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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的幾天,依然有顧客一邊看書一邊指指點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們依然裝作無所謂,他們也覺得沒趣,慢慢的也就恢復了正常。董瑞倒是沒敢再來,學校裡面看見我,也離得遠遠的,倒像是我揍了他。
因爲要期中考試,有幾日我就沒去書店。考完後,便馬不停蹄地趕過去,結果玲姐不在,我擔心她出了什麼事,又急急忙忙地趕去她家裡面。
玲姐打開門看到是我,淚還沒幹的她撲上來立刻又淚如泉涌。
“他,他,又來了!”
我知道玲姐說的是李主任,看到她被他害得這麼痛苦,我止不住的憤怒。
“昨天晚上,他又來找了我。他說,那件事情之後,自己一直很內疚,一直想着要怎樣補償我,結果我卻不辭而別,讓他連贖罪的機會都沒有。.他開始借酒麻醉自己。有一次喝醉了,無意中說到了對不起我的事,被她妻子和女兒全聽到了。他妻子沒法原諒她,沒過多久就跟他離了婚,女兒也跟他斷絕了父女關係。家庭破裂的他無心再呆在‘方舟’,剛好高中時的同學在你們學校做校長,就讓他幫忙調了過來。他說他自己沒想到還能碰見我,他願意用一切來贖罪,只求我能原諒他!你說,我能原諒他嗎?”
我無言以對。
“不,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他!是他毀了我!毀了我!……”
我知道,玲姐的傷光靠冷凍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但是我又能做什麼呢,過去的誰也不能改變,我只能在玲姐將來的路上儘量保護她,不再讓任何人傷害到她。.看着慢慢睡去的玲姐,我決定了不管這條路有多艱難,我都要義無反顧。
第二天,等玲姐起牀後,我已經炒好了幾個小菜。
“沒想到你居然會做飯!”玲姐看上去情緒已經穩定了很多。
“小時候就會了。那時,老爸老媽出去上班,總不能按時回家,家裡就只我一人,好幾次都餓哭了。可也不能老是這樣啊!所以,再遇到那種情況,我就自己下廚搗鼓。搗鼓了幾次,也就什麼都會做了。”
“這倒鍛鍊了你的自理能力!”
“其實主要是家裡就我一個小孩的緣故。”
“難怪你說從小就沒人給你爭搶東西。.不過,看來獨生子也未必都是嬌生慣養,也有像你這樣自立能力很強的。”
“在我之前,倒是還有個姐姐的。姐姐小的時候,特別討人喜歡,可惜一歲半不到就走了。”
“有想過假如你姐姐還在世你會是怎樣的麼?”
“當然,而且常常這麼想來的。你想,要是我姐姐一直在世的話,我的生活會是這樣嗎?”
“你是指生活的軌跡?”玲姐問。
“嗯。”我點了點頭,“我常常這樣想,要是我姐姐不是死了而是一直活着,那麼,我的生活軌跡肯定會與現在有所不同,倒也說不上是會更好還是更差,唯一可以斷定的就是會不一樣。就好比面對一個岔口,選走這條路可以,選走另一條路照樣也行,也說不清究竟走哪條會更好,但是卻肯定會有所差別。.簡單地說,選走其中一條肯定會比另外一條碰到更多的鵝卵石吧,只不過其實這也並不會影響到我們最終要達到某個目的地的初衷。但是在那之前,確實有所不同了啊!”
“那是因爲時間永遠在向前發展,在同一時間,這樣做了之後,就不能再那樣做,所以,在即定的時間之內,結果就只能是一種。”
“對。”我繼續若有所思地說,“但是,別人或者是別個事物的‘存在’,其實也僅限於以一種生存的狀態影響我們,卻並不能使我們的生活發生本質上的改變,只不過是使我們生活的軌跡發展不一樣而已。比如,在一個時間內,因爲他‘存在’,所以,我們碰到了他,這樣在那一個時刻,我們的生命軌跡中就有了他的出現,但倘若他本不‘存在’,那我們的生命軌跡就不該是那樣,至少在那一刻。.”
“小莫,我明白了。”玲姐有些欣喜,“外物對我們的影響主要是縮影到一個細微的時刻,它的存在與否其實直接影響的並不是我們的生活,而只是影響了在一個細微時刻裡我們的生命活動?”
“差不多就是那樣。他們的‘存在’只是那樣間接地作用於我們身上罷了。”
“如若你姐姐‘存在’,而她無疑是你除了爸爸媽媽以外跟你最親的人,所以這種在你生活中長時間的‘存在’就勢必會左右到你很多時刻的生活軌跡?”
