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城守府
從蒙古軍南下開始,襄陽已經採取了宵禁,不過,無論在哪個時期,特權階層總是存在的,宵禁,只是針對普通人的,對於許多人來說,其實並沒有什麼意義。
呂文煥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此刻的他,卻沒了原本的儒雅剛強,深陷的眼窩,顴骨突出,明滅不定的燭光下,陰沉的面色猶如來自地獄的情面修羅,再沒有一絲大宋名將的風采。
“再這樣下去,這襄陽城,哪還有我們的位置?”李德霸坐在呂文煥下手的位置,悶悶不樂的仰頭,將酒碗裡的酒水一口氣喝乾。
“唉,當初我就不大讚同以罷職的方式來對抗襄陽王,畢竟關乎社稷安危,豈可因私廢公?”另一名武將搖頭晃腦的嘆氣道。
“那還能怎麼辦?難不成現在讓我們上門求情不成?別忘了,當初郭靖上門苦求的時候,大家是怎樣對人家的,現在形勢反過來了,就巴巴的貼上去,人家未必就會領情,沒來的自降身份!”
“嘿,我們現在,還有身份可言嗎?”
“依我看,當初襄陽王那樣強硬的態度對付我們,其實本就沒安好心,我們聯手罷職,說不定人家還在背後偷笑。”
“昨日宋承憲來我府上探望,嘿嘿,那小子如今被襄陽王看重,得了實缺,堂堂都尉,雖然沒明說,但左一句襄陽王如何如何英明,右一句襄陽王如何如何神武,話裡話外,哪是來探望,分明就是來打臉的。”
“嘿嘿,那還算不錯。至少人家還記得你,看看現在的襄陽軍,又有幾個還記得我們這些老人的,我們現在,除了呂帥之外,可都是白身。出門遇上昔日同僚,不理會已經是好的了,不少人看到我們,直接就給臉子看,搞得我現在,都不敢出門了。”
聽着一干昔日跟隨自己的襄陽守將,如今你一言我一語的不斷髮着牢騷,已經很難從這幫昔日下屬身上感受到昔日那種尊敬,有的只是不滿、埋怨乃至仇恨。呂文煥冷冷的擡了擡眼皮,卻沒有說話,任由這些人發了一通牢騷之後離去,看着漆黑的夜色,呂文煥自懷中取出一封密函,眼中目光陰晴不定,最終,彷彿做出了某種決定。將密函藉着燭火點燃,目光冷冷的看向城中的另一個方向。心中默默地發狠道:“既然你不仁,也休怪呂某不顧家國大義了!”
與此同時,襄陽城外,蒙古大營,奴隸營的叛亂已經漸漸平息,雖然歷經戰士。這些奴隸的戰鬥力獲得了極大地提升,但沒有統籌部署,又無人統一指揮,在訓練有素,身經百戰的蒙古鐵騎面前。也不過是一羣烏合之衆。
忽必烈站在帥臺之上,面色陰沉的看着眼前大半已經化作廢墟的蒙古大營,絲毫沒有勝仗之後應有的快感,有的只是一股難言的屈辱和憤怒。
“王爺,叛亂已經平息,共斬殺叛亂奴隸軍七萬,俘獲兩萬五千餘人,我軍損傷三千左右,其中大半是在混戰中被踐踏而死。”阿術來到忽必烈身邊,沉聲說道。
英挺的臉盤狠狠地抽搐了幾下,三千蒙古騎士的損傷,對於手握二十萬大軍的忽必烈來說,本不算什麼,但這些人,卻不是死在戰場上,而是死在本該屬於自己的奴隸軍手中,不止如此,本來作爲主力炮灰的奴隸軍,經此一戰,算是徹底廢了,明天開始,就不得不以珍貴的蒙古勇士,去直接進攻襄陽這座堅城,原本準備用奴隸軍的生命,去填平襄陽這座堅城的計劃算是泡湯了,損傷,將在所難免。
“命令各營,準備迎敵吧。”嘆了口氣,忽必烈的目光看向燈火通明的襄陽城,這件事,絕對是有人在暗中操縱,只是讓他疑惑的是,若真是對方暗中出手的話,這麼大陣仗,不該沒有其他動作,事實上,在混戰之初,忽必烈就已經做好迎接襄陽城軍隊突襲的準備,但直到戰爭結束,卻連宋軍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猜錯了?
