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條件?”林朝陽問。
“萬冊5%的印數稿酬得是作品銷量超過80萬冊之後才行。”衛君怡說道。
80萬冊?老太太你太狠了吧?
林朝陽的眼中閃過不滿,“您這要求也太苛刻了。您捫心自問,你們人文社一年能有幾部作品賣過80萬冊的?”
“我們人文社也沒有要萬冊5%的印數稿酬的啊,你不是說你銷量高嗎?”
迴旋鏢正中眉心,讓林朝陽無言以對。
“那基礎稿酬你得給我提到千字12塊。”林朝陽越想越覺得吃虧,又提出了條件。
“行。”衛君怡一改剛纔的不情不願,痛快答應道。
“我……”
林朝陽沒想到衛君怡答應的這麼痛快,一看就是心中早有定計,他狐疑的左思右想,自己是不是有什麼疏漏的地方?
“咱們先說清楚。我說的是超過80萬冊後所有的銷量都按照萬冊5%計算印數稿酬,可不是超過部分按照5%計算印數稿酬。”
林朝陽想了半天,最後強調道。
衛君怡眼神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我們國字頭的出版社能跟你玩這種文字遊戲?”
“沒見伱們多大方。”
林朝陽自言自語了一句,引來衛君怡的橫眼。
“既然來了,就把合同簽了吧。”衛君怡說。
條件都談好了,林朝陽也不再糾結,爽快的當場簽了出版合同。
等出了人文社,他不由得仰天感嘆。
爲了這點稿費費了半天勁,實在太難了。
還是後世好啊,作家直接拿版稅,人家的基數可不是基礎稿酬,而是結結實實的碼洋。
只要作品暢銷,一部作品就能夠實現財富自由。
哪像他現在啊,費了半天唾沫星子,無非是多賺幾千塊錢。
林朝陽心裡在心裡自我安慰,畢竟如今就這環境,他拿的好歹比別的作家多多了,等以後有合適的時機再想辦法提高提高稿費吧。
等回到家裡,林朝陽見家裡陽臺上站了個陌生的背影,低聲問陶玉書:“來客人了?”
陶玉書給他使個了眼色,林朝陽卻沒看明白是什麼意思。
還沒等他再問,那背影轉過頭來。
“姐夫,是我啊!”
陶玉墨原本披肩的長髮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頭短短的捲髮,密密麻麻的。
她笑盈盈的望着林朝陽,問:“好看不?”
林朝陽沒回答她的問題,轉頭問陶玉書,“獅子狗成精了?”
“姐夫~”陶玉墨嗔怪了一聲,“這叫菜花頭,小哥說南方那邊很流行的。”
陶玉書數落道:“什麼菜花頭,一看就是牛鬼蛇神。你以後少跟他聯繫,學不着好東西!”
“哼!老土!你們的審美眼光真是有待提升。”
陶玉墨接連被夫妻倆打擊,氣惱的反脣相譏。
陶玉書並不生氣,說道:“我們審美眼光不行,你回家去給爸媽看,好吧?”
聽着姐姐的話,陶玉墨有些心虛,“你們家暖和,我在你們家住幾天。”
受陶母的管轄,陶玉書姐妹倆從小到大的髮型基本都是以長髮爲主,陶母嫌棄梳辮子太土氣,從來不讓姐妹倆梳辮子,她們姐妹倆總是以秀麗的烏黑長髮示人,覺得不方便的時候就用皮筋扎一下。
現在陶玉墨搞了這麼一個標新立異的髮型,敢回家少不了一頓臭罵,因此她打算在姐姐家避避風頭。
“躲得了初一,你躲得了十五?做了還怕別人說?”陶玉書嘲諷道。
見陶玉墨不說話,她又數落起了不在場的杜峰。
陶玉墨這個髮型就是在杜峰的攛掇下理的,據說連錢都是他掏的。
陶玉墨對姐姐的教訓充耳不聞,隔一會兒就跑到鏡子前欣賞自己美美的髮型,越看越覺得時髦。
“玉墨,你想沒想過一個問題?”林朝陽問道。
“什麼問題?”
“留這麼個髮型,你晚上睡覺怎麼辦?不怕壓直了?”
聽着林朝陽的問題,陶玉墨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認真的思考起來,想了半天,苦惱道:“哎呀!好像真容易給壓直了,這可怎麼辦好啊?”
她問林朝陽,“姐夫,你有辦法?”
