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話說得沒頭沒腦,婉貞更加的迷糊了。他實不實踐承諾關她什麼事?!
而且聽到發誓那一截,她實在忍不住在心裡詛咒起來。他倒是實現願望了,“婉貞”果然活了過來,卻是拉着她這無辜的人一同受罪,憑什麼?!如今還想要她扔掉回家唯一的希望?
沒門兒!
不過綜合前面的對話,她倒是可以大膽猜測,應該是載洵和婉貞早有私情,這塊玉很可能就是他們私定終生的信物。只是不知道這段私情是在婉貞出嫁前還是出嫁後?出嫁前還好說,若是出嫁後,那可就是紅杏出牆,是要被浸豬籠的!這可是個隱患啊!
總之,因爲兩個人有私情,所以當婉貞重病,載洵便向這塊玉石許願。或許是冥冥中某個神秘的力量回應了這個願望,將她的靈魂從二十一世紀拉到這裡,附進了其實早已身死的婉貞體內,讓她又“活”了過來。
越想越覺得這番推測有理有據,她的心中頓時浮起一種荒謬的感覺這分明就是那些肥皂劇中用濫了的情節,怎麼可能會真正發生在現實中?!
而更荒謬的是,她竟然也會成爲這三流肥皂劇的其中一角?!她何其無辜!
悲傷、憤怒、委屈、茫然,複雜的感情充斥在她心中,一時之間,什麼也說不出來。
載洵深深吸了口氣,努力綻放出一個笑容,說道:“看得出來,如今老七對你是極好的,這便夠了。你也整個人開朗起來,能夠振作精神,便是我最大的欣慰。日後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吧,不要再去追憶以前的歲月,你我既已走上不同的人生,除了繼續走下去,讓自己過得好,沒有別的辦法……如果還有什麼要我做的,儘管開口,你的要求,我永遠不會拒絕。”說完,再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將她的音容笑貌牢牢鐫刻在心中。
今日一別,他們便是最普通的小叔與弟媳,再沒有其他關係!
聽了這番近似於訣別的話,雖然並不是婉貞本人,她心中竟也泛起一絲酸澀。看着載洵的背影漸漸消失,不知爲何,一股淚意開始在眼中凝聚。
不管載洵和婉貞之間是否真的存在不倫之事,他這番言行足以證明他對這段感情是真心投入的。還能說什麼呢?只能慨嘆造化弄人了!
“他終究還是明白了啊!”忽然從不遠處傳來一個聲音,她吃了一驚,原本有些傷感的心情頓時被嚇到了九霄雲外。
“誰?!”誰在聽她的牆角?
若是方纔的對話傳了出去,等待她的八成就只有浸豬籠的命運了!
卻見載灃緩緩從陰暗處走了出來。
天黑了,這裡又沒有路燈,所以他這麼個大活人躲在角落裡,她和載洵居然都一無所覺。
不過看見是他,她倒是鬆了口氣。不知怎的,她就是覺得這個人是可以依靠的。
“五爺,你怎麼……”好的不學去學人家聽牆角?沒得辱沒了王爺的身份!
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但表情上已經表達得相當完整了。
他不由歉疚地笑了笑,說:“我看見老六一個人走出來,怕他有什麼事,便跟過來看看。不是存心要偷聽的,抱歉!”
看來他是聽到了剛纔那些話了,不過倒並不是很吃驚的樣子。回憶方纔他說過的話,婉貞幾乎可以肯定,載洵和婉貞的私情,他一定有所瞭解!
那載濤呢?他知道自己的六哥和自己的老婆有染嗎?
她心念電轉,不由有些惴惴地問道:“五爺,你……知道了?”
載灃溫和地笑笑,看出了她的緊張,便放緩了語調,輕聲說道:“你與老六從小是青梅竹馬,你們兩人的事,我又怎會不知?以前他溜出去見你,還是我從旁協助的呢!只是後來造化弄人……”他深深地嘆了口氣。
婉貞不由得鬆了口氣,看載灃的神色,那兩人之間應該不過是藕斷絲連而已,並不存在什麼苟且,否則身爲大家長的他絕對不會坐視不理,更不用說語帶同情了!
