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祝完載灃的晉升之後,婉貞就完全投身到了新年的準備當中。
身爲載濤的嫡福晉,她不僅要忙着爲皇室內部輩分高的人準備過年賀禮,還要謀劃對未來將要來拜年的人該怎麼回禮,同時還要監督濤貝勒府裡過年的準備。若不是還有個不甘寂寞的老夫人,爲了凸顯自己在貝勒府中的地位,爭着搶着把一大半的事情都攬了過去,從未經歷過這種陣仗的婉貞怕是就要崩潰了。
忙忙碌碌中終於到了年關,循例,她們這樣的皇室家眷是要進宮向太后、皇帝、皇后賀歲的。真正的婉貞應該已經習慣了,可是對於現在的婉貞而言,這是她來到這裡之後第一次出席如此重大的活動,心裡的感覺簡直可以用“惶恐”兩個字來形容。
做夢也沒想過,有朝一日,她竟然能夠親眼見到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慈禧太后和悲劇的君王光緒皇帝!而一想到以前在電視電影裡看過的,那動不動就要掉腦袋的森嚴皇宮,她更是緊張得徹夜難眠——雖然惡補過了,但她對於宮裡的規矩還是陌生得緊啊!萬一行差蹈錯了一步,那結果……
所以,大年初一的早上,她又是整晚沒睡,睜着眼睛到天亮。起牀一看,烏黑的大煙圈,配上滿眼的通紅,實在有點可怕。然而,此時心中充滿了即將上刑場似的恐懼,光是擔心會不會犯錯都來不及了,她哪裡還有心思在乎這個?!
“這麼冷的天,太后和皇上在宮裡也很辛苦吧?”她瞟了一眼身邊的載濤,佯作不經意地問道。
載濤正由芙蓉着裝呢。由於要覲見皇帝,所以今日裡穿上了隆重的頂戴朝服,看上去全然沒有了平日的淡然隨意,顯得威風凜凜、英氣逼人。也只有在這時候,他看上去纔像個皇室貴胄、尊貴的貝勒爺。
聽到婉貞的問話,他也沒有多想,點點頭道:“是啊!不過沒辦法,祖宗家訓,每年都要在宮裡接受百官及家眷的朝賀,老佛爺自然也不能違背。如今一年到頭,也只有這會兒,她老人家纔會回紫禁城裡待上兩天了。”
原來如此!婉貞恍然大悟。難怪他們要跑到宮裡去晉見,她以前在書上看過,慈禧太后晚年幾乎都是住在頤和園裡,本以爲他們要去頤和園呢!
她不由抿嘴笑了笑,正好載濤一擡頭看見了,過來將她攬進懷裡:“什麼這麼好笑?”
“沒有啊!”她無辜地眨了眨眼睛,相處得多了,如今她已經很清楚該怎麼應付他,“只是許久沒進過宮了,心裡頭害怕得緊。”
載濤不疑有他,笑道:“有什麼好害怕的?今兒個進宮的福晉、命婦多得數都數不清,你一個小小的濤貝勒福晉,老佛爺怕是連正眼都不會瞧你一眼呢,沒事的。”
還有這回事嗎?她頓時喜出望外!還以爲身爲光緒皇帝的弟媳,慈禧太后會給予特別的注意呢,如果真的像他說的那樣,就好辦了!
穿戴好了,他們便出門去。走在路上,因爲衆多官員一起出行的原因,可能京城裡也實行了一定的管制措施,行人並不是很多。
走了不遠,便碰上載灃一行人。他騎着馬,身後的馬車裡坐着的應該是幼蘭。
兩家人於是走到了一處,王府馬車的車簾微微打起來,一個丫環露出臉來,說道:“福晉請濤貝勒福晉過來這邊。”
果然是幼蘭在裡面。婉貞看了看載濤,他點點頭。
於是馬車停了下來,婉貞便轉移到了王府的車上。
上了馬車才發現,她和幼蘭、必祿氏又聚到了一快兒。
“六嫂,你也在啊!怎不見六爺?”她微微愣了一下,隨即笑着說道。
“他一早便出門了。我先過去跟五嫂拜了個年,便一起來了。”必祿氏笑道。
這麼重要的事情,載洵怎麼會自己一個人走了呢?而且新年第一天就拋下妻子不管,看來載洵和必祿氏之間的關係用“不好”兩個字來形容都不夠,若是要追尋原因的話,怕是跟婉貞脫不了關係吧?
她不着痕跡地打量了一下必祿氏。雖是被冷落的女人,但她看上去神色自若,並沒有什麼深閨怨婦的樣子,是掩藏得好?還是真的不在意?婉貞不得而知。
不過這也不是她能管得了的事情,於是她轉開了眼,對幼蘭笑道:“能夠在這兒碰上五嫂、六嫂真好!方纔出門的時候,我還真有些不安呢,許久沒晉見過太后,怕是許多禮法都給忘了,到時弄出紕漏來,都不知該怎麼收場!”
這倒是她實打實的真心話,不過幼蘭顯然只把它當笑話聽了,聞言笑道:“瞧你說的,哪兒能就忘了呢?不過今兒個太后照例是要先見大人們的,咱們能聚在一塊兒說說話,也免得無聊不是。”
她連忙附和。所謂的“惡補”皇宮禮儀,也只不過是旁敲側擊來的一些東西,身爲貝勒福晉、從小教養良好的大學士之女,她又怎麼可能不懂皇家規矩呢?所以,她是萬萬不敢正大光明去問別人的。而這也就意味着,實際上她的皇家禮儀知識還是貧乏得可以。如今,能夠緊緊跟在真正的皇族女眷身邊,多從她們嘴裡套出些東西來那是最好不過了!
一路聊着天,馬車就進了宮。婉貞跟着幼蘭和必祿氏,幾乎是寸步不離,就怕一個走失沒了依靠,惹出禍來。
其實對於紫禁城,她不算陌生了。原本就喜歡古蹟的她在後世來過好多次,書也看了不少,多少還是有點研究的。只是以前都是以遊客的身份來參觀,跟今天大爲不同,心境自然也不一樣。
來到寧壽宮,她們先被安排在一旁的廂房裡等着。裡面已經有了很多人,有其他王公貴族的女眷,也有朝廷大臣的妻子,很多她都不認識。全靠了幼蘭和必祿氏,她跟着她們亦步亦趨、有樣學樣,纔不至於鬧出洋相來。
原以爲所謂的覲見不過是跟慈禧和光緒、皇后見個面,磕個頭就可以了,現在才知道還有那麼多的道道,她此時不由得萬分慶幸早早遇到了幼蘭和必祿氏兩人,否則今天有九成九是瞞不過去,早就露餡兒了的!
到了正午時分,終於輪到她們三人晉見慈禧了,她的心不由得狂跳起來,腦袋發懵,跟在幼蘭身後,差點連該怎麼走路都不記得。
她也知道自己這樣子太不爭氣,但就算她有心振作也無可奈何啊!慈禧這個女人在後世有太多描述,反而很難對她有個比較準確的印象。這個手握中國政權四五十年的女人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會不會一個不如意就立刻治罪?萬一她無心得罪了她怎麼辦?
心頭亂糟糟的,連何時進了屋子都不知道,還好眼角突然瞟到前面兩人矮了一截,她頓時一驚,急忙也跟着跪下去。
“老佛爺千歲千歲千千歲!恭祝老佛爺福壽綿長,大清國國運昌隆!”幼蘭大聲祝頌道。
她和必祿氏隨着唸了一遍。
只聽一個溫潤的聲音從頭上傳來,道:“好,好,你們也不是外人,都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