不大可能,若只是突發事件的話,沒理由整個奴隸營同時譁變,要知道爲了防止奴隸營譁變,忽必烈特意將奴隸營一分爲五,就算一處出現譁變,也不會影響到其他方向,但今夜,五個奴隸營地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譁變,若說這背後沒有人策劃,忽必烈是不會相信的。
“是。”阿術點點頭,作爲蒙古優秀的統帥,他同樣能夠在今晚的譁變中,嗅出陰謀的氣息,哪怕忽必烈沒說,他也已經準備好迎接突發狀況的準備。
襄陽城的城頭,依舊燈火通明,那緊閉的城門,沒有絲毫打開的意思,在寂靜的夜色下,就彷彿一頭匍匐在這大地之上的一頭猛獸,正瞪着血腥的眼睛,等待着對手出現破綻的那一剎那,對敵人發起致命的攻擊。
寂靜的等待中,整個天地彷彿在這一刻失去了聲音,整裝待發的蒙古騎士,甚至能夠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來了!”
某一刻,忽必烈突然睜開微闔的雙目,能夠感受到地面輕微的震顫,對方手中,竟有一支騎兵?感受到胯下戰馬不安的躁動,忽必烈溫柔的安撫着自己的愛馬,嘴角掠起一抹不屑,野戰之中,蒙古騎士怕過誰來?
“轟隆隆~”
彷彿萬馬奔騰的聲音自黑暗中不斷傳來,那是萬馬奔騰時纔會出現的聲音,忽必烈面色突然一變,宋人何時有了如此規模的騎兵?而且就算真的有,又怎麼可能全部集中到這裡?
心中突然生出一股不妥,難言的危機感和不祥的預感自心頭閃過,胯下戰馬的不安更強烈了,哪怕忽必烈不斷安撫,也無濟於事,不只是他,周圍,所有蒙古騎士的戰馬都開始不安的躁動起來,哪怕馬上騎士如何拼命抽打,也無法鎮定下來,原本整齊的陣型開始散亂。
“轟隆隆~”
聲音變得更近了,忽必烈突然發現,襄陽城頭的人開始從城頭撤離,原本燈火通明的火光也開始消失,天地彷彿變得漆黑一片,再遠的地方,似乎有東西朝這邊席捲過來。
“轟隆~”
地面開始搖晃,那席捲而來的東西撞擊在襄陽城的城牆之上,整個天地都開始搖晃,空氣中在這一刻,突然被潮溼的水汽所填滿,忽必烈和阿術同時勃然變色,眼中露出深深地驚駭。
“撤退!撤退!”竭斯底裡的怒吼聲中,忽必烈率先調轉馬頭,這一刻,再也顧不上對戰馬的熱愛,瘋狂的用手中的馬鞭抽打着戰馬。
可惜,時間已經太晚,黑暗中人類的視線無法看到太遠,加上蒙古戰士大都來自北方,他們見過草原的廣博,見過沙漠的無際,但長江的洶涌,大海浩瀚於他們而言,卻太過遙遠,當發現不妥的時候,卻爲時已晚。
那接天連地的浩瀚大水,帶着毀天滅地的氣勢席捲而至,忽必烈自信可以阻擋天下任何雄師的軍營,在呼吸之間,被這毀天滅地的大水所吞噬,哪怕是驍勇善戰,縱橫天下無敵的蒙古雄師,在這大自然的天威面前,也顯得蒼白無力。
“怎麼可能!?”一波浪潮之後,忽必烈在金輪法王高絕的輕功相助之下,被帶到一座小山崗之下,怔怔的看着被大水席捲的乾乾靜靜的大營,足以橫行天下,無懼任何敵人的二十萬蒙古雄師,竟在頃刻之間,蕩然無存,片刻之後,忽必烈猛地發出一聲慘叫,仰天噴出一口鮮血,無力的癱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