而她更通過他的話確定了,載洵和婉貞的感情,是從小培養起來的,兩人的瓜葛發生在婉貞嫁人之前。這個罪名就小得多了,她不由得暗自竊喜。
“那……貝勒爺……”她想了想,又囁囁地問。
“放心吧,老七並不知情,否則你以爲他會讓你見老六嗎?”載灃調侃地眨了眨眼睛。
她終於放下一顆心來。
載灃看了看她如釋重負的神情,忽然心中一動,鬼使神差般問出一個問題:“婉貞……若是此刻可以讓你自由選擇,你會選誰?老六還是老七?”
“當然是濤貝勒。”她不假思索地說。
她雖然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新新女性,卻很有自知之明。在這個社會想要做打破封建禮教樊籬的婦女解放運動急先鋒,那純粹就是找死的事情!她還想留着這條命回家,還沒有大無畏的敢於爲解放婦女而壯烈犧牲的覺悟。
再說了,她原本就不是婉貞,正主兒與載洵那一段過往與她何干?
載灃卻不知道這段隱秘。
“果然是這樣啊……”他幽幽地說着,然後突然笑了起來,“也是,你能把老七從那些荒唐的興趣裡面拉出來,寸步不離守在你身邊,他應該是相當愛你的了,正該好好把握纔是,纔不會像我們這樣……”
“五爺……”她急急打斷了他的話,有點心驚膽跳。
看他一副感慨的模樣,似乎是深有感觸,該不會這婉貞有了一個兩個還不算,跟這三兄弟都有曖昧關係吧?
這……到底誰纔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人啊?!
她不禁一頭黑線。
載灃一愣,看着她的表情,頓時有趣地笑了笑:“你別不信我說的。像我們這種身份,婚姻大事由不得自己作主,甚至連父母都不能做主,上面的人指了誰便是誰,除了接受以外沒有別的辦法。你還算好的了,能夠嫁給真心疼惜你的人,更應該珍惜纔是。”
說到末了,他忍不住長嘆口氣。
聽他這句話,婉貞便知道自己想錯了。不過剛纔載洵給了她太大的刺激,也不能怪她會朝着不該想的方向去想。
她旋又想起以前看過的清宮戲,確實是有這麼回事的樣子。據說以前的王公貴族,得勢一點的,婚事都是由皇帝、皇后、太后指婚。以醇親王家族被慈禧看重的程度,三兄弟的婚事被她插手一點都不值得奇怪。
如此想來,這些王爺、貝勒們表面上看起來風光無限,私底下卻同樣有着無法細述的煩惱吧?以此推測,原來載濤對婉貞的不聞不問,是不是也跟這有關呢?
看着載灃落寞的神情,她便知道他必定也有過一段傷心事,心下不由有些不忍,便開口勸道:“五爺,人總要向前看的。人生總不可能心想事成,但既然已經發生了一些不由我們控制的事情,沉迷過去又有什麼用呢?五爺方纔說過的話,我也想送還給你,勸君惜取眼前人,千萬莫等失去了之後,才知道珍惜啊!”
這句話如同當頭棒喝,載灃頓時一震,看向她,喃喃地重複着:“失去了之後才知道珍惜嗎?”他苦笑了起來,“……是啊,你說得對,若是能夠早點知道珍惜……”
他長嘆一聲,搖了搖頭,沒有說下去。
天寒地凍的,她在外面站了許久,寒氣入侵,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他眼尖地發現了,急忙道:“好了,你快回屋裡去吧,外邊天冷,彆着涼了。”
事實上她也不想再繼續待下去。今晚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她在這一晚上知道的東西比這近一年的時間裡知道的都多,還都不是什麼好事,已經夠了!再來點什麼,她的頭就要爆了!
還是早點閃人吧,比較安全!
於是她沒有推辭,道了個歉便轉身走回屋裡。
載灃卻一直站在那兒,動也不動,目送着她回到女賓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