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飛船故障
一
“難道你不能跟朱胖子說說,放我走?”鍾煥然央求道。
這也並不是朱有達所能決定的。每年四五月份,軍團必定要派人到各個基地,拿着花名冊、器材薄,覈對人員、技術裝備,以此保證基地的戰鬥力。如果是裝備覈實不上,指揮官也就口頭訓個戒,也不至於撤職。如是是人員覈實不上,那指揮官的麻煩可就大了,小則撤職,大則判刑,絲毫含糊不得。
“不行。”冷凝堅決拒絕了鍾煥然。鍾煥然望向冷凝亮閃閃的眼神一下暗淡了下去。
“什麼不行?”朱有達洪亮的嗓音從門口大聲地響了起來。
鍾煥然聽到朱有達的聲音,臉色一變,慌忙要找個地方躲起來。
可是已然來不及,房門“唰”一下已被打開。朱有達用他指揮官的權限打開了房門,走了進來,一眼瞥見冷凝身邊還站着一個人,驚訝地說道:“你這還有朋友?不好意思,打擾,這位是……”
低着頭、小心翼翼躲在冷凝身邊的鐘煥然見朱有達注意到了他,只得硬着頭皮向朱有達說道:“指揮官,是我。”
“是你?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朱有達一見是鍾煥然,勃然大怒,猛地拔出腰中的激光槍來,抵住鍾煥然的胸口,喝道:“你好大的膽子,作爲一個下級士兵,不聽差遣,居然偷偷跑到貴賓室來。我一槍斃了你!”
“指揮官,我,我……”鍾煥然長期在朱有達的淫威之下,一見他發怒,早就嚇得雙腿發抖,渾身打顫。
“兄弟,別急着動怒。”冷凝見鍾煥然可憐,於心不忍,說道:“是我讓他來的。剛纔他說我的傷口很奇怪,我就叫他來再看看。”他胡亂捏了個藉口,將責任攬了過來。
“真的嗎?”朱有達疑惑地看了看冷凝,又看了看鐘煥然,臉色忽陰忽晴,過了一會,才收起激光槍,臉上堆起笑容,抓起冷凝的手,拍了拍手背,說道:“我說我治理相當嚴格,理應不會出現這種違反軍紀的事情。怎麼樣,感覺好些了嗎?”
冷凝見他情真意切,對自己關心之極,忍不住一陣感動,說道:“小傷而已,勞煩兄弟掛心了。”
“有什麼事情需要兄弟辦的,你直說啊,在我能力範圍之內,我必定盡綿薄之力。”朱有達熱情地說道,“那你們繼續啊,我就不妨礙你們了。”
“請。”冷凝將朱有達禮貌地送到門口。
鍾煥然見朱有達身影一消失,如兔子一般,跳到門口,趴在門邊上,探出頭去,一直目送朱有達消失在通道的拐彎處,他緩緩地沿着門框跌坐在地,抹了一把臉上冒出的涔涔冷汗,如同死後重生一般,長吁了一口氣,撫着自己的胸口,說道:“嚇死我了,還好,還好。”
冷凝冷冷地看着他。他不敢確定,剛纔他們所說的話,有沒有被朱有達聽到。但不管朱有達有沒有聽到,損害兄弟利益的事情,他是決不會做的。
緩了一會,鍾煥然扒着門邊終於站起,真誠地對冷凝說道:“剛纔的事情,謝謝你。如果被朱胖子發現,我擅自跑到你房間來,恐怕我已去見西天佛祖了。”
“不用。”冷凝冷冷地說道,“那麼,現在,也請你離開。”說完,他轉身,背對着鍾煥。
鍾煥然沒動。
“怎麼?你還不想走?”冷凝沒聽見鍾煥然走動的腳步聲,轉過頭來,略帶慍意,斥道:“難道你想讓我跟指揮官談起這件事嗎?”
鍾煥然咬着嘴脣,凝視冷凝一番,忽地一跺腳,說道:“冷隊長重情重義,果然名不虛傳。”他頓了頓,悽笑一聲,繼續說道:“罷了罷了,雖然我不知道你這麼着急回總部是爲了什麼,但既然是急,自然有急的道理。走,我帶你去飛船的地方。”
“可我並沒有答應帶你走。”
“我也沒說讓你帶我走。”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自己一個人開着飛船走?”
