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郡腳步頓住，凝神細聽之時，那人卻已說起了別的話來。他當下回身朝那些人走過去，蒲扇般的手掌將剛纔撞到他的那人衣領一提，”你說的可是衛雁住的府宅着火了？”
裡面的人登時亂了，一個個地瑟縮着站起來，喚道，“安、安南侯爺……您怎麼在這裡？”
身形高大，孔武有力，有異域血統，除了安南侯，京中再無第二個這樣的人。
“是……是……”那人適才撞了他時，因走的急，根本沒看他的臉，此刻認出他來，嚇得臉都白了。
他雙眉緊鎖怒氣沉沉的模樣，還真沒幾個人能淡然面對。那周身的肅殺之氣，令人敬畏、膽寒。
赫連郡將他往地上一擲，快步走了開去。
水榭裡的人各自拍着胸脯，感覺自己像在鬼門關走了一圈似的。他們都是些附庸風雅的文人，在此談論風月，鍼砭時政，哪裡料到會突然竄出個嚇人的武將？
座中一人忽道：“剛纔那的確是安南侯沒錯吧？他如此緊張，莫非，他跟那個衛雁……還有什麼瓜葛不成？”
“你別天真了，誰都知道他倆曾有過一段……不過是掩人耳目，替他倆遮羞罷了。”
赫連郡馬不停蹄，朝衛府而去。
遠遠就在巷口瞧見滾滾濃煙，不見火光，想來火已經滅了。
衛府門前聚了好些人，赫連郡到達時，正見一個男子帶着隨從，押着幾個人往裡面走。
衛雁坐在花廳，面無表情地望着地上跪着的幾個人。
秦寧抱拳道：“白天我見那小廝可疑，便暗中追了一段，瞧見他跟幾個人聚在一起，似是商量着什麼。我便一直留心，盯着他們的舉動。他們剛點了火，我就立即現身，將他們抓了現行。現在將人交給衛小姐處置。衛小姐可受了驚嚇？也怪在下太過謹慎，生怕誤會了好人，因此沒能在他們出手之前阻止……好在府上損失不大……衛小姐安然無恙，在下就放心了。”
他的一雙桃花眼，緊緊地盯着衛雁，越看越覺得心動，若是真能得了這美嬌娘，豈不名利美人兼得？
他纔不會傻到在那些放火之前就動手抓人呢。什麼損失都沒造成，就把人抓了，衛雁又能有多感激？非要在關鍵時刻出手，救她於危難，她纔會感恩戴德，將自己的恩情銘記於心。
張二力垂頭道：“此番多虧了秦公子，是屬下無能，沒能及時防範，請主人治罪！”
說罷，他跪了下來。
衛雁連忙起身，避開他的大禮，“張二力，你起來，你跪我做什麼？”
她不願意在人前讓張二力沒臉。他還要替她管理內外諸事，說不定還會成爲她未來的兩人……
張二力面有愧色，僵持了許久才站起身來。
衛雁道：“秦公子功勞不小，衛雁自然感激，只是秦公子若能在發現此人可疑行徑之時通知二力，我們也就能夠加以防範，或是早些將人抓捕來逼問出其目的，府裡能減少些損失不說，也免得兩個孩子受驚。”現在她最頭疼的事就是崔氏和衛貞因此受到了不小的驚嚇，此刻他們躲在房間的櫃子裡，無論怎麼勸都不肯出來。
好不容易能讓崔氏和衛貞對她稍稍放下心防，現在經此一事，只怕還要再多花不少時間才能接近他們了。
秦寧哪裡料到衛雁竟然不領情，還出言指責，不禁暗怪她不識好歹。不過這事的確是他理虧，衛雁立即就聽出了他的挾恩望報之意，他就笑着解釋：“衛小姐說的是，秦某也是拿不準他們究竟是敵是友，這纔沒能及時告知，還望衛小姐恕罪。”
上午他來時，還稱衛雁爲聖主，這會兒卻是口口聲聲地喚衛小姐，可見是有意拉近距離。他看衛雁的眼光也太熱烈，且毫不遮掩。張二力默默地瞧着，雙手握成了拳，卻沒言語。
衛雁點點頭：“辛苦秦公子了。邱華，你送送秦公子。二力，你問問他們，我去瞧瞧衛貞……”
將秦寧猶立在那裡盯着她看，她又加了一句，“二力，你別多想，裡裡外外的事都靠你一個人，一時看顧不到並不是你的錯。我跟衛貞他們都是你在照管，這麼一大家子人，就你一個男子，只能辛苦你了。一會兒你來後院，我叫廚房給你燉些湯羹，這些日子你好像瘦了……”
張二力瞪大了雙眼，愣愣地盯着衛雁，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而秦寧卻不以爲然地撇了撇嘴，他就說麼，張二力憑什麼小小年紀就獨當一面？還不是用甜言蜜語矇住了那個衛雁？就知道這女人是個眼皮子淺的，男人的幾句好話就能哄得她團團轉。若是換做是他，肯定比張二力做的更好！
就在這時，下人匆匆來報，“主子，張公子，安、安南侯來了！”
話音剛落，就見一個高大軒昂的男子大步走了進來。
他手裡握着刀，身後緊隨着幾名鼻青臉腫的侍衛，——那是她府裡守前門的侍衛，竟被他打了？
張二力迎向赫連郡，面色微沉：“侯爺這是何意？”
赫連郡看也不看他，將他肩膀一推，朝衛雁望去，上下打量她一番，“你沒事？何處着了火？可有損失？”
又瞧見地上被押着跪着幾個人，“這幾個是縱火之人？是什麼來頭？”
衛雁心中猛地一慟。
兩人已有多久沒聯繫過了？在皇宮中發生過那樣的事情之後，在她在衆人面前與他劃清界限之後……他還是關心她……
張二力重新站在他面前，擋住了他的視線。
一旁秦寧目光閃爍，打量着來人。這就是傳說中那個煞神赫連郡？果然威武軒昂，衛雁跟他的關係，又果然如傳說中那般，根本就是不清不楚。單隻瞧兩人之間這份眼神膠着，就知二人關係匪淺。
衛雁從震驚和感動之中回神，規規矩矩地行了福禮，“多謝侯爺關懷，衛雁無事。這幾人還未曾審出結果，衛雁決定將這幾人送官……”
“不必了！”赫連郡大手一揮，再次推開張二力，“把這幾個小鬼交給本侯，本侯不信撬不開他們的嘴！”
“這恐怕……”張二力出言阻止，讓赫連郡替他們出頭算怎麼回事？衛雁好容易從這個泥沼中爬出來，豈能再陷進去一次？
“主子！”門房的管事衝了進來，打斷了張二力的話，他臉上汗水涔涔，匆匆道，“外頭……外頭來了幾個刺頭，說咱們扣住了他們的人，讓咱們把人立即放了，否則……否則再添一把火……把咱們都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