“是啊,也許我們就不會相遇了。.”我說。
“真會那樣麼?”玲姐有些不情願,“不過,想想也是。畢竟她是你的親人,連續作用在你身上的時刻太多,肯定會對你的生活產生很大影響。”
“縱使這樣,還是真想見見那種情況下的你。”玲姐睜大着眼晴看向我。
“也許有一天,人類能發明一個機器,可以讓時間倒轉。那樣,我們想要去體驗另外一種狀態下的生活時,就調下時間,回到過去,再以另外一種不一樣的方式過一次,這樣就能對比下究竟兩種方式換來的結果差異會有多大,你說這樣多有意思?”玲姐越說越帶勁兒。
“真能這樣,確實不錯!”
中午時候,玲姐說:“還是我去做飯吧,倒想從現在就感受下選擇的軌跡。.”
“你是指選擇‘我去做,還是你去做,或者一起’?”我問。
玲姐笑着點了點頭,就進了廚房做飯。
午飯後,玲姐就催促我去上課。“你去上課吧,我已經沒事了,下午再好好休息下,明天就去書店。”
見是如此,我就去了學校。
晚上,我給玲姐打了電話,見她情緒滿穩定的,就說不去她家了。
回到閣樓,想起好久沒認真寫東西了,就又開始寫,一直到深夜才上牀睡覺。早晨竟然沒醒過來,一直睡到下午有人敲門。
“你是莫風嗎?”門外站着一男一女兩個公安。
確認我就是他們要找的人之後,女公安接着說:“我們有點事需要你協助調查。.”
“你是在‘閣林書店’上班吧?”男公安問我。
“是啊!”
“那個書店今天被火燒了。”
“火燒了?”我立時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玲姐呢?她沒事吧?”
“你不要太激動。”
“她還好嗎?”我不安地繼續問,“求求你快點告訴我!”
“是這樣的!消防局滅火後,我們去偵察了現場。裡面確有一個女性死者,但是現在還不能確定死者是不是書店老闆,也就是你說的玲姐。另外,經檢查,死者脖子上有被人勒過的痕跡,所以,我們懷疑是謀殺,也就是先殺人,後放火滅屍。.”
聽完男公安的話,我當場昏了過去,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牀上。本以爲是做了場噩夢,沒想旁邊卻有人說話。
“你醒了啊?”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帶來噩耗的女公安。
女公安把我帶去認了屍,可屍體已經被燒的面目全非,我根本認不出。但是除了玲姐誰又會在店子裡呢?公安局的人也到處找過了,根本不見玲姐的蹤影,只好初步推斷死者正是玲姐。公安局的人說,書店着火是早晨的事,但死者明顯是在頭天晚上就被人勒死。
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明明昨天還見過玲姐,她那時明明還是好好的!我開始痛恨自己爲什麼昨天沒去玲姐家過夜,我之前還口口聲聲說要好好保護她,不讓她受傷害!可是如今……!我又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公安局。
女公安給我倒了一杯涼水,偷偷告訴我:“現在有人舉報你和死者有不正當關係,按例等下會有人審問你,你最好小心點,想清楚再回答。”
我真沒想到在玲姐生死未卜的時候我自己竟然成了犯罪嫌疑人,我望着女公安差點就質問她,爲什麼他們拿了納稅人的錢不但不能保護人民的安全還要亂誣陷好人,但又看她對我很是擔心的樣子,就沒狠下心來。
審訊我的是位科長,他自我介紹後,就說:
“我們F城,百姓一向安居樂業,極少出現違法亂紀之事。今天發生的謀殺放火案,給市民造成了很大不安,嚴重地影響到了大家的生活,市裡面非常重視,特意委派我來深入調查此事,希望你好好配合。”
“只要你們能查明真兇,我一定配合!”
“你和書店老闆是什麼關係?”
“主僱。我在她店裡兼職。”
“還有別的關係嗎?”
“有性關係。”
聽我這麼說,一旁做筆記的女公安臉上露出了難色,好像是在怪,明明提醒過我結果我還是要亂說話,我總覺得她好像一直特別緊張我。
之後那位科長又問了我最後一次見玲姐是什麼時間,什麼地點,以及案發時,我又在哪裡,在做什麼,我都一五一十地做了回答。
“她好像在這裡沒有其他認識的人?”
玲姐半年前和她老公就離了婚,這個他們已經查清楚,但是玲姐前夫的下落卻查不到,也就無法聯繫,就又叫我仔細想想玲姐究竟還有沒有其他熟人。我提到了李懷谷,至於他對不起玲姐的事我就矢口未提。不管玲姐是生是死,我都不願意別人再提及這件讓她傷心欲絕的事。
問完話,出公安局的時候,迎面碰見上次跟着董瑞來書店使亂的那兩個人,才明白過來正是他們檢舉的我,奇怪的是董瑞並沒有跟他們在一起,難道他是怕樑浩知道了找他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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