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裡小波聽見我出來了，趕忙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睡眼惺忪，他昨晚竟然在沙發上坐了一晚，真是辛苦。
“我送你去學校。”小波搓了一把臉，強打起精神。
我搖搖頭，又給他指了下一樓公用衛生間，“你去洗把臉吧，我上學去了，你若看到張元青就告訴他，以後再不打聲招呼就夜不歸宿，別回來了。”
我的聲音帶着莫名的怒意和焦躁，無視小波尷尬委屈的臉，直接出了門，冬雨淅淅瀝瀝沒有停歇的意思，我卻焦躁不安，生怕張元青遇到麻煩和危險，很想打通電話過去，又生生忍住，像是較勁一般。
白天就這樣晃過去了，晚上是朱老師的晚自習，她對我很有意見，故意刁難我，抽查我單詞默寫，我輕鬆地全寫了出來，她又選了一個長篇課文叫我背誦，大有不整到我就不死心的架勢。即使心情煩躁我依舊順利背完，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她不敢相信我的英語水平極大提升，又找不到合適的藉口叫我出去罰站，便當着全班的面對我冷嘲熱諷，“宋平安你的英語進步不少啊，中考和高考成績可不是由英語一門決定的，你物理和化學那麼差，就等着分流吧。”
班上本安靜無聲，大家聽到朱老師對我的譏諷後皆將目光聚在我身上，我雖沒有一一對上同學們的目光，但能想象出他們是一種怎樣嘲笑的嘴臉，我在九班待了將近兩年，沒交到朋友倒罷了，他們一直把我當異類，動輒對我冷嘲熱諷，我受夠了！
朱老師在我心中如惡魔一樣存在，面對我的進步不鼓勵就算了，還說些叫人心灰意冷的嘲諷話。
大概因爲張元青的事心情焦慮，或許期中考臨近心中煩躁，我微微揚起下巴，倨傲地迎上朱老師譏諷的眼，回敬道：“不管將來我做什麼職業，一定不會像朱老師這樣沒有職業操守。”
“你說什麼？有種再說一遍！”朱老師氣得都破音了，猶如一隻掙命的公鴨。
我冷笑，“好話不說第二遍，你不就是想叫我站出去吹涼風嗎，我滿足你的要求。”
言罷，捧着課本出了教室，心裡委屈的像是進了鹽酸，眼睛痠疼，水汽氤氳。
這就是我幾乎付出所有換來的上學，老師厭棄我，同學孤立我，校長還是個混賬，我曾經堅持的夢想，到底還有沒有必要。
最叫我鬱悶的是，我的物理和化學像是一團解不了的謎團，在腦子裡如漿糊般混沌。
我對自己的學業失望透頂。
下了晚自習，我失魂落魄地進了小波的車，根本沒發現旁邊還有一個人。
“誰惹你生氣了？”張元青的聲音緩緩響起，“說來聽聽。”
猛地回神，我激動地看着張元青，不知怎麼了，突然難過起來，矯情的大哭不止。
“怎麼了？別光哭，說出來我給你解決。”張元青伸手撫在我的肩頭，語氣逐漸溫和。他的話總能給我安全感，叫我不由自主地想去依靠。
腦子很亂，心情複雜，感覺被很多問題困擾，根本無法將自己的難過表達清楚，只是道：“我不喜歡一中的老師和同學。”
張元青輕輕拍着我的後背，沉默兩秒，平心靜氣道：“我想我猜出你爲什麼難過了。”
我不解地看着他，連我自己都不清楚的情緒他又怎麼會懂呢？
“下學期，我送你去省城上學。”張元青收回手，端坐在座位上，靜靜地看着窗外，冬雨噼裡啪啦地砸在車窗，車內似乎有股潮溼陰暗的氣息。
我驚愕地看着他，心田像是被人開了一道小口子，噗噗的熱氣和着愧疚源源不斷地涌了進來，無法形容這種心情，不像高興，也不像痛苦。
說實話，之前我並未意識到自己爲了這個煩惱，這段日子我把對顧南風的牽掛強行壓在心底，我以爲只要這樣，我就能忘了他，就能開始新的生活，可我明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又低估了自己對顧南風的愛。
那些壓抑的感情像是酒罈裡悄悄發酵的酒麴，隨着時間的流逝，不但沒有消失，反而醞釀出更加強勁的情愫，嗚嗚洋洋佔據我的內心。
聽張元青說送我去省城上學，我焦躁的心忽地安靜下來，似乎一直在等這個承諾。
可我最近明明跟他處的很好，明明很依賴他，可我……還是無法愛上他。
“我終是暖不熱你。”張元青的話輕地像是夢中聽到的低喃，虛幻縹緲，看似柔如春泉，卻重重地擊在我心上。
