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文昌8路88號
冷凝跑進一處廊道中。這是一處極具七區風情的建築。廊道全部用石頭建築而成,長度達一百餘米,中間只有兩根石柱。在廊道的兩側,小玩具、小零食的小攤一個接着一個,小商販們扯着嗓子,向來來往往的行人們兜售着自家的小商品。
鍾煥然跟在冷凝身後,沒了命似的向前跑着。而在他身後,還緊緊地跟着十幾個黑衣長袍。
“冷哥,我實在跑不動啦,休息一下。”鍾煥然上氣不接下氣,扶着自己的膝蓋,靠在中間的石柱上,朝冷凝大聲地喊着。
冷凝聽見鍾煥然的喊聲,只得放慢了腳步。
“我說,冷哥,既然你本領那麼強,幹嗎要怕他們啊,一拳一個,弄死他們不就可以了啊,還要我們像過街的老鼠一樣四處逃跑?”鍾煥然喘了兩口氣,不解地問道。
冷凝回過頭,看了看越追越近的黑衣長袍,急道:“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快走,再不走他們就追上來了。”
鍾煥然擦了擦滿頭的汗水,無奈地說道:“冷哥,你看我這樣,還能跑得動嗎?”
冷凝看他肥不溜秋、圓不隆冬的身材,嘆了口氣,只得往回走了幾步,在鍾煥然身邊俯下身子,沉聲說道:“來吧。”
“怎麼?你要揹我?”
“廢話!難道你想吃他們的鞭子?”冷凝冷冷地說道。
“真的嗎?冷哥?”鍾煥然一聽冷凝要揹他,馬上來了精神。
“再不上來,我可要自己走了啊。”
“喲嗬,我的好冷哥,你可真是太好了。”鍾煥然一點也不客氣,往冷凝背上一跳,兩隻肉嘟嘟的肥手緊緊地環抱着冷凝的脖子。
冷凝雙腳一沉,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心中直嘆着,這該死的鐘煥然,怎麼吃才能長成這麼胖?他抓住鍾煥然的肥大腿,往上託了託,邁開雙腳,大步流星地跑着。
“我說,冷哥,你人這麼好,如果我是女孩子,肯定一下就喜歡上你了,天天給你做好吃的。”鍾煥然趴在冷凝身上,一臉輕鬆,如同一個喋喋不休的大媽,眉飛色舞地說道。
“如果是我,就會閉上嘴巴。”冷凝邊走邊作勢放下他,說道:“你再不閉上嘴巴,我就把你扔下。”
鍾煥然還是有些自知之明,果然乖乖地閉上嘴巴。
冷凝身上揹着將近二百斤的鐘煥然,跑步的速度受了些影響。身後的黑衣長袍慢慢地追了上來。
可惡,這些人還真是窮追不捨,死纏爛打。自己給了他們一點顏色,他們就開起了染坊。冷凝心中有些惱火。身上還揹着跟豬一般重的鐘煥然,再怎麼跑,恐怕也要被他們追上。要不要停下來,把他們全都幹翻了再走?他仔細斟酌着利弊,腳下不禁慢了下來。黑衣長袍代表着文昌閣執法力量,如果正面與他們衝突,那無疑就是跟整個文昌閣對抗。這可不是自己想看到的結局。在文昌閣時間雖不長,但這裡的人們友好善良,生活安寧,是躲避帝國統治的最好棲身之地。自己可不能成爲破壞理想之國的人。
那難道自己還要與剛纔一樣,束手就擒,任由他人宰割?那更加不成。自己的手上還有剛剛從死去的黑衣殺手上得到的一塊不鏽鋼的牌子,上面還有一連串的數字。在沒搞清這塊牌子背後的意義之前,自己絕不能交給任何人。
他舉目看了看四周,馬上就要穿過廊道了。廊道前面,是一條“T”字形的街道。這條街人流量明顯比主街的要少了許多。往左還是往右?
正當冷凝在猶豫之時,背上的鐘煥然叫道:“冷哥,那前面的小女孩是不是在跟我們招手?”
