信,我會覺得非常榮幸。
你的故友,
泰戈爾
簡單的幾句話,我反覆看了三遍,才點擊發送,真希望他可以馬上就看到這封信。我唯一的擔憂就是,蘇鈺會不會看到這個郵件(如果她瘋狂嫉妒到監視自己老公的一舉一動),真這樣倒黴的話……或許她會認爲這只是某個網站推銷詩集的一封無公害的垃圾信。
不管怎樣,我默默祈禱宣恆會很快回復我。
我找了一家咖啡店,點了喜歡的奶酪蛋糕,喝了一大杯濃濃的熱巧克力;我轉了兩趟公交汽車,到了沈文康的家,在附近徘徊片刻,看着熟悉的陽臺,突然意識到,短短的三四個月時間,我對這個男人的思念和渴望竟然悄然而逝……或者,我從來就沒有真正渴望過他?
自從我們分手以後,沈文康一通電話一個短信也沒有,我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有了新的女朋友,唯一肯定的就是,家裡的電話機上,語音留言絕對不再是我說話的聲音:“你好,我是蓉蓉,暫時無法接聽您的電話,請在嘟聲後留言,謝謝。”
再一次回到這個熟悉的小區,昨日種種活生生的在腦海重現,我不禁納悶:蓉蓉,你到底在想什麼?
只是,我真的不懂。
回到杭州,已經是晚上七點,天完全黑了,父母做好飯菜等我回家吃飯。
媽媽隨口問:“事情都辦完了?”
“嗯,都辦好了,”我微笑,把塑料袋裡的東西拿出來:“商場裡搞推銷,我覺得不錯,你和爸吃了試試,覺得好我下次多買點,”
“這孩子,又亂花錢,我們不需要……”
父母一如既往的嘮叨了幾句,臉上是安詳的笑容。
這一刻,我心裡有無限感激——他們從不刨根問底,給我最大的自由和呼吸空間,這就是我需要的。
第二天,我很早到了書店,周坤看見我,顯得有點驚訝。
“你今天不是晚班嗎?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我在等一封很重要的郵件,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
他從電腦前站來,說:“我正無聊的在網上到處閒逛,來……你先查郵件,”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謝謝,幾分鐘就好了,”
“慢慢用,沒關係,”
我坐下來,打開郵箱,手指顫抖,屏住呼吸……
我看見了一封新郵件,主體是——泰戈爾信使,點開後,裡面寫着:
“從早到晚我在門前坐地,我知道我一看見你,那快樂的時光便要突然來到。這時我自歌自笑,這時空氣裡也充滿着應許的芬芳。
……我想你知道這首詩,我想你也應該知道,你的來信讓我欣喜不已,只是,那個網購地址是什麼回事?你讓我迷惑萬分,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其中的奧妙,這是我的手機號碼:13036657788。請你儘快給我打電話。
期待你的聲音,
宣恆
我微笑了,抄下電話號碼,走進衛生間,關上門,開始撥打那串數字,電話很快就接通,是宣恆本人,非常怪異的,聽見他聲音的瞬間,我的心猛地抽動了兩下。
“你好,”我說。
“蓉蓉?”
“你在哪裡?”
“杭州……西湖旁邊有一家大衆書店,”
他聽起來很迷糊:“大衆書店……你不會是買了一家書店吧?”
我笑了:“你這個建議很好,以後有閒錢了,一定會考慮……你來過杭州嗎?”
“幾年前去過一次,可我記不清西湖旁邊有這麼一家書店,你到底在杭州幹什麼?”
“工作,現在我是這個書店的職員,”
“……這到底怎麼回事?”
“這個……說來話長,”
他沉默了一下,說:“其實我早就想和你聯繫,前段時間發生在你身上的那些事情……很多次,我都想給你打電話,可又怕給你造成不必要的心理壓力……我想告訴你,憑几句臺詞,指控你抄襲,完全不公平,如果用這種吹毛求疵的方法來檢查他人的劇本,幾乎人人都是剽竊犯,我和蘇鈺也談論過這個事情,如果每找出劇本里借用的一句臺詞,我可以得到一毛錢的話,我現在會……”
“變得和你老婆一樣有錢?”