他的哀傷他的難過，全在這句話裡。
我緊緊咬住嘴脣，不敢擡頭看他，兩隻手不安地扣着褲縫，手心全是汗。那絲異樣的情緒終於扎入心田，像是愧疚像是自責，似乎還有些糾結。
“你最近很忙？是不是跟孤狼有關？”車內安靜的氣氛叫我覺得惶恐壓抑，只好沒話找話。
“嗯。”他簡短地回了我一個字，聽得出來他不高興，甚至有些厭倦。
“注意安全。”我實在找不到更合適的話來緩解此刻的沉悶。
回到別墅，我寫完老師佈置的作業便洗澡睡覺，第二天早上才知道，張元青送我回家後又離開了，小波告訴我，今晚張元青繼續不回來，還是他接我放學。
我淡淡應了一聲，撐傘出了門，這雨連續下了三四天，並沒有停歇的意思，下的我心煩意亂，總有種不祥的預感，卻找不到一絲頭緒。
晚上小波如期接我放學，上了車，我們並未回別墅，而是去了煌佳，他直接把我帶到四樓阮唐辦公室。
阮唐見我來了，笑着說：“今晚在這陪陪我，我心情不好。”
從阮唐勉強的笑容裡，我心生疑惑，她之前從未叫我半夜陪過她，今晚是怎麼了。
“張元青最近好忙，一直加班，不曉得他吃宵夜了沒，我們上去看看他吧。”我放下書包，作勢起身出門。
阮唐急忙拉住我，“元青這會兒出去了，過一會兒纔回來，你彆着急。”
“阮姐，我覺得你今晚把我弄過來只是個藉口，只是不想叫我獨自住回張元青家，他是不是出事了？”想到昨晚張元青悄無聲息的離開，以及他最近忙碌的身影，我似乎想到了什麼，卻又沒抓住要點，就等阮唐給我指示。
阮唐乾笑兩聲，張口又要糊弄我，我趕緊打斷她的話，“阮姐，元青昨晚跟我鬧了一點不愉快，否則昨晚他會親口告訴我來龍去脈了，他說過跟我坦誠相待的。你現在告訴我也不遲，否則等他回來我一個不注意又惹他生氣。”
阮唐不確信地問：“元青昨晚打算告訴你真相？”
我就知道他們有事瞞着我，裝出一副誠實的樣子，點頭道：“他只說跟孤狼有關，其餘的並沒來得及告訴我。”
聽我如是說來，阮唐嘆了口氣，“今晚孤狼給他的小情人梅初雨大肆舉辦生日宴，以此爲目的掩藏他跟省城大佬私下交易白粉的勾當，元青三四天前跟蔡世傑達成協議，今晚設計引條子去倉庫抓孤狼現行。”
“孤狼爲了掩飾自己的交易，請來整個廣達市的商業權貴以及各路大佬，省城還來了幾位重要人物，倘若元青成功了，孤狼將得罪所有權貴，反之，便是元青得罪整個廣達市的權貴，有何下場不用我多說，你能想的到。”
大腦似乎“嗡”的一聲死機了，一片茫然空白，脊背上冒出一層細汗，過來好幾秒我才清醒過來，張元青是瘋了嗎，做這麼危險的事！更可怕的是，在他執行任務前一晚，我還惹他生氣。
他應該是在百忙中抽出時間接我放學，見我哭得傷心本能地呵護我，想給我出謀劃策。可他爲什麼那麼聰明，一眼看出我難過的真正原因，一口解決壓在我心中已久的難題。
他總是默默付出，以強大的身姿幫我抵禦所有問題，我理所應當地享受他帶來的便捷，心底雖有感激卻從未付諸行動。
這樣的我，是多麼絕情、又多麼地叫人討厭！
我無力地蹲在地上，把臉深深埋在懷裡，捂着嘴痛哭起來，我好自私，一直以來都是我對不起他。
“你哭什麼？”阮唐被我的舉動嚇壞了，“早知道就不告訴你了，小女生那聽都了這個，元青回來了肯定會埋怨我。”
只要張元青能安全回來，不管他說什麼我都接受。他的安全比什麼都重要。
擦乾眼淚，我坐在沙發上跟阮唐一起等他們回來。
快十點了，張元青他們那邊依舊沒有傳來消息，我如坐鍼氈心情焦躁，突然屋外有人敲門，我激動地站了起來，興奮地對阮唐道：“肯定是元青他們回來了。”
阮唐卻沒我這麼樂觀，親自開了門，門外站在她的美女助理小王，“阮姐，省城的陸老闆突然到訪，在五樓雅荷居做推拿，他主動問我咱們張少回來沒，我說張少喝多了回家睡覺去了，生怕他一會兒親自等張少的門，所以過來給你通知一聲。”
“他來了多久？”我還沒聽懂其中的彎彎繞，阮唐似乎立即明白了什麼，趕緊問小王。
小王道：“大概有二三十分鐘。”
阮唐忽地擰緊了眉頭，“陸星河應該在一個小時前就退席了，我這邊怎麼還沒收到元青的消息呢？”
我的心在她這聲話結束後劇烈跳動，差點從嗓子眼裡蹦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