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地宮位於常縣附近的分舵,染墨迅速召集宮衆,詢問近來各方動向。衛雁無言靜默,只呆呆地聽着。染墨看了看她,無奈地搖搖頭,上前一步,對諸人道:“如今附近各縣均已降了宇文睿;赫連郡的大軍仍在百里之外的雲城與太守糾結借糧一事;陽城的鄭家軍已上路回京,陽城城防由新任城守帶人接應;反賊李培斯率他的金旗兵佔了兩廣;海文王敗走陽城玉礦峽谷,如今已逃去汝南西部另起爐竈,他手中的三分人馬,均表示願追隨聖主……亂世之下,紛爭四起,正是我地宮從中謀利,重興之機!聖主這次冒險潛入宇文睿軍中得來的信息,應足以換得我地宮上下半載榮華!”
“聖主一個人……辦到的?”宮衆們不敢置信,陡然對衛雁這個看起來嬌弱堪憐的聖主有了新的認識。
“是!聖主一個人辦到的!取冊印贏得海羽昶,進常縣取信宇文睿,得赫連郡當衆誓稱效忠,聖主一人之力,勝過我等許多人精心籌謀。”
“聖主……”
“聖主不愧爲前任聖主欽點的承繼之人。”
“聖主英明!”
底下人言紛紛,聲音越來越大,情緒也越來越激動。衛雁擡起眼,對上一雙雙滿含崇敬之情的真摯的眼……
她始料未及,這樣的她,竟能夠得到他人的崇拜和認同?
“聖主萬壽,佑我宮衆。天有仙庭,地有聖宮,執掌山河,莫有不從!屬下等,願誓死追隨聖主!”衆人齊齊跪拜,口中稱頌。
這是衛雁第三次聽聞這稱頌之語,前兩次,多是因着染墨脅迫,衆人才不得已對她跪拜。而今次……她能清楚地感覺到,衆人對她發自內心的信服……
原來,這就是人心!強大之人,才能得到他人真心擁戴。你能做到旁人做不到的,你纔會成爲傳奇!
染墨對她所做之事的美化和渲染,固然太過誇張。她自己也深深知道,自己不過憑着一張美豔的臉,再無所長。然而宮衆們並不計較過程,他們只在乎結果。結果能爲大家帶來好處和實惠,這個“聖主”就應該被擁戴。
大概她與海文王最大的不同,就是她做出了一個“爲宮衆謀福祉”的姿態,不管事實是否如此,總好過海文王一心只想“獨霸江山”……
此時,一個頭戴鬼面的人奔了進來,“聖主,有新情報!”
染墨道:“快傳上來!”
打開紙條一看,染墨的眸光閃了閃,臉上露出一抹奇異的表情。他沒有說話,扭過頭將紙條遞給衛雁。
衛雁狐疑地接過一瞧,登時變了臉色。紙條上寫着:“昨夜海羽昶的夫人姜氏,早產誕下一名男嬰。海羽昶大喜,重賞姜氏,並自封此子爲王太子。”
衛姜生下了海文王的兒子……衛姜果然已回到海文王的身邊了!夜放軍馬,火燒糧草,俱是她做的?
她不願跟隨自己,反而,憑着自己對她的姐妹情騙取信任,順利進入了赫連郡的營中……
那麼,袁先生被海文王劫走,也是衛姜透露了袁先生的藏身之所?
赫連郡糧草被燒去一半,如今全軍每日僅一餐果腹,四處借糧……這一切,都該算在她衛雁頭上!
她爲尋找衛姜而來,如今,衛姜卻有了自己所選擇的歸宿,不管她再怎麼覺得海文王不好,對衛姜來說,那卻是她孩兒的生父,她此生的良人。
“染墨……海羽昶那邊,一直有人盯着麼?”她揚了揚手中的紙條,朝染墨問道。
“是!那邊有弟兄在跟進,只是……摸不到內部去,接觸不到核心情報,只能在外圍打探些消息。如今海羽昶兵馬銳減,近段時間,該不會有什麼大動作……”
“不,”衛雁道,“我需要能探入內部的人。我要清楚知道海羽昶的一舉一動!染墨,有辦法麼?”
染墨猶豫着,沉默下來。如今海文王是草木皆兵,對外人豈會輕易相信?打入內部去探聽消息,談何容易?
“聖主!屬下願往!”
突然,一名宮衆越隊而出,向衛雁一拜,“屬下曾在海文王麾下任命,上回陽城奪印之時,被海文王所棄。屬下的家眷,仍在海文王軍中,拙荊是給海文王的女兒們做針線的繡娘,犬子乃是林夫人的跑腿小廝。屬下只說從聖主手中逃脫,回去投奔海文王,他必不會對屬下起疑,屬下願爲聖主傳遞消息!”
“甚好。”衛雁點點頭,行至他身前,柔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做這麼危險的事,可有把握?萬勿傷及自身及家人性命。你可有要求?”
“屬下何七!屬下的兄長乃是京城總舵執法長老何四!屬下……屬下希望能夠將家人一同帶出海文王的賊窟,去京城與兄長團聚!”
“很好!”衛雁微笑道,“一年爲期,一年後,不管你能不能取得海羽昶的信任,能不能順利傳遞消息出來,我都會派人去接你回京。我以聖主之名,在宮衆面前起誓!”
何七深深叩拜:“多謝聖主!”
“不,是我要多謝你。有你這樣無畏的勇士相助,我相信地宮一定能夠重新興旺起來。”
衛雁扶起何七,回過身來,驀然捕捉到染墨臉上,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惱怒。她心中一驚,以爲自己看錯了,再仔細看去,染墨的表情卻是一派淡然。
何七,是第一個甘心爲她賣命的地宮之人。不曾經過染墨安排,不曾通過他人部署,是第一個向她這個聖主直接表現忠誠的宮衆。她因高放之死而變得消沉無比的內心,又重新多了一絲絲企盼。
也是從這一天起,她有了自己的力量。不再僅僅依靠着染墨與地宮取得聯繫。越來越多的人願意爲她所用,對她奉獻忠誠。
赫連郡在雲城,已經逗留五日。
五天以來,他賴在雲城太守府,不管太守如何哭窮告饒聲稱實在沒有糧食可以借給他,他就是一副你不給我就不走的無賴態度。這還不算,更令太守頭疼的是,他的兵馬駐紮在城外,堵着城門,裡面的人不許出,外來的人不許進;見到糧商運貨進城,便明目張膽地搶奪,就地埋竈起火煮起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