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你是要殺海文王?你那個戴面具的朋友同意麼?”
他說的人,是染墨?他何時見過染墨?
見衛雁訝異地看着他,赫連郡淡淡一笑,“海文王身邊的人,也曾戴着此種面具出現,你跟他不可能沒有關係。”
衛雁道:“這件事……我不知怎麼跟你解釋,不錯,我的目標的確是海文王,但不是要殺他。海文王還不能死。”
“那這件事沒得談!”赫連郡眉眼一豎,“你覺得,本帥會讓一個從本帥手中溜掉過的人好好活着?好讓他不時出現一下,提醒世人本帥曾因此人遭受貶斥?”
衛雁爭辯道:“可是,他不溜走,將軍您出現在此地的事,如何圓過去?明明是您故意放他走掉的!”衛雁覺得,突然之前,似乎自己看明白了許多事。她之前,並不曾關注過朝廷、世家、各派勢力,如今用染墨給她的消息稍做串聯,竟想通了許多關節。她不知自己說的對不對,她大膽猜測,儘量用最平緩的聲音,最自信的態度,與他對談。而事實上,她手心全是汗,心臟砰砰跳個不停。她緊張極了,也心虛極了。
好在赫連郡並未糾結她的話語,他微笑道:“婆娘哪裡來的這許多消息?原來並非只有皮相不錯,內裡倒也不是草包。陽城也好,海文王也好,如你所言,的確不是大事。宇文睿之事,稍後再談,眼前,卻有件旁的事,需要你做。如果你做的好,說不定……”
“我做!”她立即答道,生怕晚了一瞬,他就要反悔。
“你不問問什麼事?”他捋着下巴上的鬍鬚,促狹地笑了。“讓你給本帥當暖牀丫頭,也肯做?”
衛雁不由氣結:“赫連將軍,我以爲,我們是在說正事!”
“當暖牀丫頭也是正事。本帥常年在關外,對着的都是些大老爺們,若是有個暖牀丫頭,嘖嘖,那就不用對着鎮上賣酒的大娘流口水了……”
料不到他說這種下流話,衛雁怒道:“赫連將軍,戲弄民女很有趣麼?”
“是你自己說的,你做。不是麼?”
“請赫連將軍說回正事。您所說的條件,到底是什麼?”
“就是這個,暖牀丫頭啊!”他睜着眼,攤着手,一臉無辜。似乎在說,本帥明明很認真的在說,是你自己覺得本帥是戲弄你啊。
衛雁覺得自己根本就是在白費脣舌,對着這個赫連郡,簡直就是對牛彈琴。她不發一語,轉頭就走。
“哎哎,你去哪?說正事呢!”赫連郡嚷嚷着,卻是留她不住。眼見她已走到帳門處,手指就要去掀簾子了,他急忙道:“你的壎還在這兒!”
提及陶壎,衛雁如何還捨得離去,迴轉身來,“你將壎還我,之前說過的話,一筆勾銷。我即刻離開你的大營,後會無期!”
“那不行!”赫連郡厚臉皮地笑道,“你都已是本帥的人了,本帥豈能不負責任,讓你一個人去對付海文王?”
“赫連郡!”衛雁又羞又怒,聲音陡然拔高,“你究竟想怎樣?”
“不想怎樣。你留在本帥身邊,待回到玉門關,阿桑出嫁後,本帥自然放你歸去。”
怎麼也想不到,赫連郡打得是這個主意。爲了一個阿桑,他寧願犧牲自己的尊嚴,輸掉賭約,奉上陽城冊印?
阿桑對他如此重要,莫非他,對她亦是有情?那又爲何不乾脆表明心意,與她雙宿雙飛?
轉念一想,衛雁明白過來,赫連郡雖一直不受皇上待見,畢竟還有太后這個姨母撐着門面,又肩負重任,手握兵權,這樣一個人物,豈能娶一個父母雙亡來歷不明的民間女子?就是爲妾,以阿桑的出身,也不夠格啊。而他的婚姻,太后只怕是早有主意……
至於他與自己,就更不可能了。阿桑只是一廂情願地認爲,只要赫連郡願意,就可以隨便跟誰在一起,因此強將衛雁與赫連郡湊成一對。——她到底還是對朝廷之事瞭解太少。如果衛雁真的與赫連郡在一起,回到京城後,只怕第一個要殺她的,不會是徐家、鄭家,而是太后!
再加上阿桑提過的那位“阿婆”,於赫連郡有救命之恩,因此赫連郡纔不能向她的準兒媳動手吧?
再聯想糊里糊塗的昨夜,衛雁心底突然躥出一簇希冀的火花。——“赫連郡……昨夜,其實什麼都沒發生對不對?”
一切,都是做給阿桑看的!
自己醒來,除了衣衫不整,並無其他特別之處……
衛雁掩飾不住心內的狂喜,雙眼亮閃閃地,似有水光。
太好了!自己……不用再爲此事而痛不欲生……
曾經的噩夢,並沒有重來……
赫連郡捋着嘴脣上的一撇小鬍子,皮笑肉不笑地道:“婆娘,你說什麼,本帥聽不懂。你已是本帥的人了,本帥沒讓你走,你就不能走。明白?”
他說着,伸出手,將陶壎遞向她。
衛雁連忙上前接過,堪堪觸到那壎,不料,他收回手臂,又將壎收進懷裡。
“阿桑成親前,這東西,就先放在本帥這裡。”
不待她回答,他從頸上扯下一條掛着狼牙的鏈子,遞給她,“此物乃本帥貼身所佩,從今兒起,你時時戴着,沒本帥的允許,不得摘下。同樣的,阿桑成親後,將此物歸還與本帥。此物若是有失,哼哼……別怪本帥砸爛你的寶貝壎!”
陶壎事關地宮聖主之位,焉能落入外人之手?衛雁道:“赫連郡,此物開不得玩笑,實是家母遺物,請你歸還與我。”
赫連郡嘿嘿一笑:“行!看本帥明日心情如何,再論此事。你從今夜起,歇於本帥帳中,可有疑議?”
“什麼?你……”衛雁被他繞得頭痛,這人實在難纏,她已完全敗下陣來。
“不願意?那……”他說着,高高拋起陶壎,“萬一本帥接不住,咔嚓,它碎了,你可別怪本帥……”
衛雁無力的扶額道:“民女……遵命。”
假鳳虛凰,扮作鴛鴦。不就是損了名聲麼?她早已聲名狼藉,還在乎清譽何用?
衛雁從阿桑處抱來一牀薄被,在將士們的陣陣怪笑聲中,走入赫連郡大帳。大帳之中,一燈如豆。衛雁擡頭向赫連郡看去,登時慌亂得想逃。
赫連郡已經卸去甲冑,裸着半邊臂膀,朝她招手道:“婆娘,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