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冤枉啊!小人怎麼可能是吳賊細作?還有,韋俊殺了官制臺,這又那跟那?韋將軍的所部軍隊,沒和官制臺一起行動啊?”
“還敢狡辯!給本王掌嘴!說,是不是曾國荃那個逆賊派你來的?讓你冒充官制臺的信使,想用僞造的奏摺騙我們大清朝廷困守孤城,乘機把我大清皇族一網打盡對不對?曾國荃逆賊的雕蟲小計,也想瞞得過本王?”
“王爺,你冤枉死小人了,小人真的是官制臺的戈什哈啊!如果不信,王爺你可以看小人的身份令牌啊!”
“還敢嘴硬?給本王狠狠的打,打到這個吳賊奸細老實招供爲止!”
…………
官文派來的倒黴信使不幸被忠於職守的僧王爺誤會的同一時間,輕鬆炸開了朝陽門外城門的千斤閘,打開了進入朝陽門甕城的道路後,吳軍爆破隊已經開始了向着朝陽門的內城門發起衝鋒,準備故技重施繼續以苦味酸炸藥炸開內城門,徹底打開進城道路。
然而很遺憾,在衝向內城門的道路上,吳軍爆破手們卻遭到了最爲猛烈密集的彈雨覆蓋,甕城四周城牆上的清軍垂死掙扎,不用將領指揮就自發的集中火力射擊甕城內部的吳軍將士,同時埋伏在甕城藏兵洞裡的清軍士兵也紛紛開火,從不同方向射擊口中打出的子彈自然形成了交叉火力,打得暴露在開闊地帶的吳軍爆破手躲無可躲,死傷連連,還沒跑完一半路程就只能是連滾帶爬的逃回外城門的城門甬道中。
還好,率領先鋒突擊隊的吳軍大將李臣典派得有一支軍隊保護爆破手,見情況不對馬上出手,派出一些精銳老兵衝進甕城對付清軍藏兵洞,準備先幹掉敵人在甕城裡的工事再圖謀爆破炸門。
砰砰砰的槍聲連綿不斷,子彈不斷從各個角度飛來的同時,滾木、灰瓶和羊頭石等原始的守城武器也不斷從頭上砸落,打得吳軍將士在甕城內幾乎沒有容身之地,纔剛衝進甕城就出現了死傷。
換成了一般的士兵,遇上這樣的陣勢別說是去砸清軍的藏兵洞了,就是想再往前一步恐怕沒這個膽量。還好,擔任突擊重任的吳軍將士不但是經驗豐富的戰場老兵,還是出自吳軍猛將李臣典的直屬營隊,個個和李臣典一樣既貪財又好色,然而打起仗來卻一向靠譜,不管甕城內部如何危險,這些吳軍老兵還是毫不猶豫的直接衝了進去,以‘之’字形路線跑動逐漸靠近已經暴露的清軍藏兵洞,看準機會就把苦味酸直接砸進藏兵洞。
藏兵洞畢竟是冷兵器時代的工事產物,射擊孔都普遍偏大,還大到了可供人貓腰進出的地步,所以吳軍老兵投出的手雷普遍都命中率極高,基本上都能夠一擊命中,而只要有一枚手雷砸進空間狹窄的藏兵洞中炸開,工事裡的清軍士兵也就沒有了活命的機會。吳軍老兵捨死忘生不斷奔走滾爬,手腳並用的穿梭在槍林彈雨之中,就象點名一樣,迅速而又準確的接連拔除清軍藏兵洞,炸得藏兵洞裡的清軍士兵是鬼哭狼嚎,躲無可躲,也很快就全部啞了火。
與此同時,吳軍將士也已經從後方緊急送來了一些厚門板,一個戰兵配一個爆破手頂着門板出動,再次衝進了到處都是槍林彈雨的甕城之中,咬牙撲向內城門安置炸藥。期間城牆上的清軍士兵仍然還是開槍投石不斷,也再次打死打傷了不少的吳軍士兵,卻始終無法再擊退城下前仆後繼的吳軍將士。
事實上,留給吳軍將士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朝陽門這邊其實也已經是吳軍將士直接破城的最後希望了,因爲就在這個期間,東直門偏師戰場那邊雖然也發起了爆破攻城,卻因爲使用的是原始黑火藥,再加上火藥在過橋時大量丟失,爆破時的藥量嚴重不足,沒能把東直門的外城門直接炸開。同時清軍亡羊補牢,又正在緊急搬運土石雜物堵塞城門甬道,而一旦讓清軍的應急計劃得手,那麼吳軍爆破手就算炸開了城門,吳軍將士也同樣沒有辦法直接衝進城內。
身在前線,率領吳軍突擊隊的李臣典當然不知道形勢已經危急到了這個地步,然而聽到東直門那邊傳來的音量明顯不足的爆破聲後,已經跟着曾國荃在戰場上征戰五年有餘的李臣典還是下意識的覺得情況不妙。爲了增加勝算和減輕爆破手的壓力,李臣典還憑藉直覺做出決斷,果斷下令發起蟻附進攻!