鍾煥然默默地點了點頭。
“那你怎麼辦?我如果一走,基地必定會追查飛船的來源。一旦查出來,你必死無疑。”
“死就死唄。反正在這裡,我也是生不如死,還不如死得痛快一些。”鍾煥然眼裡似乎起了一層霧氣,“只不過,你離開以後,麻煩你到十區,見一見我的老孃,就說我在基地挺好的,叫她別掛念我。”
冷凝默默地看着他,一瞬間,真想不到面前這個看上去矮矮瘦瘦、素昧平生的人,居然這樣不顧一切地幫助他。可自己又怎能平白無顧受人恩惠?“你還是走吧,別再提這個事情了。”冷凝沉聲說道,“另外,如果我離開基地,一定會到十區拜訪你的母親……”
還沒等冷凝話說完,幾束藍紫色的激光彈朝着冷凝疾速而來。
冷凝一驚,下意識地將頭縮了一縮。激光彈擊打在鐵製的房門上,冒起了陣陣的青煙。
冷凝一把將鍾煥然拉進房間,房門自動關上。
是誰在偷襲他?他在閻摩基地中,除了朱有達和眼前的這個小軍醫有過接觸,好像也並沒得罪過任何人。是誰在背後放冷槍?冷凝暗自忖着。他聽到房門外響起了一陣的嘈雜的腳步聲。有人在低聲呼喊道:“小心些,不要讓他跑了。”
他一聽,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仔細一想,腦海中浮現出一張瘦瘦小小的中年人的臉。這不是沐先生的嗓音嗎?基地位置隱蔽,且又建在沙漠地下,再加上防禦設施先進,防守甚嚴,他怎麼進基地的?
這時,又有一個笑聲洪亮地響了起來,說道:“沐先生,你放心,我們這裡所有的房間都如鐵罐一樣密封着,他跑不了的。”
是朱有達的聲音。他們倆個怎麼在一起了?冷凝暗暗心驚。一個是軍團的指揮官,一個是商人,他們怎麼會有交集呢?會不會朱有達從沐先生那裡得了好處,出賣了自己?假如朱有達真爲了一已私利,將自己的消息告訴沐先生,定叫他有死無生。一想到這,冷凝將拳頭捏得“嘎嘎”直響,一雙眼暴射出寒氣。
“是誰要殺你?”鍾煥然躲在沙發背後,誠惶誠恐地說道。
“別說話。”冷凝瞪了他一眼,小聲地警告着他。
鍾煥然見冷凝如同冰雕一般,渾身散發着陣陣寒氣,不由得心中一顫,不由自主地裹了裹自己身上的衣服。
只聽得門外的沐先生笑了一聲,說道:“還是胖子你有辦法,居然將他鎖在房間裡。完事之後,你的帳戶上自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
朱有達哈哈一笑,說道:“這個買賣真不錯。還好當時我不知道情況,將他救了回來,不然的話,嘿嘿……”
“錢,我無所謂,只要你手中合適的東西。”
“哈哈,謝謝沐先生長年的關照,哈哈。”
冷凝在房間裡,隔着房門,聽到朱有達和沐先生對話的內容,不由怒火大盛。他倆果然相互勾結在一起。朱有達,自己就算死了,也得叫你陪葬。冷凝惡狠狠說道。他平生最恨的就是當面是兄弟,背後捅一刀的人。
冷凝環顧了一下房間裡,房間裡除了日常生活用的一些簡單傢俱之外,其它根本沒有可防禦或可攻擊的武器。
他又快速查看了下房間裡的所有地方。果然,如朱有達所言,這個房間,像一個密不透風的鐵罐一樣,連個小小的孔洞都沒有。
“冷兄弟?冷兄弟在嗎?”朱有達固有的大嗓門聲音,在門口響了起來。
“我在。”冷凝冷冷地回答,“謝謝朱兄弟的好意,讓我在這麼舒適的房間休息。只不過,你跟沐先生說一下,想要活抓我,恐怕也不是那麼一件容易的事,讓他別癡心妄想。”
“哈哈,冷兄弟,你別動怒。沐先生跟我說了,只要你乖乖的,保證讓你吃香的喝辣的,絕不會爲難你。”朱有達隔着房門繼續喊道。
“沐先生想要抓我也就算了。可你爲什麼要背叛我?”冷凝憤憤地說道。
“哈哈,冷兄弟,我從繁華的一區來到這鳥不拉屎、龜不生蛋的沙漠裡做什麼。不爲自己撈點好處,你當我是傻子嗎?實話告訴你,我跟沐先生已經合作多年。你一來,沐先生就聯繫上我了。我還得謝謝你呢,給我帶來這麼大的一筆買賣。”
