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雁的雙眼,望向天際無邊的濃雲,脣邊掛着一抹苦澀的笑,“此事怪不得他。他那樣的出身和才華,怎能娶一個一無所有的罪臣之女?再說,就算他不介意我的身份,我也沒有資格跟他在一起……”
她幽幽喟嘆,回過頭來,壓下心頭紛亂的思緒,“由他去吧,衛姜,如今我能與你團聚,再無他求。只盼日後我們姐妹二人,不再受人欺辱,好好活下去。”
衛姜微笑頷首:“姐姐,我也是這樣想的!能夠活下來,真是不易。”
“衛姜,你受了很多苦吧?”
衛姜笑了笑,“都過去了。姐姐,你無需自責。這是你的命,也是我的命。命該如此,能有什麼法子?”
衛雁慨然一笑:“不,衛姜,我不信命!從前我太過軟弱,所以我們纔會受了那麼多苦痛折磨,今後,再沒人能欺我辱我!”
她看了看衛姜的肚子,眼眸中射出一抹狠厲的光芒,“你只管好好看着,我會一步一步,把我們失去的,我們應得的,一點一滴地討回來。沒人能在欺辱了我們之後,依然恣意地活着。衛姜,我發誓!”
回到赫連郡大軍的紮營之處,衛雁翻身下馬,扶着衛姜,往赫連郡的大帳走去。阿桑等在帳中,一見她來,不由問道:“阿雁!你不是和阿兄在一塊嗎?他怎麼還沒回來?”
衛雁奇道:“怎會?我隨在騎兵之後,他馭馬先行,該比我們早到纔是。我們行的甚慢,實不知前頭髮生何事,不若,尋那騎兵統領過來問問?”
阿桑道:“問過了,他說阿兄吩咐他們回營,他自己卻不知去了哪裡。唉!”
見阿桑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衛雁不免安慰了幾句,“他既然有旁的打算,自然是仔細思量過的,你別擔心。”
阿桑急道:“你是他的枕邊人,你不擔心?上次他獨自離營,去做的,可都是去闖龍潭虎穴的危險事!”
衛姜聞言,不由驚訝地睜大了雙眼。再聯想到今天赫連郡當衆向衛雁臣服一事,心裡便明白了幾分。
一看她的表情,衛雁就知道她在想些什麼,臉上驀地一紅。她與赫連郡其實根本什麼事都沒有,可在阿桑面前,卻無法說破。只能硬着頭皮勸慰道:“阿桑,我怎會不關心他?只是,他不是籠中鳥,能統領這麼多兵馬,他豈會是莽撞之人?我相信他定能平安歸來。”
“喲!美人對本帥的評價很高嘛!”
突然,背後傳來一道男聲。
阿桑驚喜地走上前去,“阿兄,你去了哪裡?”
赫連郡笑道:“你這常憂戚的性格,對意林老弟來說,也不知是煩惱還是幸福。”他越過因聽到“意林”二字而變得有些落寞的阿桑,走到衛雁身側,伸臂一攬,將她摟在懷裡,另一隻手擡起她的下巴,戲謔地道,“你這婆娘,果然是瞭解本帥實力的人,不枉本帥疼你。”
衛雁臉上一紅,根本不敢去瞧衛姜的臉色,低聲道,“將軍,阿桑和衛姜還在呢。”
阿桑聞言,牽強地扯出一抹笑:“那……這位……夫人,你隨我去吧……”
衛雁朝衛姜點點頭,“衛姜,你跟着阿桑去,我明早來瞧你,有什麼事,咱們倆過後再談。”
阿桑扶着衛姜,緩緩走出大帳,身後兀自傳來赫連郡說話的聲音,“……今兒累不累?咱們早點歇息……”
衛姜側臉看去,只見阿桑鬱鬱寡歡,沉默地垂頭向前走。心中不禁有些疑慮。究竟衛雁跟赫連郡還有這個阿桑是什麼關係?
估摸二人已然走遠,衛雁道:“人都走了,你還不放開?”
赫連郡咳了一聲,尷尬地放開了手,衛雁發現,這廝竟然又紅了臉,不由在心底暗笑。誰會知道那個囂張跋扈的赫連將軍,會有這麼害羞的一面。
從前她在京中聽聞他的大名,皆說他是愚蠢蠻橫,貪財好色,張揚無禮之人,仗着太后這座靠山,在外爲所欲爲,欺男霸女,無惡不作。如今看來,傳言不實。
此人雖有些狂放倨傲,卻也絕非傳言那般不堪,爲阿桑用心良苦,對部下恩威並施,收慶王兵馬之時頗有智計……衛雁幾乎可以確定,這人在外頭的那股蠢勁,很可能是有意爲之。
至於他爲何要這麼做,卻令她有些困惑。
赫連郡見她望着自己發愣,咧嘴一笑:“婆娘,你眼睛長在本帥臉上做什麼?你不是真瞧上本帥了吧?本帥雖英俊不凡,高大威猛,卻絕不是你這等小娘可以肖想的!”
衛雁暗自翻了個白眼,這人!推翻了自己對他的評價,什麼傳言不實,傳言實得不能再實了,這人就是天憎人厭!
衛雁扯開話題道:“你果真不去陽城了嗎?那,就此回去玉門關?”
赫連郡道:“本來是準備回去,不過,本帥就在剛剛,又改了主意。唔,本帥還沒問你,你究竟是什麼人?爲何要降伏海文王和他的那些從人?”
衛雁搖頭道:“我不過是個小小孤女,降伏他人何用?只是海文王與我有些私仇,想打擊他罷了。那些人只是感念我的恩德,使他們無需再做海文王欺辱百姓的流寇,因此向我叩拜。赫連將軍,請你相信,我不是你的敵人。”
“你那個大肚子的妹妹,你預備怎麼處理?”赫連郡知她不會說實話,也不再問,當時他帶着騎兵避在一旁,雖未聽得特別清楚,心裡卻也是明瞭的,他可以肯定,她的身份絕不簡單!
“大軍即將啓程,行軍強度可不是一個孕婦能夠適應的。你最好做個安排,是讓你那些鬼麪人朋友替你照看,還是把她安頓在別處。明天你有一天時間去處理這些事。後天啓程,風雨不誤。”
“可是……你剛不是說,不回玉門關?那你定是會另派人護送阿桑回去成婚了?我的使命也就已然完成,你與我還這般做戲給誰看?阿桑離開後,我就與妹妹一起……”
赫連郡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你這小娘,想得這般便宜!你當本帥的膝蓋和臉面,就只值這點報酬?”
這廝肯當衆跪她,又放走海文王,原來另有目的!
“赫連將軍……你想民女替你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