李臣典做出了最爲正確的選擇,當看到一個營的吳軍將士扛着飛梯正面衝來,經驗嚴重不足的清軍將領士兵頓時亂了主次,紛紛掉轉槍口對着其實威脅不大的吳軍蟻附隊開槍,甕城裡的吳軍將士也頓時壓力大減,手忙腳亂的把苦味酸炸藥包堆砌到了內城門下,匆匆安置好了繞在隔火盤中的引線,纔剛點燃就馬上撒腿逃遠。
“轟隆!”
再次響起的震天巨響,對於在城外翹首以盼的曾國荃和李臣典等吳軍將士來說,無疑就是天籟之音,然而對於城上城下的清軍士兵來說,卻又和晴天霹靂毫無區別,因爲內城門被炸開的時候,城門甬道里的各種雜物纔剛堆起一半高,根本起不到任何的阻攔作用,吳軍將士踏着雜物頂端,也直接看到了城裡漆黑的街道和慌亂的人羣。
“炸開了!”
如雷的歡呼聲在吳軍將士的人羣中迴盪了起來,聽到這歡呼之聲,已經衝到城下發起蟻附進攻的吳軍將士當然是歡聲不斷,士氣大振,踏梯向上衝鋒之時,腳步更快,勢頭也更猛!
“城破了!快跑啊!”
與吳軍將士截然相反的是,聽到了城內傳來的同伴哀號聲後,城牆上的清軍士兵卻是個個魂飛魄散,紛紛回頭張望城內情況,士氣也頓時直線墮落到底,徹底喪失勇氣繼續堅守的同時,還已經迫不及待的四處張望起了逃命道路。
“哈哈!弟兄們,跟老子進城發財去!殺啊!”
狂笑聲中,雙眼血紅的李臣典一馬當先,親自率領餘下的突擊隊衝向內外城門一起洞開的朝陽門。後方督戰的曾國荃也是一蹦三尺高,一把揪住了張之洞的脖子搖晃,興奮大吼道:“孝達!我們得手了!得手了!朝陽門被我們炸開了!”
“恭喜九帥……,救命……,我快……快,……不行了。”
如果不是旁邊的親兵及時提醒阻攔,狗頭軍師張之洞的脖子都差點被曾國荃活生生掐斷,而放開了本應該罪有應得的張之洞後,曾國荃馬上命令朱洪章率領兩千步兵上前,協助李臣典殺進城內打巷戰,守住進城通道和部分城內陣地,又安排了幾千輔兵擔任第三波預備隊,準備在守住城內陣地和進城通道的同時,讓這些餓紅了眼的輔兵先衝進滿城深處殺人放火,徹底擾亂城內敵人。
在戰兵的火力掩護下,再次以苦味酸炸藥輕鬆炸燬了清軍匆匆放下的內城門千斤閘後,吳軍的進城道路已是一片坦途,不用任何人下令,城門甬道里的吳軍將士包括爆破手,全都齊發一聲喊,大步衝進了北京滿城之內,紅着眼睛殺向已經在中華民族身上寄生了兩百多年的八旗滿人……
“亂黨走狗,納命來!殺————!”