“不留是最好的辦法。”
“說了跟沒說一樣。”陶玉墨給了他一個白眼,明白他這是打擊她對新發型的信心。
十月匆匆而過,天氣逐漸冷了下來。
趁着早上有時間,林朝陽跑了一趟新街口的文物商店收購點,打算淘點東西,沒想到來了之後就見有人在跟幾個排隊準備賣東西的賣家搭訕。
像這種情形林朝陽遇到過不止一次,他也不着急,慢悠悠的推着車走了過去。
林朝陽本以爲跟往常一樣又碰見了個文物販子,可仔細瞧了瞧那人的眉眼,頓覺有幾分眼熟。
半截眉、小眼睛、公鴨嗓,這特徵太明顯了,儘管年輕了三四十歲,可林朝陽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對方。
“爺們兒,我給您這價格絕對公道,肯定比收購點給的價格高。東西進了他們那,十塊錢的東西就能給你五塊錢的價,賣給他們你就虧大了。”
那人跟賣家說話的時候眼睛掃見了湊過來的林朝陽,立刻提高了警惕,閉口不言。
林朝陽這時開口說道:“諸位,我是個古董收藏愛好者,你們要是有賣東西的,可以讓我過過眼,我可以拿外匯券買。”
聽着林朝陽的話,那人才明白林朝陽既不是收購點的、也不是打投辦的,敢情是來嗆行的。
周圍的幾個賣家顧不上那人的反應,立刻圍住了林朝陽。
來賣東西的沒幾個不缺錢的,外匯券對於這些人的吸引力肯定比人民幣高。
半截眉看着被人羣圍住的林朝陽,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有外匯券很了不起嗎?
都是中國人,裝什麼孫賊!
“爺們兒,咱們得講個先來後到吧?我這正跟人談價呢!”他出聲道。
半截眉剛纔看好了一款明代的牙雕荷塘鷺鷥圖筆筒,已經給賣家出完了價。
聽着這話,林朝陽笑了笑,說道:“對不住。那行,你們先談。”
那賣家卻對林朝陽說道:“他價格都出完了,我想聽聽你的價格。”
林朝陽衝半截眉笑着說道:“您看這事……”
半截眉臉色難看,一言不發。賣家卻不管他,將東西掏出來給林朝陽過目。
等林朝陽看完了東西,賣家期待的問:“怎麼樣?”
“東西不錯,八塊錢怎麼樣?”
聞言,賣家皺起眉頭,半截眉臉上暗藏喜色,他剛纔可是給賣家開出了十塊錢的價格,對方出價八塊錢,那不是趕着賣家把東西賣給他嗎?
他再看林朝陽,眼神裡少了幾分敵意,多了幾分輕視,這麼好的東西纔給八塊錢,眼光不行啊!
這個想法剛出現,半截眉心裡又嘀咕了起來,他給十塊,對方給八塊,有沒有一種可能是這牙雕筆筒真就只值八塊?
想到這裡,半截眉又有點後悔,價給高了!
“八塊也太低了,人家給十塊呢!”賣家嫌棄的對林朝陽說了一句。
林朝陽淡定的說了一句,“我說的是外匯券。”
賣家頓時熱情了起來,“外匯券?你早說啊!”
說完他拉着林朝陽熱乎的聊了起來,那意思是讓林朝陽再給加點。
“就這個價,不願意的話你可以賣給這位小兄弟,或者去收購點問問也行。”
林朝陽的話讓半截眉臉色稍霽,可隨後賣家的話卻再次讓他臉色難看了起來。
“賣他還不如賣你。”
說完這話,賣家跟林朝陽一手錢一手貨,林朝陽用八塊錢外匯券順利的將牙雕筆筒收入囊中。
一旁的半截眉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林朝陽看完一件又一件東西,然後挑挑揀揀,將收購點門前這羣人手裡的好東西一網打盡。
眼看着快到收購點開門的時候,林朝陽正打算騎車離開,卻被半截眉給喊住了。
“同志,我看你不像文物販子。”
林朝陽笑了笑,“你見過有文物販子拿外匯券收東西的?我這純粹是個人愛好。”
半截眉笑眯眯的說道:“巧了,我也是個人愛好,咱們也算是同好,您貴姓?”
“免貴,姓林。”
見半截眉套近乎,林朝陽也沒遮掩,這小子的底細他一清二楚,不怕對方鬧幺蛾子。
“我姓馬,平素愛搞點收藏。您經常來這?”
“個把星期來一趟,碰碰看有沒有好東西。”
“呦!那是我不對,不知道這兒是您常來的地方。”
“沒事,都是公平交易。”
聊天的時候半截眉一直在觀察着林朝陽,相貌平凡,衣着樸素,絲毫看不出剛纔拿外匯券出手收東西的豪橫。
外表看不出什麼來,但氣質頗爲儒雅,談吐不俗,他問道:“您是從事文藝工作的?”
林朝陽笑了笑,說道:“我在學校圖書館工作,業餘寫點。”
“那巧了。我也寫,本職工作是《青年文學》的編輯。”說這話的時候,半截眉臉上藏着幾分自矜與炫耀。
“年輕有爲,年輕有爲。”
半截眉等了半天,就聽見這麼一句誇獎,心中有些失望。
他便又說道:“您以後要是有稿子可以投給我們《青年文學》,咱們今天也算認識了,回頭我優先給您審稿。”
“好好,多謝您。”
鋪墊了幾句之後,半截眉終於問出了他想問的問題:“外匯券現在是硬通貨,其實您拿人民幣收東西就行,他們一樣能賣給您。”
林朝陽聽出了半截眉的潛臺詞,你丫別擾亂市場,哄擡物價。
這不是爲了防着收購點和你這樣的同行嗎?
林朝陽心裡想着,臉上笑呵呵,“謝謝您的提醒,下回我試試。”
兩雙笑眯眯的眼睛對視一眼,確認對方get到了信息,半截眉說道:“我還得去上班,那咱下回見。”
“下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