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之兵,表面上有十幾萬,但扣除空餉的情況,實際上恐怕五萬都不到。這五萬士兵分屬各個衛所,相互之間缺少協作,士兵們的日常訓練,也是無人監督,因此,無論單兵還是集體,都沒有戰鬥力。他們是一羣老虎,但只有力量,沒有牙齒,依靠體量嚇唬百姓還可以,戰場上打仗恐怕就是豆腐了。”朱由檢實在懊惱,自己來到明朝,要操心的事情太多。
大明發展到這個時間,也許真的該壽終正寢了。如果自己不是佔用了朱由檢的肉身,真應該將大明推倒從來。有破纔有立,破得越徹底,立得就越長久。
“那怎麼才能提高他們的戰鬥力呢?”秦永年當然知道山東兵的狀況,以前的奮武營比山東兵也好不到哪裡去,以朱由檢的才能,或許他有整治的方法。雖然山東兵與他秦永年沒什麼直接的關係,但他希望朱由檢能解決難題,畢竟,大家都是大明的軍隊。
“山東軍備的糜爛,非下重手不可,所謂不破不立。現在倭寇壞了整個山東的軍備,正好是個機會。”至於怎麼整合山東的十幾萬府兵,朱由檢只有理論知識,有人比他更合適。“非有不畏權勢、不計個人名利又能自保的人不可。將山東的十萬府兵,分駐六府,濟南是山東首府,駐兵兩萬。登州作爲海防區,駐兵四萬,其餘四府,每府駐兵一萬。”
“殿下心中可有人選?”
“有。”
“誰?”
“你,指揮使大人。”
“我?”秦永年萬沒料到,說了半天,將自己繞進去了。他實在不明白朱由檢是怎麼看上自己的,對於接手山東,他根本沒有心理上的準備。
他之所以問朱由檢大明的軍備情況,並不是他看中山東,而是希望通過朱由檢的思考過程更好地瞭解朱由檢。
“咱們先不說這個,另有一事,當需急辦。”
“什麼事?”秦永年越來越擔心,狡猾的朱由檢可別再把自己繞進去。
“剛纔李元所說的,倭寇從登州登陸的事,不知指揮使大人有何感想?”朱由檢真的感謝李元,沒有李元的提醒,他一時半會還想不到這麼多。
“倭寇不是被殲滅了嗎?”秦永年覺得自己越來越跟不上朱由檢的跳躍性思維了。
“倭寇深入險地,劫掠的財寶,肯定不會在大明的國土上使用。在大明的土地上,他們只要劫掠就行了。那這些財寶肯定要運回本國。”朱由檢喝了口茶,茶水已經涼了,現在的天氣還是很悶熱的,涼茶能活躍朱由檢的思維。“既然這些財物要運走,那麼登州之地,必然有他們的同黨留守,而且還有運輸的船隻。”
“殿下的意思是?”秦永年隱隱有一種感覺,朱由檢不僅是消滅倭寇這麼簡單。
“明晨派遣一支軍隊,日夜兼行,趕在倭寇被殲滅的消息傳到登州之前,扮作倭寇,出其不意,登船俘敵,必然繳獲倭寇的所有船隻。”朱由檢認爲,倭寇的船隻能裝載兩千多人,加上要運載財物,必然不會少,只是不知道船隻的大小,也不知道能否用作戰船,但有了大量的船隻,至少可以訓練海軍。
船隻將來可以批量生產,但海軍士兵卻不能,士兵需要大量的時間培養和訓練。
“殿下要這
些船隻何用?難道組織商隊?不是要組建水師吧?大明已經有水師了。”秦永年發現,自己還有點不習慣朱由檢的奇思妙想。
“不錯,大明有登州、天津、福建、廣東四大水師。指揮使大人,你認爲大明的水師與大明的府兵相比,戰鬥力如何?”朱由檢說到府兵,秦永年就傻眼了,大明的水師和府兵一樣,現在只剩下一個名稱而已。“什麼是水師?大明的水師只能在內河與沿海活動,稍微遠點,船就耐不住風浪。西洋人也組建了水師,不過人家叫海軍,真正在大海大洋中航行戰鬥的海軍。”
“就像鄭三寶那樣的船隊?”想起成祖年間的三寶太監和他的船隊,秦永年眯起眼睛,好像是在回憶自己的經歷。但那種輝煌也隨着成祖和三寶太監的老去,早已成爲昨日黃花,大明經過百年的禁海政策,水師早就墮落成和府兵一樣的豆腐了。
“嚴格來說,比鄭三寶的船隊還要厲害。鄭三寶的船隊是商船,西洋的船隊是專業戰船,而且噸位比鄭三寶的大寶船還要大。”說道這兒,朱由檢也是有點沮喪,老祖先的確給我們留下了榮譽,但如果不會繼承,也是枉然,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大寶船的圖紙。“倭寇屢犯我大明,爲什麼大明只能疲於應付?如果大明現在能有一支鄭三寶那樣規模的船隊,就能將所有的倭寇都剿滅,不給後代留下禍害。”朱由檢嘆了口氣,顯示與他年齡不應有的成熟:“大明的水師,淪落到連倭寇都不如了,倭寇能來大明,但大明卻不能清繳倭寇所佔據的島嶼。就說這登州水師吧,不但不能攔截倭寇,連倭寇在眼皮底下登陸都不知道,害得山東的百姓血流千里。”
“殿下,西洋的海軍真的很厲害嗎?”秦永年本來還打算問朱由檢,他怎麼知道這些,想想還是算了,人家是王爺,宮中的消息當然靈通。
“當然。西洋離大明不止萬里,他們能來大明,大明的船隊卻不能去他們那兒。就是當年的鄭三寶,也沒能到達西洋,還差着一大半呢。指揮使大人,你說,西洋的海軍怎麼樣?”朱由檢說的還只是航海,如果說到西洋的海軍,怕是秦永年都接受不了。
秦永年的目光逐漸閃爍起來,軍人的性格,當然不服輸,小小的西洋諸國,海軍都跑到大明的家門口,難道大明就束手待斃?