…………
與此同時,遠遠聽到了朝陽門方向傳來的接連爆炸和異常聲響後,慈安和慈禧也絕望的下令打開城門,在大隊御前侍衛的保護下,帶着年僅五歲的野豬皮十世同治,哭哭啼啼的逃出了她們無恥竊居多年的北京城,奔向風雪交加的漆黑北方。
“吳賊打進城裡了,快跑啊!”
御前侍衛纔剛跟着慈安和慈禧跑完,之前還貌似平靜的黑暗街道中突然人聲鼎沸,就象炸了鍋一樣,突然冒出了無數的車輛和人影,連滾帶爬的衝向已然洞開的德勝門,其中還是以京城裡的公卿權貴家的車輛家奴居多。
德勝門的清軍守兵並沒有阻攔這些逃難的人羣,相反的,守在城門處的清軍士兵還象變魔術一樣,從犄角旮旯裡拿出了無數的大包小包,連滾帶爬的向城外逃得更快——畢竟,守滿城的清軍都是旗人,即便不是滿人也是給滿人助紂爲虐了兩百多年的漢軍旗人,同樣害怕吳軍將士清算他們身上世世代代積攢的罪行。
不止是德勝門的清軍,朝陽門和東直門的清軍也已經開始了逃命,有家室的逃回城裡帶上家人一起跑,沒家室的或者狠心點的直接往城外跑,用早就秘密準備好的繩索下城,逃向沒有火光的黑暗深處。
“朝陽門被打破了!吳賊殺進城裡來了!快跑!快跑啊!”
驚慌的叫喊聲迅速向滿城內部深處蔓延,早就已經被槍炮聲嚇得六神無主的八旗滿人聽到這樣的喊聲,馬上爭先恐後的帶着大包小包,帶着他們寄生在中華民族身上吸血得來的財物逃上街道,逃向鄰近的城門。漆黑的街道上和大小衚衕里人頭似蟻,擠滿人羣,互相踐踏,自相踐踏,大的喊小的哭,哭聲喊聲匯爲一股,直衝雲霄,與當年滿清入關時的常見情景一般無二。
在這樣的情況下,紅着眼睛殺進滿城的吳軍將士簡直就象是餓狼衝進了羊羣,曾國荃此前要求優先固保進城通道的命令也被吳軍突擊隊上下全部拋在了腦後,吶喊歡呼着只是直接殺向慌亂的旗人人羣,見人就殺見東西就搶,兇狠得有如一個個修羅惡煞,八旗滿人卻象是一隻只受驚的兔子,只知道哭喊逃命,卻沒有絲毫勇氣停下來回頭反抗,鮮血也迅速染紅了朝陽門附近的大小衚衕街道。
還好,朱洪章率領的後軍還算冷靜,堅決執行了曾國荃的命令,進城後優先保護進城通道,建立陣地保護城內空間。雖然朱洪章很快又無比鬱悶的發現,不管是城上還是城下,都已經沒有一個敢還手反抗的清軍士兵,卻還是十分謹慎的堅守陣地,沒急着放任士兵去殺人搶劫。
滿清朝廷還有機會,即便守不住滿城,也還有紫禁城和宮城可守,同時僧王爺職守的外城也完好無缺,至不濟還可以退回外城堅守,等待官文的援軍到來。可十分遺憾的是,在這個至關重要的關鍵時刻,京城清軍的指揮權,卻偏偏是在根本不懂軍事的鬼子六、惠老王爺和醇王爺手裡,在咱們最喜歡攬權自大的僧王爺手裡…………
…………
事實上,鬼子六不是沒有考慮繼續堅守紫禁城等待援軍,也一直帶着驍騎營、護軍營和前鋒營這三支禁軍守衛紫禁城,還在收到了朝陽門破的消息後,第一時間派人與在宗人府裡指揮全盤的惠老王爺和醇王爺取得了聯繫,詢問他們能否收攏軍隊到紫禁城繼續作戰,與吳軍死戰到底。
都不懂軍事,鬼子六當然給惠老王爺和醇王爺出了一個大難題,無所適從之下,惠老王爺倒是一度建議鬼子六去諮詢僧格林沁僧王爺的意見,然而旁邊的醇王爺卻跺腳說道:“五叔,都什麼時候了,還浪費時間做什麼?官制臺已經被韋俊逆賊害了,我們已經沒有援軍可以指望了,去守紫禁城還有什麼用?難道紫禁城比滿城更堅固?”
