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苦難女士的神,降臨了

維娜卡納的存在,讓在場的神祗們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機。

在龍神恩多拉與維娜卡納的纏鬥之中,蒼白色的虛幻大火自湖水中自燃起來,整片湖水陷入到一派沸騰之中,灼熱的氣浪朝着四處擴散。

火焰匯聚成蒼白巨蟒,一如古國黎波加邊境上那座火山巨蟒般猙獰兇狠,這由火神神力凝結而成的蒼白巨蟒張開血盆大口,自下而上地朝着維娜卡納奔涌而去。

一道輝煌的銀色閃光,維娜卡納自上而下地斬出一劍,那頭兇狠得令人產生史前畏懼的巨蟒,在銀光之下分崩離析。

四散的火焰燒灼得湖水沸騰,巨大霧氣瀰漫開來,神祗們的身形像是被隱藏了一樣,恍然間不見蹤影。

米拉看出來了,那是隱秘之神的神力。

祂利用重重霧氣的掩蓋下,隱匿了神祗們的身形,就像祂們曾經對付自己一樣。

她不由地爲維娜卡納而心憂。

然而…

維娜卡納忽然之間,朝着某處虛空處刺出一擊。

一聲淒厲地哀嚎響徹,巨大的流光洞穿了整個地下空間,直達地面,在那流光的軌跡之中,隱秘之神的軀體瀕臨崩潰,鮮血無法抑制地從高處滴落,祂的神力在六神之中最爲低微,僅僅是一劍便遭受到了無法挽回的重創。

“爲什麼…”

隱秘之神滿臉寫着難以置信。

米拉也爲此驚奇不已。

看來這位活聖人…遠比自己想象得更要……

還不待米拉的思緒落下,湖水傳來一聲巨響,炸出驚人的水花,被擊落入水的女武神狼狽地撐着戰盾,自水中奔出,一手高舉巨劍,朝着維娜卡納劈斬過去。

隨着隱秘之神遭受重創,神祗們從黑暗中再度顯現出身形,只見恩多拉的龍嘴大張,喉嚨的滾動來到了咽喉處,六翼都在此刻震動,而後便吐出了震動天地的龍吼

轟鳴的聲音將祂身下的湖水都炸開,扭曲不定的蒼白色烈焰凝聚,匯成漩渦,而後隨着一陣撕心裂肺的龍吼盡數席捲而來。

火神也行動起來,大股大股的蒼白火焰憑空升起,而後吞天的火舌匯聚成火海,如大浪般朝着維娜卡納擠壓過去。

最後一位神祗隱沒在暗影之中,如同潛行於潮溼叢林中的毒蛇,適時便要給出致命的一擊。

米拉看着這浩大的景象。

五位神祗在一同絞殺一位凡人。

等等…

米拉忽然想到了什麼。

苦難女士…

還不待女孩的思緒落下,她的身後,便傳來一聲痛苦的哀嚎。

“艾諾絲!”

米拉猛地轉身。

她看見艾諾絲跪在地上,五官擰在一起,不知從何而來的黑霧將她環繞其中。

“什麼、什麼情況?”

米拉愕然地看着眼前的異象。

“米拉…是苦難…苦難女士,她、她的靈魂…闖入了儀式之內……”

艾諾絲喘氣着,痛苦地嘶聲道,

“她要去到…登神之路。”

米拉瞪大了眼睛。

她清楚地知道,艾諾絲是儀式的主體,當時她就是以靈魂的狀態觸碰艾諾絲,而後去到登神之路,而這一點,主持儀式的苦難女士只會遠比她更清楚。

只是…苦難女士究竟是爲什麼要去往登神之路?