“有多少人能像蘇鈺那樣富有?”他微微嘆息:“我想說的就是,你最近經歷的一連串打擊,我感到非常難過,尤其是梅晴對你的惡意中傷和誹謗,”
我遲疑一下,說:“她不光說我文品不佳,人品也齷齪,”
“娛樂圈天天都有緋聞,真真假假誰會在意?你沒結婚,和黎曉東怎樣,和孟逸又怎樣,關其他人鳥事,只要你們自己開心就好,”
“謝謝你……寬容的態度,不過我和他們真不是你想象的那種關係,”
“不是就……更好了,我自認爲對女人還有幾分吸引力……結果被你拒了……你給我打擊不小,”
“對不起,”
他輕笑一聲:“不管怎樣,至少蘇鈺買下了你的劇本,而且價格也很合理,”
我聲音裡沒有一絲溫度:“所以……你覺得這個價格很合理,”
“當然,有幾個人能把一個單劇買到那麼高的價格,”說到劇本,他興致顯然很高:“你後來又對劇本做了一些小修改,我覺得非常不錯,蘇鈺也相當喜歡,只是你把獨立署名權給了蘇鈺似乎有點不太妥當,至少也應該註明是合寫……”
“其實,這背後的故事……”
“我知道,蘇鈺和我解釋過了,事情好容易平息下來,你是擔心媒體再次把你當成焦點,也不願意在這個時候節外生枝,所以纔不想暴露自己的名字,不過,我希望能夠說服蘇鈺,在電影拍出來之後對外宣佈,你纔是劇本的原創人,”
“這個……我只希望她不會胡亂改動劇本,”
“絕對不會——她嘴上不說,其實《操縱》的失敗,她也得到了很多教訓,知道固執己見的後果,所以她會完全保持你的風格,而且這一次,她準備啓用幾個大明星,尤其是女主角,”
“我已經有所耳聞,”
“蓉蓉,昨天看見你的信,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謝謝你還記得我這個朋友,那天晚上我們……”
“我們什麼也沒做,”
“我一直覺得很……”他艱難措辭,最後卻說:“我聽說你和沈文康的事……實在遺憾,”
“沒什麼值得遺憾的,”我說:“危難時棄我不顧的男人,我何必留念,”
“你說的很對……安琪還好嗎?”
“很好,只是因爲我一連串品行不端的行爲,安平從法院申請了禁令,不准我探望安琪,”
他一時無語。
“沒想到事情會這麼糟,你心裡一定很難過,”
我語氣平和:“最難過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實際上,現在我已經把所有事情都想通了,”
“你能這樣想就好了,”他停頓一下,說:“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賞臉一起吃頓飯?”
“我很榮幸,如果你什麼時候來上海這邊,我會很樂意盡地主之誼,”我問了一句:“你還是在廣州?”
“我最近一兩個星期住在香港的雲頂別墅,”
“和蘇鈺一起?”
“沒有,她在北京,說來也巧,過幾天她要去上海,代表公司籤一個合同,還要舉行一個記者招待會,”
“你們現在怎麼樣了?”我隨意開口,語氣淡淡,希望可以表現出漠不關心的姿態。
“神仙島之後……我們有過一段開心相處的日子,不過,美好時光總是短暫,前不久才鬧了一場,現在……又回到了分居不見面的狀態,”
“對不起,”
“已經習慣了,真的無所謂,”
“你聽起來像是結婚了五十年的男人,”
他笑了:“感覺有點像……既然你願意賞光,那麼明天中午怎麼樣?”
我大吃一驚:“明天?可你人在香港——”
“我現在就去訂票,今晚應該可以抵達杭州,到明天中午,我還有半天的休息時間,陪我一起吃午飯,可以嗎?”
我沒有絲毫遲疑:“沒問題,明天我正好一點鐘下班,”
他高興的說:“太好了,把書店地址給我,我直接過去接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