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兒一雙墨色的眼眸如月下一河瀲灩的碧水,清凜而幽深,此時泛着憤怒的波瀾的看着眼前的小廝。
那小廝穿着錦鍛花紋白衫,大片的細緻如生的蘭花紋在白衣上若影若現,美得妖冶此時卻如同勾魂密語讓人恐怖驚駭!
他胸口被銅鏡鏡片穿胸,雪白的衫子被鮮血沁紅,殷紅的血液如同被搗碎的玫瑰花汁一般……
啐血的紅刺痛了林晚兒的眼,她緊抿着霜白的脣,袖中的雙手握着拳,指節竟泛白。
第四人!
沒想到又死了一人!
怎麼會這麼巧,金琦玉昨晚才說小廝與柳兒有私情,今早便被殺了,看來,兇手是殺他定是爲了滅口!
林晚兒痛苦的閉上眼,線索到這又斷了……
蕭聽風嘆息着拍了拍她的雙肩,沉下雙目走到屍體旁,微俯身伸手摸了摸他的胸口,眸光微微一凝,道:“他胸口餘溫未退,看來,死亡時間還不到半刻鐘。”
林晚兒聽罷猛的睜開眼,眸子亮了起來,攏起細眉,眼神落在窗臺上,她急忙走到窗前細細檢查起來。
當時,他二人直奔後院來時,大廳西角並未有人出沒,那時,兇手若想殺人必定隱藏在後院,又或者……兇手就在後院裡!
她與蕭聽風來時也許兇手還在房間裡沒有來得及出去,而大門被他二人堵住,除了大門,能逃出去的就只有窗戶。
思及至此,林晚兒俯下身檢查起來,窗戶虛掩着並未關實,果不其然,兇手定是從這逃出去的。
林晚兒打開窗,垂目看着窗下之景,冷冷的勾起脣,沒想到窗下竟是一大片澡澤泥潭,看來,金琦玉並未捨得銀子將後院裡小廝與龜公的住處修繕好,陰差陽錯間竟然給兇手步下如此機關!
“蕭聽風,叫你的人去找金琦玉,讓她把風月樓所有的人都集齊在大廳,我要挨個檢查!”
林晚兒收回目光,冷哼一聲匆匆撂下這句話就向匆忙的向屋外走去。
蕭聽風見狀連忙伸手叫住她,疑道:“晚兒要去哪兒?”
林晚兒側目瞥了他一眼,腳下步子卻未停,如雪不染的白衫化作一抹流光自眼前閃過,只是急急應着蕭聽風道:“我去柴房看看,你快去叫金琦玉,再晚就來不及了……”
——
林晚兒伸手打開後院離小廝房間最近的一間柴房大門,如果她是兇手的話,若是想殺死他滅口,必先將自己隱藏起來而等待時機來殺人!
而後院裡最好的藏身之處便是這裡!
林晚兒沉眸細細檢查着柴房每個角落,希望可以發現蛛絲馬跡。
可心她中仍有一絲疑惑不解。
兇手爲何何昨夜不殺他滅口,爲何偏偏挑在今晨他二人要去找那小廝之時才動手,這樣豈不是很危險?
也許是因爲忌憚蕭聽風的暗衛,又或者是有別的什麼原因?
來不及思考,果然在柴房一角落裡,發現了 有人躲藏過的痕跡!林晚兒冷哼一聲,看來,她猜測的不錯,兇手定是在此處隱匿,然後再趁機殺死小廝!
林晚兒雙目沉着,眼角蘊了絲絲寒意,似乎是自言自語,沉吟道:“兇手的尾巴恐怕是藏不住了,也許,一會便知曉了……”
——
大廳內,自房檐上垂着的粉綃隨風舞動,似有無數花瓣飄飄蕩蕩的凌空而下,飄搖曳曳,輕輕柔柔,牽着一縷縷的沉香。
金琦玉將風月樓的所有人都集齊在客廳內,當然,也包括般若。
妓女小廝們站成一排,林晚兒在她們身前雙手抱胸,緩緩的來回踱步,擡起眉眼睨着她們,眼波所及之處,無一絲溫度,聲音冰冷道:“正如所見,兇手方纔又殺死一人!”
林晚兒話音方落,小廝妓女便驚駭的睜大眼睛,驚恐的瑟縮着身子,相互竊竊私語。
林晚兒看着她們,猛的清了清喉嚨,聒噪的人羣立刻安靜下來,她那雙眼如冷月射寒星,冷冷的從衆人身上掃過,厲聲道:“若想盡快找到兇手,還得大家配合,把你們的鞋都擡起來!”
衆人一陣差異,卻還是聽話的將腿腳擡起。
林晚兒眸色一深,她眸光從他們鞋底流連而過,看着風月樓裡所有人都擡起腿,可是鞋底,竟無一絲泥垢!
這,這怎麼可能?
“今晨,誰浣洗了鞋子?”林晚兒再次出聲問道。
衆人搖了搖頭,其中一個小廝站出人羣,抓頭道:“林公子,你這話問的好生奇怪,這幾日風月樓關門,我們都沒有踏出風月樓半步,怎麼會染髒了鞋子?”