冷凝順着鍾煥然指的方向,看到一個梳着沖天辮的小女孩,手中抱着一隻金色的芭比娃娃,向他們使勁地搖着手。看到芭比娃娃,冷凝想了起來,她手中的芭比娃娃正是彩虹送給的禮物,而小女孩正是小燕子。
冷凝揹着鍾煥然跑到小燕子面前。
“你們纔來?”小燕子咯咯一笑,說道。
難道她早就知道我們要來?冷凝心裡不免有些奇怪。
小燕子看出了冷凝的疑惑,笑了笑,解釋道:“是爺爺讓我在這裡等你們的。”
“孔長老?”
“嗯,是的。”
“他怎麼知道?”
“我爺爺是先知啊。”這下輪到小燕子的一臉茫然,說道:“先知不就什麼都是知道的嗎?”
“孔長老什麼都知道了?那他是不是知道我們是被冤枉的?”鍾煥然一聽,頓時來了精神,從冷凝背上跳了下來,一本正經地問小燕子。
“啊,爺爺沒告訴我這個啊,他只是讓我在這裡等着你們。”
“那我們趕緊去找你爺爺啊,讓他跟那些人解釋一下。”鍾煥然指着身後的黑衣長袍急道。
小燕子看了看不遠處的黑衣長袍,說道:“你們還是趕緊跟我來吧,我爺爺說如果讓他們抓到,那他也愛莫能助了。”
“呃?那他不是先知嗎?”鍾煥然一臉無奈地說道。他可不想讓黑衣長袍老這樣攆着跑。
孔長老真是先知嗎?那他知不知道黑衣殺手的事情?冷凝腦海中浮現了黑衣殺手**時的場景。
“走吧,冷哥,還磨蹭什麼?那小女孩都快跑沒影了。”鍾煥然回頭一看,見冷凝還呆在原地不動,便催促着說道。
前面帶路的小燕子往右轉身,走不了幾步,拐進了一條狹窄的小衚衕裡。小衚衕兩邊的都是相同的三層的小樓,沒有人,顯得有些陰暗。在小衚衕中,冷凝跟着小燕子左拐右彎,連着拐了好幾道彎。
“到了。”小燕子指着一棟房子說道。
“到了?”冷凝原以爲小燕子會帶着他們到魁星樓,沒想到卻是這棟文昌閣最普通的房子。“孔長老呢?”
“我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鍾煥然一聽,頓時來了氣,說道:“剛纔我不是讓你帶我們去找你爺爺的啊,怎麼給我們帶到這裡來了?”
“可是,”小燕子看到鍾煥然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嘴巴一撇,似乎要哭出聲來,“可是,我也沒說要帶你們去見爺爺啊。”
“你別嚇着她了。”冷凝制止了鍾煥然,蹲下來,柔聲說道:“小燕子,那你知不知道你爺爺爲什麼要讓我們到這裡?”
“爺爺說,把你們帶到這裡,你們就會明白了。”
“是嗎?”冷凝見小燕子也只不過是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而已,恐怕再問也問不出一個所以然來。無論怎麼樣,最起碼是擺脫了身後那些黑衣長袍的追擊。他摸了摸小燕子的頭,安慰她說道:“沒關係,謝謝你,小燕子,你見到爺爺的時候,就說我們非常感謝他。”
“還是大哥哥好。”小燕子破涕爲笑。她帶着怨恨的眼神瞥了一眼鍾煥然,嘴巴嘟噥了一下,又對冷凝擺了擺手,說道:“大哥哥,我會跟爺爺說的,再見。”
“這小屁孩,會不會把我們坑了?”鍾煥然目送着小燕子,不安地說道。
“你相信孔長老嗎?”
“不知道,就見過一面,哪裡談得上信不信的?”
“我相信他。”冷凝緩緩地說道。
“爲什麼?你才見過他幾次面,就這麼相信他?”
