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厚實的城牆四周轉上一圈,從城後的樓梯下來,兵主在前繼續向元一介紹着。
“這是我們的暫養區,每次的獵捕把吃不完的野獸養在這裡。只可惜它們野性太強,不能像在野外那樣自由的繁殖生養,所以隔段時間還是免不得被宰殺的命運。”人未到暫養區,臭氣就已經襲面而來,污水橫流,林在一旁捂住口鼻,快步向另一邊走去。
“這是城兵休息區,這裡離城門近,有意外之險時城兵可做出最快的反應。城民只要滿十二週歲不管男女都須進行戰鬥訓練,被訓練成勇猛的戰士,外出狩獵、開採礦石或者留城防禦。而那些到年齡卻沒有戰鬥力與生活能力的會被抹殺或者用來祭天。女人只要初潮之後,如果不能成爲勇猛的戰士就得成爲奴女,被圈養在城中的極樂屋,供立功的戰士與城主享樂。命運就是如此,女人天職就得生養,只有人丁興旺,鑄城纔會更強大。我們要不要去極樂屋看看?”
元一搖了搖頭,尷尬的說道:“不用了,我們還是去別的地方看看吧。”
“如果我生來就是鑄城的人,那我豈不是也同樣連自己喜歡的人也選擇不了。成爲別人玩樂、傳宗接代的工具。”林很不悅的說道。
“每個人、每個地區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爲更好的活下去,很多時候就得做出犧牲,哪怕是自己的生命,那都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至少我以後的生活我要自己選擇,沒有人能左右我。”林堅定的說道,然後獨自一人快步向前走去。
“這是我們的生活用品供給區。我們身上穿的粗布,我們喝水、吃東西用的陶器,我們休息用的石桌石凳,還有我們喝的草籽酒都由這裡出產。原材料都由在城外巡遊的城兵尋找運回。”看到簡易搭建的石砌茅草棚裡,雜亂的堆放着原材料,一些老媽媽正在裡頭忙碌着。簡易的工具發出嘈雜的聲響。
兵主走入其中與一婦人說了幾句,對方就從一箱內拿出二套粗布衣遞到兵主的手上。兵主走回又遞到元一手中說道:“這是新制的粗布衣,等會回去換上,比你們現在身上所穿的獸皮要舒服很多。”
粗布摸上去有些粗糙,但確實要比獸皮柔軟許多,且現在是秋熱天,天氣悶燥,獸皮不透氣,穿久了很容易起紅色的斑點。
當然林與元一是不會有這樣的困擾,這也是兵主的一方臆想。元一兩人也並未客氣,直接把布衣拿在手上。
“城裡的大致情況就是這樣,晚上城主說要弄個活動,大家聚在廣場上熱鬧一下。前段時間的病害弄得城裡烏煙瘴氣,是要好好振奮一下,好好喝酒,大口吃肉,讓大家相信生活依然會越來越好。”
與兵主分別後,元一兩人向着自己的茅屋走去。
經過城民的休息區,卻發現裡面空無一人,真如兵主所說,城內無一閒人,都有着自己的任務,就連十二歲前的小孩也在育兒區接受成年之前的訓練,刀槍棍棒,斧鉞勾叉樣樣都得習會,除了天生就孱弱的女子在初潮後會被收入極樂屋,而男子在一無用處之時會用來祭天,捆綁在廣場上的木樁前被殘忍的割喉,直到血液流盡。
把城內的情況看下來,一直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壓抑在他的心頭,不管是在之前的紅杉部落還是現在的鑄城,他似乎一直都逃脫不了這種感覺,他對生命感到的神奇,在他所面對的世界裡顯得那樣的無足輕重。
“我這樣穿可以嗎?”林放下束髮,任其自由的散落在雙肩之上。粗布麻衣雖顯寬大,但沒有獸皮的野性,多一分少女的端裝。
元一從沉思中清醒過來,視線看向林,頓時覺得眼前一亮。
與鑄城內的少女穿衣感覺不一樣,穿在林身上的布衣有一種更加突顯的活力青春。那健康、陽光的感覺讓元一覺得心底有種一種隱隱的火熱。
“看傻了?你也換上吧。晚上不是有個活動嗎?只有我們兩人還穿着獸皮衣,顯得不倫不類。”
元一點點頭,直接脫下身上的獸皮外衣,換上布衣。
一旁的林卻耳垂通紅,很不好意思的別過身去,小心臟噗通噗通的跳躍着,感覺要衝撞出來似的。
夕陽西下,倦鳥歸巢。元一與林的靜坐吐納也在這時默契的結束。側耳聽去,茅屋之外已經熱鬧非凡。