艾諾絲已經失去了黃金之心,而且拒絕了登上黃金殿堂中的王座,原初教會構築數百年的謊言就此崩塌,所謂的預言永遠都沒有印證的一日。

登神之路…已經失去了原有的意義纔對。

“不管怎樣…一定要阻止她。”

米拉心聲道。

女孩想不到苦難女士到底爲何去往登神之路,可女孩明白,當務之急,是不讓苦難女士的謀劃得逞。

“艾諾絲,撐着。”

說完之後,米拉靠了過去,她的額頭與艾諾絲的額頭輕觸。

…………………………………

浩瀚的星空之中。

羣星在無窮無盡的黑夜中閃耀,儘管有各異的光輝,但就像是貝殼至於廣袤的海洋,整個天體國度的主體,仍舊是一派漆黑。

虛無是這裡最常見的事物。

米拉再度踏上到登神之路,她驚愕地看見,原本因黃金之心而瀕臨破碎的登神之路,在此時此刻,竟然以超乎想象的速度被修補着,凌亂於茫茫夜空的碎片正在朝着登神之路匯聚,而苦難女士,站在登神之路的盡頭。

“這到底…”

米拉踏上臺階,朝着那黑霧瀰漫的身影奔去。

很快,守門人斯萊厄便再度橫攔在她的面前,重重的黑霧將她暫時逼退,而苦難女士在此刻緩緩轉過身來。

“噢…我還以爲會是維娜卡納。”

苦難女士嗓音平淡地說着,那如同小巨人般高大的軀體豎立在不斷延長的登神之路,她手中的苦痛之刃垂落着,整個人如同雕像。

“你到底想做什麼?”

米拉質問着:

“艾諾絲已經失去了黃金之心,她不可能再登上羣星中的王座。”

女孩的話音落耳,苦難女士的臉龐上浮現出一抹不可捉摸的微笑。

緊接着,那神秘莫測的女人不急不緩道:

“我原以爲這番說辭只能矇騙那些利慾薰心的神祗。”

米拉麪色愕然,

“什、什麼?”

苦難女士指向腳下的登神之路,

“這是一條…錨定未來的道路,六神們利用它錨定了艾諾絲成神的未來,而我所做的,則是以它來錨定我未來的神。”

“米拉,難道你以爲,我的到來真的是爲了讓六神與天國分庭抗禮麼?”

米拉的臉龐忽然有些失去血色,她的呼吸不免急促起來。

一個隱藏於原初教會、隱藏於六神之後的真相在慢慢浮出水面。

“我是爲何而來的?”

苦難女士一字一句道:

“正如你,正如那歷代先知,我是爲我的神而來的。”

隨着那話音一字一句的落下,登神之路散落在星空中的碎片盡數歸位,

苦難女士的目的,從一開始就不是爲了讓六神重塑舊秩序。

而是利用祂們鑄造的登神之路,去錨定那她的神,來自於未來的神。

即便米拉不出現,艾諾絲最後也無法登臨王座。

黃金殿堂將在六神面前破碎,真相將被揭開,這條登神之路,其道路的盡頭通往未來。

米拉緊緊盯着苦難女士,只見後者緩緩退後,站在已經滯澀住的登神之道上。

“沒有原初意志,你又如何……”

還不待米拉的話音落下,苦難女士昂起頭,雙手握住苦痛之刃,猛然往胸口一送。

頃刻間,無數的嘶聲歷嚎從她的軀體中涌出,那近乎無數的苦痛靈魂伴隨着擠滿了那小巨人般的身體,一條條血管突起,像是裸露在外般。

接着,苦難女士的身軀憑空自燃起來,蒼白的火焰之下,軀體一點點地分裂開來,化作碎片,竟開始爲停滯的登神之路延申出一個盡頭!

米拉意識到不好,她急忙飛掠而去,可守門人斯萊厄橫攔在前,受擺佈的謊言與詭計之神竭盡全力地阻礙米拉前行。

苦難女士笑着看着米拉,而後垂下頭去,雙手合十,低聲吟誦着最後的禱詞,接着在登神之路上,身軀往後緩緩倒下。

整個軀體頃刻四分五裂。

苦難女士用盡她的全部力量,爲這條登神之路鑄造了盡頭。

與米拉纏鬥的斯萊厄猛然往後一倒,身軀自半空中墜落,隨着身上的黑霧被抽離,虛弱無比的眼眸中,恢復了一絲清明。

米拉越過斯萊厄,朝着登神之路奔去,她看見那無數碎片在一節又一節地鋪墊着登神之路的臺階。

她不停地朝着盡頭奔涌,竭盡全力地期望去阻擋登神之路的延申,但後者延申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她與盡頭的距離不斷拉遠着。