“那你的意思是?”惠老王爺試探着問道:“趕緊撤?”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醇王爺斬釘截鐵的回答道:“我覺得應該撤往南城,去和僧王爺的軍隊會師一處,把兵力集中在一起,這樣纔可以確保萬無一失!”
惠老王爺一聽覺得有理,趕緊把撤往外城的建議告訴給鬼子六,同時趕緊命令手裡還能指揮的軍隊向宣武門集結,以便轉移到南城與僧王爺的軍隊會師一處。
得知惠老王爺和醇王爺的答覆後,鬼子六的心情自然更加複雜猶豫,有心想保命爲上逃往外城,又覺得就這麼放棄堆放着無數奇珍異寶的紫禁城和宮城實在可惜,死活下不定這個決心。好在旁邊的密友寶鋆及時出了一個好主意,說道:“王爺,爲什麼不去問一問僧王爺的主意?他雖然愛吹牛又喜歡目中無人,但是在戰場上還是有兩把刷子的,也是我們大清朝廷目前最懂軍務的人,他的主意怎麼都比惠老王爺和醇王爺正確!”
覺得寶鋆的話有理,鬼子六也沒遲疑,趕緊又派人直奔南城去和僧王爺聯繫,把決定大清朝廷命運前途的關鍵選擇交給了僧王爺決定……
皮球被踢到僧王爺面前時,滿城的東部早已經是一片通紅,槍炮聲、喊殺聲和喧譁聲十里可聞,而咱們的僧王爺也已經通過仔細審問,發現了官文派來的倒黴使者似乎不象是吳軍奸細改扮,一度有些想要建議鬼子六率領滿城守軍死守紫禁城到底,自己死守南城牽制吳軍,等待又有可能到來的官文援軍。
但僧王爺還有一層顧慮,就是擔心全力退守紫禁城後,吳軍控制了滿城幷包圍紫禁城後,如果官文的援軍不能迅速攻破滿城殺進城裡救援怎麼辦?
“官文到底有沒有把握迅速攻破滿城?紫禁城裡可沒有多少糧食,堅持不了多久啊?還有,官文如果不能及時趕到,吳賊又搶先攻破了紫禁城怎麼辦?滿城裡那些步軍營、巡捕營和前鋒營什麼的,可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不可能擋得住吳逆賊軍多久啊?”
說實話,僧王爺這個念頭雖然有些五十步笑百步,但絕對不是沒道理——在戰場上摸打滾爬多年的僧王爺,可還是很清楚新兵和老兵之間的戰鬥力差距的。而顧慮到了這點之後,僧王爺又考慮了更深更關鍵的一點,“如果本王建議恭王爺和惠老王爺留在紫禁城裡堅守,官文真的帶着援軍來了怎麼辦?”
“到時候,就算恭王爺和惠老王爺他們還活在紫禁城裡,南城戰場上也是手握重兵的官文說了算,本王豈不是又得象當年和勝保共事一樣,向一個異姓奴才俯首稱臣,那樣的鳥氣本王還沒受夠?”
“恭王爺和醇王爺都不懂軍事,惠老王爺對我言聽計從後,京城守軍在南城會師一處後,肯定是本王當頭,官文即便來了,本王也有和他分庭抗禮的本錢!”
生出了這個念頭,僧王爺也飛快拿定了主意,向鬼子六的信使吩咐道:“去回稟恭王爺,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先把軍隊撤回南城重整旗鼓纔是上策,困守紫禁城只是死路一條!”
這裡也得爲僧王爺喊一聲冤,其實就算他沒有這些自私念頭,京城清軍也註定要自行放棄滿城了——因爲鬼子六的信使還沒回到滿城,膽怯到了極點的惠老王爺和醇王爺就已經自行打開了正陽門,帶着還能指揮的軍隊連滾帶爬的衝進了南城。
再接着,也沒等僧王爺的建議送到鬼子六面前,得知惠老王爺和醇王爺已經逃往南城後,又得知吳軍已經殺到紫禁城的東華門附近後,同樣貪生怕死的鬼子六就自行下定了決心,“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撤,去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