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皇朝別墅,謝家老宅。
大清早的時間,謝莛正和謝文暉在書房中談話。
“馬秘書的肚子快三個月了,再有一個月便知分曉。”謝莛坐在搖晃不停的藤椅上,閉眸享受冬日暖陽的普照,精明的老臉全是算計,“醫院那邊聯繫好沒有?”
“已經和王萍主任約好了,以後的各項檢查都由她親自負責。”謝文暉恭敬地立在一旁,“對了,今天便是產檢的日子。”
“嗯。”謝老爺子微微頜首,“這件事一定要秘密進行,不能讓外界知道,更不能讓安安知道。”
謝家在冰城是豪門貴族,就算家裡的母狗下了崽子都能被左鄰右舍津津樂道,更別說爆出最年輕繼承人有私生子的醜聞呢?
“爸,這幾天是我一年一次的腎病住院複查期,我不在家您要多關注馬珍妮,孕婦需要快樂的心情,文芳和嘉欣有時候太過分了,說出的話難聽又尖酸。”
“哎呀,文芳全是讓我給寵壞了,怎麼說也不聽。我年紀大眼睛又也花,總不能天天盯着她們的小動作,等會得想個辦法纔是。”
同一幢別墅,相隔幾個房間。
早飯時間已到,馬珍妮一早就醒了,可是她磨磨蹭蹭就是不肯出去,不是因爲肚子不餓或是食物不可口,而是實在不願意見到家中那對跋扈的母女。
這段日子,馬秘書過得也不咋地,寄人籬下不說,還要天天看那娘倆的臉色,聽人家含沙射影的辱罵。她有些後悔受人指使,來到這個家,現在她想走也走不掉,被死死困在這座金絲牢籠裡。
走廊裡有兩道沉重的踏步聲,馬珍妮聽出那是謝家兩個男人的,心情大好地推門出去,乖巧地站在門口,“謝老、謝先生早安。”
“嗯,你也好,乖孩子。”謝莛還算和顏悅色。所有人都知道他盼這個曾孫有多長時間了,現在的狀況完全是母以子貴。
“怎麼才下樓用餐?”謝文暉溫潤地問道。
“呃……不太餓……”馬珍妮急忙跟着走下樓梯,她哪敢說是害怕那兩尊大菩薩呀!
“不餓就不要吃了。”樓下正在吃早飯的謝嘉欣氣勢囂張,“謝家的飯也不是誰想吃就能吃的?要有高貴的出身,清白的家事,不是那些從貧民窟爬出來的狗隨便覬覦的。”
馬珍妮小臉明顯白了幾分:對啊,是她自己太幼稚,以爲一旦有了龍子,便能飛上枝頭,目前看來是大錯特錯了,謝家的僕人明裡暗裡曲奉佯爲尚且不論,單單謝家的兩個女人就從沒給過她好臉色。她突然想起了餘安安,即便再怎麼故意氣她,那個女人都沒有用這麼帶有歧視性的話侮辱過自己,現在想想人還真是不錯。但是轉念一想,她來的目的就是要讓餘安安吃苦頭,只有憑藉孩子得了謝少夫人的位置,才能步步爲營,平步青雲,從此脫離卑賤的生活。她不想讓未出世的孩子和自己一樣,從小就低人一等。
“嘉欣,好好吃飯,不能這麼說話,”謝文芳輕蔑地擡起眼皮,眼神斜斜的望過去,“不過話說回來,馬秘書懷了身孕真是身子嬌貴,照理說你也不是什麼大門大戶家的子女,不應該這麼挑食。”
“媽媽,這你就不懂了,越是出自山溝裡的野雞,飛上枝頭越是學得矯情,沒學會上等人高貴的氣質,偏自以爲是地擺闊太太的脾氣。”
“飛上枝頭?那也要懷上真正的龍種纔算,嘉欣,現在下定論還太早,等到醫院出結果,真要是謝家的孩子我們自然要養,倘若是假的一定不能輕饒了某些人。”
兩母女一唱一和地冷嘲熱諷,馬珍妮早就掛不住地低下頭,然而,更讓人心驚肉跳的是謝文芳最後的一句,聽得她手腳冰涼,四肢都在輕微顫抖。
“這麼多菜還堵不住你們的嘴,這個家輪不到女人說話。”謝莛眼波冷淡地瞧着自己的女兒與外孫女,她們娘倆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轉而又慈祥地對馬珍妮笑道,“飯菜合不合口味?你是孕婦,一定要吃好、喝好、睡好、心情好,否則對胎兒不好的。”
馬珍妮笑臉燦若桃花,“多謝謝老的關心,我一定好好養胎。”其實,她心裡明白,謝莛之所以善待自己,都是因爲她肚子裡的那塊肉。
“嘉篪怎麼還沒回來?”謝莛復又問了一句,“我不是讓他今早回家聚聚,有事商量嗎?”