後者在星夜中延申,近乎無限地朝着整個天體國度的最深處延申,星光在路途之上遠去,這如同一條沒有終點的道路,米拉所能見的,只有靜謐的漆黑,彷彿吞噬了所有的光芒。

不知過了多久,星光已經失去了蹤跡,四周除了米拉自己以外,再也沒有任何光輝,舉目可見,四面八方,皆是深淵般的黑暗。

米拉漸漸感到畏懼,於內心深處不住地祈禱着,她步履不停,朝着越拉越遠的盡頭狂奔。

四周的黑暗像是在擠壓過來,米拉的呼吸變得急促,那是一種與原初意志之內有所相似,同時又大相徑庭的漆黑,前者冰冷得死寂,而後者每一寸的黑暗之中,似乎都隱藏着一聲絕望的嘆息,彷彿有生命一般。

米拉不斷地狂奔着,登神之路延申的速度慢了下來,讓她誤以爲自己可以挽回這一切。

只是,登神之路已經延申到了盡頭。

那是一扇青銅鑄造的大門。

其上佈滿着灰塵,複雜而古老的紋路遍佈其上,黑夜中開始緩緩震動,由內而外地推開着。

在震動中,飄揚下來的灰塵如同一聲聲悲哀的嘆息,那些聲音擠滿了米拉的耳畔,宛如衆生都在此刻悲慟。

青銅大門被推開,米拉瞪大眼睛,企圖看清裡面的一切,可是無論她看到什麼,什麼都是模糊不清,她明明睜着眼睛,卻什麼也沒看見,這種無法言說的感覺爲她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彷彿…她沒有資格看見那青銅大門後的景象般。

米拉呆愣在原地,渾身都陷入到戰慄之中,一時之間,竟然連思想都停下了。

在那青銅大門之後,其深處,傳來了一句若有若無的哀嘆,

“可憐的歌德希爾德,世事往往不盡如人意,即使對我而言也如此。”

隨着那一句話音落下,米拉恍然覺得,自己的五感都被剝奪了。

她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乃至什麼也觸碰不到。

米拉只是冥冥中感知到,有誰在面向着自己。

這種感知奇妙而可怖。

在那青銅門之後,好像有一位無法言說的存在。

祂走到自己的面前,在一片哀慟的嘆息之中,祂全身流露着謙遜溫和,以及若有若無的絕望,祂似乎出自於誰,是爲了昭示什麼而來到這世上。

祂的嗓音,若無准許,有耳而不能聽,祂的面目,若無點頭,有眼也不能見,

一股悲哀流進米拉心裡,無論如何也揮之不散。

她從未體會過這種感觸,在遇見那苦難女士口中的神面前。

從祂的目光,在微微流露着,

一種飽含衆生都爲之絕望的氣息,

米拉的心扉裡就只剩下一句話:“哀慟吧!”

她的嘴脣哆嗦地抖出一句…

“你…你是誰?”

祂注目着米拉,目光深邃而悠長,

“黑德薇希。”

米拉發抖着,她驚詫於這位苦難女士口中的神沒有自稱是哪位神祗,而是輕聲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這讓她深陷疑惑的漩渦之中。

那存在似是看出了米拉的困惑,卻什麼也沒說,祂的目光自米拉身上挪開,凝望向她的身後。

米拉回過神來時,忽然感受到身後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力量襲來,將她以及腳下的登神之路帶去某處。

“這…”

米拉剛想出聲說什麼。

在她的心底,卻傳來一聲溫淳的聲音。

“米拉,接下來,什麼也不要看,什麼也不要聽。”

那聲音熟悉極了,米拉當然知道來自於誰。

她微微頷首,闔上眼睛,按住耳朵,整個人像是睡着了一般。

米拉無法感覺到,自己腳下的登神之路,在被一陣無法比擬的偉力託舉着,朝着遙遠而廣袤的雲海之上而去。

而她面前的那位存在,注目着雲海的盡頭,遠眺着那神聖的光輝,眼眸裡流露出懷念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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