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注一擲(3)

宣恆沒有覺得意外,幾乎是立刻,他就點頭答應:“只要你需要,我一定盡全力幫你,”

他眼睛裡的真誠讓我感到十分安慰,也暗暗鬆了一口氣,我滿意微笑,開口:“謝謝你,宣恆,我真的很感動,”

“在神仙島我就說過,我們是朋友,你有困難,我當然要幫,更何況這件事還和我密切關係,”他鬆開我的手,正襟危坐:“說吧,我應該怎麼幫你?”

“我有個大致的想法,聽起來也許比較老套,可能還……從某種意義上說……有點冒險,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他聲音裡似乎感到一絲不滿:“我是個大男人……不管什麼辦法,只要可以幫你, 我絕對不會推辭,你完全不必擔心,”

“說起來其實很簡單,我只是想要你拿這些證據當面質問蘇鈺,爲什麼要陰謀盜用我的劇本,甚至花錢買通梅晴和黎曉東,讓我名譽受損?”

“明白了,”他立刻領悟了我的企圖:“我想……在質問她的時候,身上應該藏一個竊聽器,對吧?”

“不錯……一個微型錄音機應該就可以,隨便綁在身上或者藏在衣服裡面……我的目的很簡單,只需要她承認任何一個事實就可以,一旦我有了這些證據,我的代理人會馬上和蘇鈺的律師聯繫,當她知道自己被抓住了辮子,自然會選擇妥協,和我們談判,她應該不希望讓媒體知道她是這樣卑鄙齷齪的人,她還是要面子的,對不對?”

“誰不要面子?有錢人把名譽看得更重,”

“這樣就好,我就怕蘇鈺不在乎,畢竟她……的公衆形象……”我沒有接着說下去。

“被傳緋聞和被指控剽竊他人作品,甚至陰謀毀人名譽……這是兩碼事,性質也完全不同,前者是行爲放浪,後者是違法犯紀,可以追究法律責任,你說她能不在乎嗎?”

我點了點頭:“我只是希望可以恢復自己的名譽,我並不想把這件事鬧上法庭,也不指望她給我任何賠償,真的,錢不是重要問題,”

“你錯了,錢就是重要問題。錢是蘇鈺理解得最透徹的語言,不談錢,她還不明白……我唯一的擔心是——”

“她死不承認?”

“很有可能。不過……”

“什麼?”

“如果技巧好一點,我故意激怒她,一時情急,她也許會說漏嘴,”

我盯着他的眼睛:“你聽起來似乎沒什麼把握?”

他嘆氣:“我實在太瞭解蘇鈺,她糊弄人的能力無人能及,”

“你說的很對,”

我點頭,想起第一次在神仙島和蘇鈺見面的情景,這個女人裝瘋賣傻的確天下無雙。

他把資料收好裝進文件袋:“只是,現在除了你說的這個,我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辦法,只能試一試了,”

我感激而言:“謝謝,”

接下來的時間我們安靜吃飯,他幾乎一言不發,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沉思裡,我偶爾偷偷瞟他一樣,他嘴脣緊閉,默默憤怒,臉上依舊是難以置信的顏色。

直到一頓飯吃完,他纔開口:“我現在就拿這些東西去見蘇鈺,希望很快可以給你好消息,”

我點頭,心想:太好了,這正是我想要的。

不到半個小時,宣恆就訂好晚上八點的飛機去北京。退房以後,我送他去機場,又陪他一起吃了晚飯。

和中午相比,晚餐的氣氛輕鬆悠閒很多。我們漫無邊際的聊天,都刻意避開了不愉快的話題。

我問他:“還在給雜誌社寫短篇小說?”

“偶爾寫寫,沒靈感寫不好,”

“劇本呢?”

“最近大半年都沒有寫了,沒有什麼好的故事,”

“你這樣……沒有固定工作,窩在房子裡當家庭富男會不會很無聊?”我故意把富字寫給他看。

他笑了:“的確無聊,所以最近我打算寫一本長篇小說,希望能夠有機會出-版,”

我說:“有錢想出-版實在太容易了,”

他搖頭,呵呵一笑:“我不喜歡自娛自樂,”

我們就這樣一問一答,一直聊到七點半,終於,他不得不說:“我要進去了,”

我點頭,默默看着他——他的眼神裡有很多情緒,我看到了幾分不捨和難過,還有一絲掙扎,終於,他上前兩步,靠近我。

我的心跳莫名加速,渾身緊張,我不自覺地垂下眼睛。

“蓉蓉,我走了,”他伸手把我攬進懷裡,緊緊地抱了一下:“等我的消息,”

“嗯,”

除了呆呆看他離開,我想不到什麼合適的話語,即使這一刻,我突然覺得很捨不得他,很想在他懷裡多逗留一會兒。

三天過去了,宣恆沒有給我一個電話,倒是孟逸,終於還是失去了耐性,忍不住又開始盤問我:“你拿了我給你的那些藥引子,葫蘆裡到底準備賣什麼藥?”