“我比你多一次。只不過,他給我帶來的那種感覺,似乎我們很久之前就認識一樣。”冷凝若有所思地說道。人與人之間,總是有這種奇怪的感覺。有些人也許不曾謀面,初次見面,就一見如故,相互吸引,彼此欣賞,成爲知已。有些人或許交往了十幾、二十年,卻依然形同陌人,隔着一道難以逾越的心理鴻溝。
“那現在怎麼辦?要不要進去看看?”鍾煥然指了指房子,問道。
冷凝認真地尋找着房子上的門牌號。這文昌閣的每棟房子,除了孔長老的魁星樓之外,幾乎都長得一模一樣,就連牢監也不例外。如果不是門牌號的區別,還真是分辨不出來。“文昌8路88號”,冷凝轉到房子的側面,終於看到了房子的門牌號。
“文昌8路88號?”鍾煥然猛然喊了起來,“這不是依夢的住所?”
“依夢?”冷凝一下明白了孔長老安排小燕子引導他們到這裡的原因。不久之前,他們還在這裡,被法長老帶到監獄。這樣看來,房子裡似乎還有一些法長老和自己還未發現的東西。
冷凝默不作聲,快步上前,打開房子小花園前的鐵門。
花園裡的小花迎風搖曳,還是如同昨日一般鮮豔。冷凝心急如焚,哪裡還有心情去欣賞,兩三步越過花園,直接跳上了房前臺階。
房門虛掩着,沒有門鎖。這文昌閣治安,真的如同法長老所說一樣,居然連門鎖也沒安裝。冷凝輕輕地推開房門,一縷光線從不大的窗戶邊上透了進來。冷凝馬上適應了昏暗的光線。這裡就是依夢死亡的地方。簡單的傢俱和擺設,還是跟原來的一樣。地上一灘暗紅色的血漬,雖早已凝固,但還是散發着濃郁的血腥味。房門左側一個簡簡單單的樓梯,沿着牆壁,通往房子的二樓。
“怎麼不開燈?陰森森的,感覺好恐怖。”鍾煥然掩起口鼻,尋找着燈光的開關。
“別亂動。”冷凝低聲制止了他的魯莽行爲,“燈一開,你不就告訴別人這房間裡有人嗎?”
“呃,那倒也是。”鍾煥然楞了一下,“可是沒燈,我哪裡能看得清這房間裡的東西?”
冷凝沒理會他,暗自思忖着。黑衣殺手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要克隆實驗的數據。而作爲克隆實驗的科學家,依夢顯然有着豐富的經驗。可他們爲什麼要殺死她?活着的依夢不是更好嗎?難道他們已經拿到了數據?本來他幾乎認定了黑衣殺手就是殺死依夢的人,但現在這樣一想,又產生了懷疑。
一想到數據,冷凝馬上想到了依夢的數據記憶體。彩虹跟他說過,來的第一天,依夢就將原先放在他身上的包含着所有實驗數據的記憶體拿走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記憶體就應該在依夢這裡。
會被黑衣殺手拿走了嗎?冷凝不敢肯定。會不會是因爲黑衣殺手拿不到數據記憶體,惱羞成怒將她殺害?有這個可能。但現在不管怎麼樣,依夢已死,只有找到記憶體,自己就可以守株待兔,讓他們主動送上門。一切隱藏在文昌閣的黑衣殺手,都可以一網打盡。
冷凝耐下心來,一一打開房間裡的櫃子,仔細尋找着依夢可能留下的記憶體。找了半天,一無所獲。他禁不住懷疑起剛纔的判斷。難道記憶體已經被黑衣殺手拿走了?拿到了記憶體,依夢就沒有任何價值。
一想到這,他馬上又搖了搖頭,否決了這個判斷。如果黑衣殺手拿到記憶體,那就不可能還冒着極大的風險,假冒法長老的黑衣長袍,監視自己。
既然一樓沒有,那她會放在二樓嗎?二樓又會有什麼呢?