林晚兒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這難道,她真的推測錯了,可究竟哪裡出了問題?
難道,自始至終,她的猜測都是錯的!兇手不是風月樓的人!
可若不是,這風月樓大門緊閉,外人根本無法進去,兇手是如何殺人之後又會全身而退的?
林晚兒陷入一片澡澤之中,明明線索就在眼前,可她卻是無論無何都抓不住那根線頭!
——
林晚兒站在窗下,碧草綠,柳絲長,卻是無心欣賞,這些日子鬧得她着實頭痛,林晚兒閉上雙眼,任清風拂過秀麗的清顏,一股挫敗感油然而生!
這已經是第四人了,她若不能儘快找到兇手,那麼還會有五個人遇害!
蕭聽風眉長入鬢,細長溫和的雙眼,永遠噙着溫柔,低聲道:“晚兒,不要太過強求自己,你自己盡力便好。”
林晚兒勾脣笑笑,脣邊的花綻放的有些苦澀,半晌,她緩緩道:“終究是我太無用了……”
蕭聽風看着她的背影,抿了抿脣角嚥下口中的話,一時間,他的確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門口一陣敲門聲突然斷斷續續的響起,敲門聲音軟綿,林晚兒不用猜,也知道來人肯定是一介女流。
果然,林晚兒打開房門,便看見金琦玉垂着頭,一臉茫然心事重重的站在門口。
林晚兒打開房門,側身讓她進來,金琦玉點了點頭,緩緩走進屋裡。
林晚兒爲她斟了一杯茶,輕聲道:“金媽媽找我何事?”
金琦玉緩緩擡眼看着蕭聽風,眸底劃過一絲戒備,緊張道:“林公子,有些話,我想單獨和你說。”
蕭聽風挑了挑眉,隨意的聳聳肩,道:“好吧,你們聊,我先出去。”
蕭聽風緩步離去,將房門關上,深深的看了一眼林晚兒,搖了搖頭,緩緩將門關上。
林晚兒擡頭對金琦玉笑笑, 試探的問道:“金媽媽,可是有什麼心事?”
金媽媽輕輕嘆息,起身走到窗下,風吹起她吹在鬢旁的長髮,輕聲道:“你可知孽鏡地獄?”
林晚兒搖了搖頭,她雖然不知道孽鏡是何,但她知道,這一切都和一個妓女神罰的傳說有關係。
“如果在陽世犯了罪,即便其不吐真情,或是走通門路,上下打點瞞天過海,就算其逃過了懲罰,還有犯罪在逃之犯人,逃亡一生也終有死那天吧?到地府報道,打入孽鏡地獄,照此鏡而顯現罪狀。 孽鏡地獄,然後分別打入不同地獄受罪。”
金琦玉沒有回頭,只是口中緩緩敘述着孽鏡地獄的由來。
林晚兒眉頭微皺,如此說來,那小廝是屬於第四種神罰了。
金琦玉略帶滄桑的臉儘管略帶風塵之色,可依然是個美女。
如玉的肌膚,彎彎的柳眉,長長的睫毛微微地顫動着,豔紅的雙脣如玫瑰花瓣嬌嫩欲滴,想來二十年前定是一位風華絕代的美女。
她淺淺一笑,緩緩轉過身,看着林晚兒輕聲道:“林姑娘,你可知何爲情?何爲愛?”
林晚兒沒有想到她會如此一問,看來,她早就發現她女子的身份,不過也無所謂,她本來也沒打算隱瞞。
林晚兒濛濛若水的眸子落在遠處,思緒有些飄遠,這個問題已經繞了她很久了。
從凌霄,凝薇,沈南風,還是春蟬破曉,再到君陌,穆錦華,秦朝暮。哪一個不是爲了情愛由癡變狂,失了心,殞了命,想來,也是個磨人的東西。
金琦玉瞧這她迷濛的樣子,竟是失聲笑了笑,道:“情愛之事,素求你情我願,不是日日盡歡而是歲月靜好。不是非得相約到白頭,而是,惟願他好。是喜是悲,不過是曾經,只要他的以後春芳滿華,有我無我,就都無所謂了。”
林晚兒眸色迷茫,她的話擾心,她不想了解,也不願瞭解,她與蕭聽風隔着血海深仇,就算他日她查出,十二年前的一切與他無關,她也不想觸碰,畢竟,沾染了情愛的,都沒有好下場。
金琦玉走到他身旁,林晚兒瞧着她,突然感覺一抹悲涼,她此時,身上風塵之色,消失殆盡,竟是沒有了的。
風姿嫋嫋,盈盈若水,竟是美極了。
突然,金琦玉走到她身旁緩緩垂身,竟是俯身跪了下去,林晚兒大驚失色,急忙拖住她的手,卻被她攔下,她淺淺勾脣笑着,倏地,她眸色一深,竟是陰**:“林公子,你可知,這死去的四人,全部都是我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