冷凝聽着朱有達得意的語腔,似乎可以看到朱有達胖乎乎的滿臉橫肉的臉上笑得口水都要滴下來了。忽地,他一眼瞥見房門邊上的智能門禁系統不停地閃着綠光。糟糕,他們趁着自己和朱有達說話之際,正在破解門禁系統。他略一思索,猛地一拳,直接打在門禁系統上。門禁系統整個面板被打得七零八碎,“嗤嗤”地冒着青煙。現在他們進不來,自己也出不去了。
鍾煥然見冷凝一拳打掉堅固的門禁系統,想不到冷凝如此神勇,不禁連連咋舌。
“這裡你熟,有沒有辦法離開這裡?”冷凝問道。
“老大,我只是一個身份卑微的軍醫而已,哪裡來過這豪華的貴賓房啊。”鍾煥然哭喪着臉,雙手一攤,一臉無奈地說道。
“再想不出辦法來,我們就得一起死。”冷凝冷冷地說道。他看到鐵門上冒起一陣黑煙。黑煙逐漸變濃變黑。他知道門外的人開始用高溫的乙炔破門。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橫也是死,豎也是死,那還不如跟他們拼了。”鍾煥然心一橫,拿起桌子上的一盞檯燈,就要準備拼命。
“匹夫之勇。”冷凝皺起眉頭,不屑一顧。他忽地發現,鐵門上冒出大量的黑煙,而整個房間,卻沒有聚積起濃煙來,空氣清新依舊。他甚爲奇怪,這麼多的黑煙跑到哪裡去了?他順着黑煙飄散的方向望去,只見靠房間一側的牆壁上,赫然有一排通風口。飄散的黑煙像一條黑色的布帶,瞬間被吸到通風口。
“這個通風口通向什麼地方?”冷凝問道。
“通風口?”鍾煥然順着冷凝眼光望去,猛地一拍腦袋,跳了起來,欣喜地喊道:“那通風口可以通到機修室的……”
冷凝忙將鍾煥然的嘴巴捂上,眼睛朝房門一瞥,示意說話小聲些。
鍾煥然抑制不住內心的喜悅,連連點頭,說道:“冷隊長,這基地修築在沙漠深處的地下,所以特別重視通風口的佈設。在這裡,我不僅僅是軍醫,還兼着通風系統的維修和養護。整個基地的通風系統分佈走向,我都略知一二。”
“好。”冷凝嘴角一揚,徑直走到通風口下,一提氣,猛地一躍,手指作爪,如鋼釺一般,插入通風口柵欄的縫隙中。
鍾煥然見冷凝不費吹灰之力,便將柵欄抓了下來,心中對他的敬佩不由得又增添了幾分。
“咣噹”一聲,鐵門已被燒穿,露出了一個圓形的大洞。
“快走!”冷凝暴喝一聲,一把將鍾煥然抓起,將他塞入到通風口之中。緊接着,他抓起房間的沙發,猛地一甩,將沙發橫在房門口,自己如泥鰍一般,“嗤”一下,鑽進通風口之中。
二
通風孔管道中,揚起的灰塵,時不時地鑽進冷凝的鼻孔之中,使得他不得不邊捂着鼻子,邊費力地爬着。管道又窄又小,他健壯的身材如同一隻氣球塞進一隻小箱子裡,憋着他差點窒息。鍾煥然碩大的屁股,不停地他眼前晃動着。由於鍾煥然的動作爬得實在是有些慢,他爬一會,停下歇一會。
“到了沒有?”冷凝忍不住催促道。
“快了快了。”鍾煥然想回頭回答冷凝,可是“咚”一下,卻不小心撞到管道壁上。“哎喲,我的頭……”他捂着頭,停了下來。
“快點。”冷凝見他笨拙的樣子,朝他屁股猛地一拍,說道:“他們就要追上來了。”
“真的?”鍾煥然一聽,趕緊鬆開捂住腦袋的手,四肢協力,奮不顧身地往前爬。
一絲亮光從前方的通風口處透了進來。
“到了,就在那裡。”鍾煥然欣喜地說道。他緊爬兩步,爬到亮光的地方,用腳蹬着通風口的柵欄。可是在冷凝手裡如軟泥一般的柵欄,在他腳下,就如同一堵牆一般,堅不可摧。他用力蹬了幾下,終於泄氣,讓出一個位置,無可奈何地說道:“看來,我不適合幹體力活,還是你來吧。”
冷凝看了他幾眼,艱難地爬到他身邊,用手輕輕一推,就將柵欄口推開。他趴在通風口,探出頭去。鍾煥然所說沒錯,這裡果然是一間機修工具的房間。房間不大,沒有人,裡面堆滿了各式各樣修理機器的工具,還有幾張精緻的車牀,上面擺放着聯網的5D打印機,專門打印一些精密的儀器設備。
冷凝抓住邊沿,一個翻卷,便從通風口輕飄飄地落在地上。房間的門是虛掩着的。他側耳聽了聽,外面似乎有一些細碎的腳步聲,還有人說笑聲。