冷凝盯着樓梯看了一會,決定上樓再找找看。他輕輕地踩在樓梯的木板上。木板發出輕微的“嘎嘎”聲。
他的感覺忽然一下變得沉重起來,如同一步步走向深淵,心口緊緊地揪起,渾身的毫毛倒豎。二樓似乎隱藏着什麼東西?多年以來養成的習慣,使得他嗅到一絲絲危險的味道。
“你到二樓?”鍾煥然在門口看着冷凝,疑惑地問道。
“噓……”冷凝豎起食指放在脣邊,示意他不要發出聲音,然後,又指着房門外面,讓他繞到後門去堵着。
鍾煥然明白了冷凝的用意,轉身跑了出去。
冷凝踏上二樓,心頭陰沉的感覺越來越明顯。他暗暗提氣,更加小心謹慎。二樓有倆個房間。他躡手躡腳地上前,貼着牆邊,深吸了兩口氣,伸手慢慢壓下門把手。門開了一條縫。因爲在二樓的緣故,房間裡似乎比一樓明亮了不少。
房間裡沒有異樣的聲音。他用手指輕輕地頂着房門。房門的門軸似乎有了一些年頭,發着“嘎嘎”的聲音。
房門被完全打開。
但冷凝並不着急走進房間,略微貓着腰,讓身體各個感官完全適應陌生的環境。
這是一間書房。房間整潔,幾無灰塵。看得出來,依夢是一個很愛乾淨衛生的人。一張寫字桌擺在正中間,桌上放着一個陳舊的圓形古董檯燈。桌後有一大排書櫃,卻是空的,並沒有放任何的東西。冷凝知道這書房是遠古的設計,在帝國,早就實現了書籍電子化、數字化,哪裡還有紙質的?就連鍾煥然所在的十區也沒有書籍的蹤影。
咦?似乎有些不對。既然書房設計有書櫃,那也應該按照古人的思維,櫃子裡多少也得有一些書籍纔是,又怎麼可能是空的呢?
冷凝四處查看着房間裡的狀況,確認不存在危險,這才慢慢地走了進去。書櫃是用木頭打造而成,暗紅色,散發着一股淡淡的木頭香味。櫃門倒是很有特色,用的全是玻璃框。書櫃裡一塵不染,像是剛打掃過不久。他上上下下地瞧着,將每個櫃門全都打開,一格一格地查看着,並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他有些失望,又仔細地檢查了一下邊上的寫字桌。這就是一張普通的寫字桌,桌上除了檯燈之外,並沒有其它任何的東西。他拉開了寫字桌的每個抽屜,認認真真地檢查着。抽屜裡也是空空如也。
他環抱着雙手,站在房間裡,一動不動,總感覺哪裡不對勁。這裡太乾淨,太整潔了,而房間裡的東西又實在太少了。如果是沒人用的房間,又爲何要打掃得這麼幹淨?如果經常要用,那爲何什麼東西都沒有?他百思不得其解,一點頭緒也沒有。算了,那還是先查看另一個房間吧。
冷凝邊想邊退,退到房門口。一縷細細的陽光從窗戶邊上斜斜地折射進來,照在光亮的地板上。
他再次掃了一眼整個房間的佈局。寫字桌、櫃子、檯燈,連張凳子都沒有。檯燈?那座古董級的檯燈?他幾乎檢查了房間裡所有的物件,除了檯燈。是不是這個檯燈有古怪?他緊走兩步,衝到檯燈面前。古董檯燈都應該拖着一根電線,這個檯燈居然連電線都沒有。果然有古怪。
他試着將檯燈拿起來,仔細看個究竟,卻沒想到檯燈固定在桌上,動也沒動不了。這就更加奇怪了。檯燈怎麼會固定在桌子上呢。他俯下身,再次觀察着檯燈。臺底上一顆紅色的按鈕吸引了他。現在他明白了,這座檯燈只是一個僞裝而已。而開關應該就是這顆紅色的按鈕。這房間裡會有什麼呢?
他按捺住內心的欣喜,輕輕地按下按鈕,警惕地看着四周。
原本乾淨的書櫃“唰”一下,如萬花筒一般,一下變成了六塊,露出了一個圓形的洞口。柔和光線從洞口散發出來,比房間裡更明更亮。一節節樓梯板從牆壁上自動伸展出來,形成一條完整的樓梯。
二樓的房間裡暗藏秘室?依夢知不知道這其中的秘密?如果她知道,並且在使用這個秘密,那她又會是什麼樣的人?雖然她把他克隆出來,從理論上來說,她也算是他的母親。但他與她相處時間並不長,他並不瞭解她。
不管怎麼樣,暗藏的秘室,總能得到一些線索。冷凝猶豫了一下,便朝着在圓形的洞口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