最近幾日,謝嘉篪一直在海濱別墅獨居,
他早出晚歸,拼命工作,就是不想讓自己胡思亂想。他決定在魏爵從德國回來之前,暫時不與安安見面,因爲他不知道該用怎樣的心情面對那個女人。
一桌人都在埋頭用飯,大門推啓,謝嘉篪帶着一身寒氣走了進來。
“爺爺找我什麼事?”一進門,謝嘉篪便嚷了一句,明顯心情不好,“公司的早會還沒開呢!”
老爺子還是一貫的語氣和善,“今天是馬秘書產檢的日子,你陪她去第一醫院看看。”謝莛有自己的想法,出於安全的考慮這種時候一定要有謝家的人陪伴,可是家中的兩個女人,心裡都揣着刀子,巴不得馬珍妮早點流產,思來想去,唯一個不能對胎兒下手的便是孫子,不管怎麼說,畢竟他有可能是這個孩子的父親。
“什麼?”謝嘉篪果斷回絕,“我沒時間!”讓他和馬珍妮一起去見醫生,萬一讓別人瞧見怎麼辦?再說,他真怕自己半路上控制不住,親手掐死這個居心叵測的女人。
“不知道安安有沒有空,”謝莛老神在在地說了一句,“在我們那個年代,出了這種事,一般都是太太出面。”
這話一說,馬珍妮當即一喜,差點激動得流下眼淚,換句話說這是變相承認自己姨太太的地位。這幾天她也想明白了,她這種窮困的家庭想要變成嫁入豪門的灰姑娘不大可能,不過,就算無法成爲正大光明的正妻,只要能每天出現在他身邊,即使是一個固定的情人,她也樂此不疲。因爲他是她愛的男人,更能給她從來不曾擁有的金錢和地位。
謝嘉篪聽到安安的名字,心猛地抖了一下,他了解爺爺說到做到的個性,只得咬牙狠狠點頭應是。
早餐結束,馬珍妮小跑着跟在男人的身後,滿心雀躍的出門去了。
謝嘉欣俏臉顯露鄙夷,她悄悄地掏出手機,編輯短信:安娜,表哥陪那個賤人去第一醫院做產檢去了……
這次出門,他們乘坐的是謝家的房車,老爺子想得很周到,謝嘉篪的豪車太過扎眼,不如這種車低調又安全。
車上很沉悶,坐在後座的謝馬二人誰都沒有說話,謝嘉篪一直望向窗外怔怔出神,道路兩旁店鋪門口各式各樣的雪人,讓他回想起紫香園的一段美好時光。而馬珍妮卻是從始至終都在偷偷打望身邊的男人。
謝嘉篪煩躁地掏出煙,點燃狠狠吸上幾口,許是抽得太急,立刻咳嗽起來。
馬珍妮從揹包裡掏出一瓶水遞到男人眼前。
男人注意到礦泉水,繼而又看了看身邊的女人,沒有伸手,冷笑地別過頭去。
“我就這麼讓你心煩嗎?”馬珍妮心酸了,她從畢業就跟了她,許多個初次都給了他。都說一夜夫妻百夜恩,他們共度過那麼多纏綿悱惻的夜晚,他怎麼會對自己如此薄情?
謝嘉篪斜眸盯着她半晌,“珍妮,如果說當初對於逼你離開,我還有一絲歉意的話,那麼,當你以這種姿態再次出現在我眼前,處心積慮想要毀了我時,我們曾經的感情全都不復存在了。”
“嘉篪,我,我是真的愛你,不想離開你……”
“所以,你就想用這種無恥的手段留在我身邊嗎?”謝嘉篪更加確定自己的猜測,“假的永遠都是假的,等到你的骨肉呱呱墜地的那一刻,立時真相大白,到時你怎樣正面別人的指責,就連你的孩子也會埋怨你,不應該帶他來這個世界的。”
聞言,馬珍妮的身體明顯僵滯,她擡起水汪汪盈滿淚水的大眼,賭誓一般說道,“不管你信不信,從以前到現在,我只有過你一個男人,這個孩子也一定是你的。”
謝嘉篪一陣心悸,她的眼神篤定中帶着慌亂,讓人捉摸不透,他便據理力爭,“我們最後一次,就是威尼斯的蜜月旅行,我明明記得每次都用套子,試問,你怎麼可能懷孕?”
“有一回套子中途破了,這事當時我跟你說過的。”馬珍妮哭着說道。
一陣天旋地轉,謝嘉篪猛地想起,被安安捉姦的那一晚,馬珍妮的確提過一句,他也確實看見一個有破洞的套套,不過當事他的心思全在另一個女人身上,因此也沒再多問。
難道老天爺在開自己的玩笑,僅僅因爲那上面的一個漏洞,就讓他接受如此嚴厲的懲罰嗎?她的孩子究竟是不是自己的?他該如何面對安安?本來就混亂不堪的局面,再加上這樣一顆定時炸彈,往後的路該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