“嗤”一聲,他的身後傳來衣服撕裂的聲音。冷凝回頭一看,見到鍾煥然下半身掛在雪白的牆壁上,兩隻腳不停地蹬着,上不得,下不得,正努力地掙扎着,嘴裡“呀呀”地亂叫。冷凝見狀,趕緊托住鍾煥然的腳,讓他有地使勁。鍾煥然費了好一番功夫,終於從通風口下來。
“這就是機修間?”冷凝問道。
“是呀,這就是機修間,這裡的地盤我做主。”鍾煥然得意地說道。他忘乎所以地搖頭晃腦起來,似乎忘記了剛纔嚇得屁滾尿流的樣子。
冷凝不經意一瞥,一眼瞥見鍾煥然褲襠裡掛了一條長長的布條,剛好扯開一條縫。從破縫中露出了他白花花的大腿和唐老鴨的內褲,而鴨頭之處,剛好又是鼓鼓噹噹的地方。而鍾煥然自己卻又渾然不知,搖頭晃腦,連底下的“鴨頭”也跟着一併晃動起來,似乎也在得意地說着:“這裡的地盤我做主。”
冷凝不禁皺起眉,向他的下身努了努嘴。
鍾煥然不知冷凝所指何意,以爲他質疑自己在機修間的地位,有些惱怒的說道:“怎麼了?不相信我?別看我是軍醫,但那是副業。我真正厲害之處,就是機械製造。”
冷凝見他還不知道自己“春光”外泄,只得提醒他道:“褲子,你的褲子。”
“褲子?褲子怎麼了?”鍾煥然這才感覺大腿根部似乎透進絲絲涼意,低下頭一看,趕緊兩腿一夾,別過身去,羞得滿臉通紅,“暈,到現在才提醒我,真不夠兄弟。”他夾着雙腿,就像古代女人走路一般,扭着肥大的屁股,驚慌地走到衣櫃旁邊,從裡拿出一套沾滿油漬、髒兮兮的工作服,邊換邊嘟喃着,“髒衣服總比破衣服好些。”
正在這時,機修間的房門被推開,從外面探進一個光溜溜的腦袋進來。
冷凝一見,以爲是朱有達的人,一個箭步,抓住光溜溜的腦袋往腋窩裡一拉,就準備結果他的性命。
“阿四?”鍾煥然一見光溜溜的腦袋,趕緊制止冷凝動手,從冷凝手中扶住臉色慘白的阿四說道:“你怎麼在這裡?”
阿四痛苦地摸着自己的脖子,好不容易喘過氣、緩過神來,向冷凝嚷道:“你是誰啊,幹嗎啊你,下這麼死勁的狠手。”
冷凝暴射出兩道寒光。
阿四忽地感覺墜入冰窖一樣寒冷,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兩步,向鍾煥然問道:“煥然,這人誰啊,怎麼感覺怪怪的?”
“他正是大名鼎鼎的……”鍾煥然正想向阿四吹噓,卻見冷凝輕輕地搖了搖頭,叫他不要透露信息,慌忙緊閉嘴巴。
“大名鼎鼎的誰啊?”
“大名鼎鼎的,大名鼎鼎的鐘煥然新認識的朋友。”
“切,我還以爲他有多出名呢?”阿四扶了扶他又厚又寬的黑框眼鏡,不屑地朝冷凝瞥了一眼。他臉上那副眼鏡,戴在他光溜溜的腦袋上,就像被撥光了毛的肥嘟嘟的熊貓一般,顯得極爲滑稽可笑。
“你來這裡幹嗎?”
“我來找你啊。”
“找我什麼事?”
“你忘了?”
“什麼事?”
阿四朝冷凝看了看。
鍾煥然知道阿四顧忌冷凝,說道:“這是我最好的朋友。沒事,你說吧。”
阿四遲疑了一下,終於說道:“飛船的事啊。飛船控制系統的主板,好像燒壞了。”
“什麼?”鍾煥然驚叫了一聲,“就是你改裝的那艘飛船?”
“是的。”
冷凝一聽,顯然鍾煥然剛纔跟他撒謊,說自己是了不得的機械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鍾煥然見冷凝眼神不對,忙別過頭去,假裝沒看到,問阿四道:“那飛船還能不能飛?”
“當然飛不了。”
“那有什麼辦法沒?”
“我還沒想到呢,所以過來問問你有什麼辦法。”
冷凝心裡咯噔一下。剛想和鍾煥然去乘飛船離開基地,沒想到飛船卻出現了故障。閻摩基地雖然大,但肯定架不住朱有達和沐先生的聯合搜索,如果不趕緊想辦法離開,恐怕過不了一會,他們就能尋到這裡來。而外面又是黃沙滿天的沙漠,如果沒有交通工具,就算是離開基地,他們也一樣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找到。
這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