人聲、柴草燃燒聲、器皿聲、殺獸吼叫聲、城民的叫喊聲混成一片,向這邊不斷的侵擾。
這時一位城兵輕輕推開虛掩着的房門,跪倒在地,低頭向元一說道:“醫主,晚上的活動馬上就要開始,城主請您前去一同享樂。”
元一迅速向前,扶起城兵,個頭上要矮上許多,卻氣勢不減,溫和的向城兵說道:“以後見我不需要下跪,有什麼事情直接跟我說就可以。你這樣一跪弄得我非常的不自在。”
“在下不敢,還請醫主饒命。城主有令凡不尊重上級者一律亂刀砍死。我實在不敢違抗城主的命令。”
元一聽之也只好搖搖頭,不再堅持。他明白光自己這樣說看來無用。“好吧,你先去,我們隨後就來。”城兵這才轉身離開,離開之前還深深向元一來一個鞠躬。
“有人向你下跪是多麼威風的事情,我想要還沒有呢,你還爲難人說不要。”林在一旁嘲諷道。
“我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威風的事情,同樣是人,每個人包括其它的生命都應該得到尊重,除非這人是十惡不赦之徒,會對你造成一定的傷害。我覺得紅說得對,就因爲生活不易,我們就應該互相尊重、團結,但她的方式方法我覺得不可取而已。”
“好啦,不聽你的大道理,我肚子餓。”元一無心中提到紅,讓林心中壓抑的情感被叫喚起,她有些不高興的向門外走去。
出門不遠就是中心廣場。此時的廣場上火光沖天,人頭攢動。一羣羣人圍着火堆坐在泥地上。
有談論着什麼,或者烤着肉,添着柴草。城主屋前的一小木臺上,擺放着幾張石椅與石桌,石桌上擺放着熱騰的獸肉以及野果,當然還有在任何場合永遠都不能缺少草籽酒。
之前就見過的兵主、事主、器主、醫主及少城主,在見到元一向這邊走來時都紛紛起身相迎。
“來…來…,元一兄弟這邊坐。”城主滿嘴油污的招呼着元一坐在他身旁。元一也並未客氣,微微向大家躬身之後就在城主旁坐下來,林也就在一旁跟着坐下。
低着頭,並未去察看任何一人。待大家坐定,小平臺一角,身穿暴露的奴女,端起陶酒瓶身向大家身前的陶碗中傾倒着酒液。
“來,元一兄弟,乾一杯。今天晚上誰沒喝醉就不準走,要吃得痛快,喝得也痛快。”說着城主指向陶酒瓶與散着熱氣的烤野全豬。
一旁的林不知是渴還是餓,端起酒就一飲而盡,直接抓起肉就吃,吃相比那肥壯的器主還急促。
好在他人都是微微一笑並沒有過多的關注。坐在元一對面的少城主拄着拐站立起來,一手端着酒杯來到元一的面前,雙手捧着酒杯略高於頭說道:“在下敬醫主一杯。”說完直接把酒液灌入口中,吞嚥。
然後擦擦嘴繼續說道:“不知醫主何時能教我防身煉體之術,作爲城主之子,如此廢人般活着很難服衆。”
“不急……”元一話還未說起,就聽到城牆之上突然傳來叫喊之聲,鳴金聲嚓嚓而來,非常的急促。
城主拍案而起,口中怒說道:“野獸襲城。”直接躍過桌案與身旁的兵主跳下小平臺,快速的向城牆上跑去。
訓練有素的城兵也紛紛丟下手中的酒杯與食物,像魚羣擠在一個窄口,快速的向城牆上涌去。
元一與林兩人跟着快速涌動的人流,爬上土砌的城梯到達城牆之上,正看到城牆之上的巡遊兵早已向城牆之下拋灑着墜刀。
那墜刀被高高拋出,再由着墜刀的重量迅速下落。那銅球、長矛像那暴雨般迅速落下。
突然,一隻野獸順着城牆爬上來,只見他鋒利的利爪一掌就把面前正準備投擲長矛的漢子給拍碎,那血注直接從傷口處向上噴灑。
那巨獸本來趁勢再傷幾人時,沒想到被其他迅速包裹而來的城兵用大長刀亂刀砍死,長矛洞穿好幾個血窟窿。
“火球攻擊”城主振臂一揮,大聲喊道。一個個火球被點燃,被推到城牆邊,直接給傾倒下去。
猛烈燃燒的火球照亮着城牆之下,火光之中上百隻猛獸正在城牆之下拼命的掙扎着,想順着城牆表面的凹凸向上攀爬。
有的已經快要到達牆頂,慶幸的是在一道火球攻擊之後,很多巨獸都被薰燒着掉落下去,砸在其它的同類身上,嗷嗷的直叫喚。
可是這並沒有讓巨獸羣退去,它們不斷踩在同伴的屍身之上向上攀爬,那利爪與城牆表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與獸吼聲混合着城牆上人羣的叫喊組成一曲來自地獄般的奪魂曲。
如果不是久經這樣的獸羣攻城,只怕平常人已經嚇得尿褲子,破了膽。
