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欽陡然轉過身來，目光中盈滿森冷之意，“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你是在侮辱我！也在侮辱你自己！”
“我說過，我昨晚歇在霍家，你別胡亂扯上旁人，損人名譽！縱是跟你剖白了心跡，我也沒什麼可怕的，我的確放不下她，我心裡一直有她！”
“可她不稀罕，你明白嗎？她根本無意跟你爭什麼寵，她離我遠遠地，避我如避蛇蠍。你聽清楚了嗎？”
“娶你之前，我就跟她有情，你一清二楚。我試過對你好，試過與你恩恩愛愛，我尊重你是我妻子，所以不願騙你，我放不下她，永遠放不下！你能接受，我還會是好丈夫，好父親。你不能接受，要回孃家找你祖父哭訴也好，找你大哥爲你出頭也好，隨你。這都是我一個人的錯，有什麼後果，我都願意承擔。可是，你不要再去騷擾她！這事跟她沒關係！”
“你聽懂了嗎？冷靜下來了嗎？你才吃了苦頭，還是好好歇息吧。”
他轉過頭，走出兩步，迎上秋葉含淚的眼眸，他又回過頭來，“還有，你的侍女，我從沒有覬覦過。紅花也好，綠葉也好，鶯鶯燕燕，在我眼中，也不過是紅粉骷髏。”
從始至終，他愛的人，只有那麼一個。即使永遠得不到，只能遠遠守望着，也絕不能任她被旁人欺了去。
“你……”鄭紫歆跪在牀沿上，身子抖如糠篩，搖搖欲墜。他是說，他永遠放不下衛雁，他永遠愛着那個賤女人嗎？其他人都不如她？他只喜歡她一個！！
那她算什麼？他們的婚姻算什麼？她這個二奶奶的身份又算什麼？
那個女人究竟有什麼好？他明明知道，她跟人私奔，做過奴婢，還跟赫連郡宇文睿等人不清不楚……
可他還是放不下她！
“徐玉欽，你這個蠢貨！”她哭着，又放聲大笑，“你這個瘋子！”
她的聲音尖利，向利刃劃破絲帛，“你知道她有多少個男人嗎？她在我家裡爲奴，連我三哥都勾搭過了，時不時的就私會我三哥，跟我三哥睡在一起。她跟赫連郡有沒有發生過什麼，你心裡難道不清楚麼？你就不嫌髒嗎？我都替你噁心！”
關氏走進來時，剛好聽見這麼一句。她的心咯噔一聲沉沉一墜。紫歆說什麼呢？這個時候，就是再生氣，也不能把她自己的兄長扯進來啊，這不是添亂嗎？
她也顧不上徐玉欽的臉面了，連忙就往裡頭衝，便走邊罵，“鄭紫歆，咱們鄭家就是這麼教你的？你婆婆跟伯母都在呢，你在這瞎嚷嚷什麼？”
她偷覷一眼臉色鐵青的徐玉欽，見他額上的青筋都凸出來了，連忙上前勸道，“別理會她，紫歆年紀小，家裡又給寵壞了，剛剛生了孩子損傷了元氣，只怕腦子都不清楚了，你別聽她胡說，別跟她一般見識。”
這會兒馮氏這個婆婆跟作爲大伯嫂的梁氏倒不好出面去勸，陪在大夫人跟三夫人下首，馮氏臉色也是鐵青鐵青的，腦中震震嗡鳴，差點岔過氣兒去。
大夫人跟三夫人立即尋了藉口告辭出來。
馮氏急得團團轉，望着哭鬧不休的孩子，忍不住掉下淚來，罵道，“大好的日子，真不讓人省心！”
澤明？他怎麼沒想到澤明？
鄭紫歆說衛雁跟人私奔被棄，上門求她收留，說自願賣身爲奴，就連賣身契都簽了，還給他看過，被他偷偷撕毀了……
他卻一直忽視了澤明。鄭紫歆不知道，澤明卻是知道的，知道他有多在乎衛雁這個未婚妻子，人在他府上，他怎會眼睜睜瞧着她屈尊爲奴？他是他最好的兄弟，衛雁算得上他的弟妹，他本就該多照拂。他對女人向來多情，就是對着那些丫鬟侍女，也都溫言細語的，更何況那人是衛雁？他怎麼會讓她在自己府上賣身爲奴？
而過後，他卻一個字都沒提起過衛雁。從前他是經常說衛雁的，開玩笑的語氣，羨慕他豔福不淺，撿了大便宜，能夠娶到衛雁那種國色天香的美人。那模樣，似乎還有點拈酸……
拈酸！！不錯，就是拈酸。說嫉妒也不爲過！
每次都是澤明，攛掇他約衛雁出來，還說怕他們孤男寡女相會對名聲有損，總是約了一大幫人，說給他打掩護，讓他一解相思之苦……
這麼一想，澤明豈非早就對衛雁起了心思？
衛雁那麼驕傲的一個人，走投無路，大可去找跟她要好的霍琳琳、呂芳菲，甚至大可隨意找個富貴的男人嫁了，願意娶她爲妻的人難道還會少嗎?她怎麼會甘願屈膝在人下，當別人的奴婢？
她與人私奔，還可以說是因爲跟他賭氣，不甘心做小妾，索性就當寒門子弟的正妻。私奔也就私奔了。卻又怎麼會被人拋棄？她若是連這點識人之明都沒有，當年爲何不肯嫁給宇文睿當個側妃，或是直接進宮成爲先帝的妃嬪？
巨大的陰影將他整個人都罩住了。他如遭電擊，動都不能動。心口劇烈的疼痛起來，關氏的話他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他當時聽說她的遭遇之時，竟沒有過一絲懷疑。
衛雁對他那般決絕，焉知不是對他太過失望之故？
他沒護得住她，還全然相信了別人栽給她的罪名……
她記得她含着譏諷的笑意反問他：“既然已經給我定了罪，又何必再多說……”
她分明是有苦衷的，分明是委屈的。
衛雁究竟在鄭家經歷過什麼？
澤明在其中又扮演着什麼角色？
他的身子晃了兩晃，突然伸手推開面前正好言勸慰他的關氏，他要去找鄭澤明，問個清楚！
衛雁，衛雁！如果真是我冤了你，如果真是這些人欺了你去，我還怎麼面對你？我還怎麼有臉出現在你面前？
“玉欽，玉欽！”
關氏喚了他兩聲，見他風一樣的衝出門去，連忙吩咐小丫頭，“快，去外院找你們大舅爺，說你們二爺出去了，讓他勸着點。”
回過身來，見鄭紫歆哭得撕心裂肺，又是心疼又是生氣，扶着她責備道，“你怎麼就忍不住這個脾氣？你給他生了兒子，你可知他有多高興。正是該藉着孩子的出世，好好鞏固你們夫妻關係。怎麼卻又胡言亂語，把他推了出去？你不管不顧的罵，你婆婆跟大嫂就在外面，聽得清清楚楚，你還想不想過日子了？以後徐家人怎麼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