我只能睜眼說瞎話:“那些藥引子還在醞釀發酵過程中,暫時沒有任何動靜,”

“女人是不

是天生都是撒謊的動物?”他說:“你說的話我一個字也不相信,”

“你這樣想我也沒有辦法,”

“如果你能老實告訴我你的打算,我會幫你出謀劃策,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不是嗎?”

我沒有回答他,突然岔開話題:“我現在只有一個希望,”

他愣了一下:“是什麼?”

“明年的春節可以和安琪一起過,”

一月底過年——安平沒有答應我去探望安琪的請求——過去三十五年裡,這是我過得最悲涼的一個春節,希望也是唯一的一個。

又過了兩天,宣恆繼續人間蒸發,依舊沒有任何音信,我開始焦慮不安,懷疑他是不是因爲拿不到蘇鈺的任何證據,乾脆選擇徹底消失,不再出現……不可能,我相信自己的判斷,他絕對不是這樣不負責任的男人——就算失敗,他也會給我一個答覆,而不是一聲不吭的逃掉。

很多次下班後,我在蘇堤上漫步,一直走到雷鋒塔下,一路上總能看見旁若無人擁抱熱吻的情侶,有時候,我會想:蓉蓉,屬於你的青春和繁華真的已經過去了嗎?

終於,我的耐心快要磨盡,宣恆給我打電話了,星期二晚上……在他失蹤整整七天之後。

他的聲音簡潔明瞭,不帶任何情緒。

“對不起,蓉蓉,一直沒有和你聯繫,”他說:“我回了一趟廣州,耽擱了,”

不知爲何,我有種不好的感覺,於是問道:“出了什麼事嗎?”

“我的祖母去世了,”

“老天……”我感覺實在太意外了:“對不起……宣恆,”

我很想說:節哀順變,不要太難過了,可我覺得這樣的語言實在蒼白。

我只是重複說着:“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他顯得很坦然:“八十五歲,算是壽終正寢,雖然悲哀,也是喜事,而且她是在睡夢中過去的,沒有任何痛苦,”

然後我們都沉默了,我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

片刻後他開口:“這兩天你有時間嗎?”

我把接下來幾天的上班時間告訴他:“明天一點下班以後,一直到星期五早上,我都是自由的,”

“很好,明天一點鐘,我過來接你,”

他掛了電話,沒有和我解釋他到底有什麼計劃和安排,也沒有告訴我他和蘇鈺談得怎麼樣。我有種強烈的慾望想要開口詢問,可我知道,這個時候,沉默也許是最好的語言。

於是我強忍心裡的焦慮,一秒一秒的等待。

第二天中午,他準時出現,依舊是簡單明朗的打扮,依舊是無以倫比的吸引人:藍色的襯衣外是一件黑色對襟開司米毛衫,黑色長褲,黑色休閒棉外套,還是那副黑框眼鏡,脖子上是一條藍色絲綿圍巾。

看見我,他臉上浮現出一個巨大微笑——這讓我立刻看到希望,這是好消息的前兆。接下來他讓我感覺更好了——他傾身過來,在我臉頰上印上一個熱吻,同時又捏了捏我的手心——我有點飄飄然,心想:上帝,這實在……有點讓人興奮,烏雲就要過去,天要放晴了嗎?

“可以走了?”

“嗯……你似乎很開心,我好像嗅到很可口的味道,”

“也許還有更可口的事情,”他微笑,上下打量我:“蓉蓉,你打算穿這身衣服和我出去?”

我臉一熱,低頭看了看自己,藍色牛仔褲,黑色羽絨服,紅色圍巾。

“你又沒告訴我你到底想去哪裡?”

他單眼眨了一下:“我可以提個建議嗎?”

“洗耳恭聽,”

“從現在開始,把你完全交給我,”

我一愣:“你的意思是……”

“不管我要你做什麼,你只需要乖乖配合,什麼都不要問,可以嗎?”

我遲疑一下:“什麼都不問,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

“是的,”他點頭:“不管我要你做什麼,都不要質疑我的用心,相信我,我不會傷害你,也不會要你做傷天害理,違法犯紀,或者危險的事情,”

我呼出一口氣:“你還真嚇了我一跳……”

他伸出手:“那就這樣說定了,”

我把手交給他,他輕輕握住:“不要緊張,”

我尷尬的一笑:“我沒有緊張……只要你不是讓我去幫你掩埋屍體,”

他哈哈大笑:“你的想象力太豐富了,那樣的故事情節一點也不浪漫,”

“現在,先去商場購物,”他說:“第一件事就是……我要你換掉這一身衣服,”

我斜眼看她:“我這身衣服很難看?”

“不是,只是我希望你可以看起來更……更淑女一點,你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了,”我嘆氣:“我家裡有一些衣服,回家換一件就可以,”

“那樣就更好,商場裡的……內衣買了也不能馬上就穿,”

我瞪着他,說:“我穿什麼內衣有關係嗎?”