持續一段時間的爭鬥中,元一這才明白那白天堆放在城牆之上的用具是有何用,之前還顯得特別繁多的用具,很快就用去大半。
不過,收到的效果也不錯,只要是爬上城牆的都被狠狠的怒砸倒下。城牆下血氣瀰漫、腥臭沖天。就在這時,那夜幕之中,感覺地面都在晃動,那巨大的獸吼之聲劃過黑暗,讓人不覺毛骨悚然。
城主大聲喊道:“穿雲箭準備,拋出遠程火球。”
一顆顆耀眼的火球應聲從城牆之上被拋灑出去,飛向城牆外的遠處,照亮一整塊區域。地上的雜草被引燃,在那火光之中,一隻有着城牆高大的巨獸正向這邊衝來。
“放……”一聲令下,穿雲箭極速飛出,一箭接着一箭,金屬製造的箭身與火球,直接洞穿那巨獸的身體,只可惜對巨獸並沒有造成嚴重的傷害,它繼續快速向前奔跑。
雖然有些被穿雲箭射中,倒地不起,但完全不影響其它的巨獸前赴後繼,繼續向城牆衝來,眼看就要近到城牆。
就在這時,城牆之上突起塵霧,一道金光閃耀,一條金色的飛龍從城牆之上飛出。
巨大的龍身騰躍、扭轉,金龍龍頭一振,一道青色的火柱迸涌而出,被沾染到的巨獸立馬燒成焦黑的木炭。
要知道那可是足與城牆比高的巨大凶獸,竟然在火柱短暫的煅燒下成碎成黑色粉末。
見此情景,那焦慮、恐懼、繁忙的城牆城民無一不是目瞪口呆,心中充盈的所有情緒都變得遲緩,慢慢在心中褪去。
他們心中都出現同一個疑問,那黑夜中耀眼的金龍從何而來,爲什麼會幫着他們消滅這襲城巨獸。
當城民心中疑問之時,巨獸卻早已被金龍所滅,全部倒地,似一堆堆隆起的巨大土堆,或是化成焦炭。
那光彩奪目的金龍在半空中騰躍、翻轉、吼叫,嚇得那最開始攻城的野獸也只敢匍匐在地,緩慢向後退去。
見城下危機解除,金龍向外飛去,漸漸的,那金光消失在大家的視野之中。
待金龍完全消失,大家才如夢驚醒,開始整理着城牆上的狼藉、紛亂。
城主迅速的尋找到林,見元一併未在身旁,開口問道:“醫師呢?去了何處?我們有很多的傷員需要他儘快醫治。”
林表現得很難爲情的說道:“唉,我都不好意思說,剛纔見到有巨獸襲來,他竟然一個人偷偷溜走,現在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裡,估計應該躲在哪個角落吧。”
城主聽着有些半信半疑的說道:“醫主看似並非這般膽小怕事吧。”搖搖頭才轉身離去。
這時,卻正好瞧見從城牆上走來的元一,他的布衣早已換成獸衣,急忙開口說道:“醫師,你總算是來了,走,趕緊隨我去救助受傷的城兵。”也顧不得元一開口說話,就拉着他來到城牆受襲的正上方,看着橫七豎八躺着,淌着鮮血的城兵,見到他們痛苦**,元一也不敢怠慢,迅速蹲下身子一一進行救治。
長時間的救治讓元一消耗不少,在林的攙扶下才能回到自己的茅草石屋。
放下元一,林就開始報怨:“你這是故意的吧,也不怕大家發現你的秘密,把你當成怪物野獸。幸好我當時利用塵土掩護你,不然你就等着換地方吧。”
元一用微弱的聲音回答道:“我也是情之所急,當時還不出手,只怕早已是城毀人亡,這並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哪怕被發現,不得不離開這裡,我也無怨無悔。先不說這事,今夜我消耗巨大,需及時恢復體能,你替我看守,勿讓人擾亂我的心神。”
元一閉上雙眼,直接躺在草蓆之上,肉眼可見室內的空氣流動明顯加快,一個個氣旋在元一的身體之上打轉,那石縫與茅草間被迅速涌入的氣流吹得呼呼作響。
“又不是第一次做你的看守,放心吧,我知道怎麼做。”林在看到元一進入狀態之後細聲的說道,雙眼緊緊的盯着元一身體上的變化,有些許的擔心,也有些許的情急。
元一的每一次吐納與汲取都牽動着林的神經。
今夜,很多城民的心裡再也無法平靜,那金色的龍身依然在眼前騰躍,那噴吐的火焰直接就能滅掉一隻與城牆一般高大的巨獸,這種通天之能震撼到每個人的內心。
他們把它稱作爲“神龍”,是它把鑄城從毀滅中搶救回來,是它守護鑄城的安穩。
自此之後金龍成了鑄城的最高敬仰,成了鑄城的圖騰,他們希望金龍能賜予他們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