“噓……”他攬着我坐進出租

車:“走吧,現在就回家去換衣服,”

回到家,非常巧,父母剛好出門了,正好省了我一番解釋的口水。

宣恆在我的衣櫃裡肆無忌憚的亂翻,他選了一條紅色的V領針織衫,緊身黑色小喇叭長褲,一雙秀氣的尖頭高跟鞋,一件紅暱羊絨外套,外加一條白色圍巾,最後,他又給我找了一套黑色蕾絲內衣。

“就這些吧,”他朝門外走去,順手把臥室門關上:“給你五分鐘,換好了叫我看效果,”

我納悶不已的換上他挑選的衣服,然後走出去,他正站在客廳中間,看着牆上我和安琪的照片發呆。

他上下前後打量我,滿意地說:“很漂亮,我很喜歡,”

這一秒鐘,我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你要我穿成這個樣子,到底有什麼目的?”

他的手指落在我的嘴角:“這麼快就忘了我剛纔的話?

我啞巴了。

他抱住我的肩膀,輕輕擡起我的下巴,用嘴覆蓋了我的雙脣,淺淺的一個吻之後,他說:“什麼都不要問,可以嗎?”

然後他把圍巾在我脖子上繞了一圈:“走吧,還有很多其他的事要做,”

我們坐進出租車,一路往回走,慢慢的西湖重新出現在視線裡,宣恆突然開口:“蓉蓉,不得不說,我非常佩服你,”

“佩服我什麼?”我扭頭看他。

“直到現在,你都沒有開口問我,我和蘇鈺到底談得怎麼樣?”

“我的確很想知道,可是……你也說了,什麼都不要問,一切都交給你,”

“我可以告訴你發生了什麼事,但你必須保證,聽我說完之後,不要和我繼續討論這個話題,”

我暗暗嘆息:“看來事情並不順利,”

“是的,事情一點都不順利。但是,我不想因此毀了我們今天的約會,”

“所以……我們……這是在約會,”我說。

“小滑頭,明明是一個問句,卻偏偏用陳述語氣,”他輕笑出聲:“好吧,蓉蓉小姐,我有這個榮幸和你約會一天嗎?”

我直直看着他:“那要看你講的故事能不能打動我?”

他擡眼目視前方,緩緩開口。

“到了北京以後,我連夜就趕去蘇鈺住的四季酒店,在大衣口袋裡隱藏好我們買的聲控自動錄音器,一進門,我就把衣服掛在衣架上,然後拿出那些文件,甩在她面前,質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知道她當時是什麼反應嗎?她只是隨便看了幾眼,聳聳肩膀,表示聽不明白我的話,於是我一點一點的質問她,從她單方面終止你的合同,到花錢讓梅晴寫文章攻擊你抄襲,並且捏造你和黎曉東莫須有的緋聞,我問她爲什麼要這樣對你,從頭到尾,她的臉色沒有絲毫改變,甚至都沒有問我到底從哪裡搞來的這些材料,只是說這件事和她沒有任何關係,於是我威脅她,說要指證她侵犯你的劇本著作權,她一臉的滿不在乎,表示我想做什麼是我的自由……到後來,她乾脆選擇忽視我,我氣得火冒三丈,大聲指責她和別的男人關係曖昧,以後我和什麼女人交往,她也沒有資格過問,我甚至怒吼,說她是嫉妒你,結果,她完全以殭屍面目來對付我,任我怎麼大吼大叫,她都懶得看我一眼……”

他停頓一下,接着說:“簡單一句話,將近五十分鐘的時間裡,我就是一個人在唱獨角戲,我的表演淋漓盡致,她就是一個置身度外的觀衆,看完了,掌聲都沒有一個,我只好收拾了道具無趣的離開,”

我一言不發,儘管已經作了最壞的打算,事實擺在面前時,我還是難以接受,只覺得無比失望。

“第二天上午,我收到廣州療養院的消息,我的祖母去世,當天下午我離開了北京,接下來幾天我一直忙着祖母的後事,蘇鈺知道後,在葬禮上露了個面……我們只是簡單的交談了幾句,她表現得就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我對她實在無計可施,”

說完這番話,他嘆了一口氣:“對不起,讓你失望了,我非常希望可以從她嘴裡套出任何有價值的東西,可惜,我失敗了,”

我擠出一個笑容:“沒關係,你已經盡力了,”

“不管怎樣,雖然找不到任何證據,但我知道那個村上龍公司就是蘇鈺讓人註冊的,我不知道她爲什麼這麼變態,事實就是她下決心要毀掉你,而且還死不認賬,她永遠也不會告訴我她這樣做的原因,可是,這件事完全因我而起,如果當初我沒有建議她和你合作,後來的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所以,我決定做一件讓她後悔的事情……當然,並不是因爲我覺得這樣可以讓她痛苦,實際上,她根本就不會在意,”

我仰頭看他,靜等下言。

“我要離開她,”

我愕然:“所以……你決定要離開蘇鈺,你已經告訴她了,”我再次啓用了陳述語氣。

他微笑了,把我的手掌貼在他臉頰上:“我還沒有告訴她,時機暫時還不成熟,不過會很快……好了,這件事情就到此爲止,從現在開始,我要你好好享受接下來的每一秒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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