朱由檢在等,等待秦永年的熱情慢慢發酵,見時機成熟,對秦永年笑道:“這山東總兵,指揮使大人可領得?”
“可是,整頓山東兵馬,尤其是補充兵員,就會觸動許多利益,我如何能自保?”看來秦永年也不是衝動的人,還知道爲自己留下後路。如果他是衝動的人,估計朱由檢還看不上他。
“皇帝如何?如果我能說服皇兄,讓你擔任總兵,皇兄必然保你平安。”開玩笑,這是朱由檢在山東爲自己埋下的第一支伏兵,當然要保證秦永年的安全。
“有皇帝陛下信任,我自當可以保全。”其實秦永年和皇帝並不熟,他更相信朱由檢。“可是水上訓練不同於陸地,所需人力、銀兩、糧食甚多,我何來這許多軍餉?”眼下戶部的錢糧都耗在遼東,山東暫時沒有戰事,朝廷裡有誰會同意撥付大量軍餉給山東?秦永年常年待在京師,雖然不參與黨爭,但他對大明的朝局還是很清楚的。
“以繳獲
倭寇的黃金白銀作基礎,我再送你一筆長期的軍費。”朱由檢將水泥、紅磚的生產工藝和建廠事宜,以及即將在京師建造的玻璃廠的情況,都和秦永年說了,爲了大明的海軍,他可是將自己壓箱底的活都拿出來了。“本來我準備向皇兄請求,擔任山東的巡撫,全力爲你籌建軍費,但一來我太年輕,未識官場事宜,威望也不足,難以統御山東;二來京師事物繁多,實在無法脫身。”朱由檢沉思了一會,“指揮使大人,你認爲李元能否擔任山東布政使嗎?”
明朝的巡撫,權力很大,總管當地一切軍政大事,但巡撫是臨時性的,隨時可以裁撤掉。布政使是一省最高民政官員,是常設性的,相當於省長。如果朱由檢留下來,他希望擔任巡撫,這樣隨時能以裁撤巡撫的名義回京,而李元任職,則應該時間長一點,擔任布政使更合適。
“嗯。”秦永年被朱由檢說得心潮澎湃,似乎自己就是大明的中興之臣。冷靜之後,他提出最爲關心的問題:“殿下,那奮武營怎麼辦?”
“自然是回京,總不能讓京師軍常駐山東吧?兵部也絕不會同意。不過,我可以稟明皇兄,山東武備需要整治,讓奮武營延遲三個月回京。”朱由檢知道秦永年捨不得奮武營,不過山東天高皇帝遠,又有自己罩着,只要秦永年認真練兵,將來不知道會出現多少個奮武營。
“嗯,不過殿下得給我留下一些軍官,幫助訓練山東兵。”秦永年好像已經是山東的總兵了,開始爲山東兵規劃未來。當然,能不能擔任山東總兵,那是朱由檢是事,如果不能留在山東,那他還是要回奮武營的。
“最多給你留下騎兵千總錢禮民、步兵千總蔣根。京師正在組建軍校,將來地方軍中的中下層軍官可以來京受訓,山東兵優先。”山東兵現在完全崩潰,不留下兩名軍官是不行的,但留下的軍官不能太多,否則奮武營就散架了。
藉着剿滅倭寇的機會,朱由檢搞定了山東。在他設想中,山東文有李元,武有秦永年。
秦永年也許不是戰場上的猛將,但他是正直的軍人,能在明末這樣的大染缸裡保持軍人的風骨,朱由檢還是信任他的。
李元原來只是七品知縣,一下子上升N級成爲二品布政使,朱由檢不指望他對自己感恩戴德,只希望他能爲山東的百姓和山東的軍隊做些貢獻。雖然李元需要時間熟悉新的工作,但即使李元什麼也不做,也比那些只會把手伸向百姓的官員強得多。
然後朱由檢和秦永年商量向兵部彙報軍情的事。朱由檢當然不會把殲滅倭寇的功勞完全攬在自己身上,一切歸功於奮武營,作爲指揮使,秦永年自然是首功。
秦永年說什麼也不同意,直到朱由檢以山東總兵的任命爲重,他才紅着老臉默不作聲。
接着,秦永年接連發出兩道軍令:
“山東軍情,六百里加急。送兵部,轉呈皇帝。”
“着錢禮民率本部人馬,天明出發,日夜兼程,奔赴登州,擒獲留守之倭寇,繳獲倭寇的船隻、財物。”
奮武營的指揮權已經隨着倭寇的覆滅,重新回到秦永年的手上。朱由檢看看沒有自己什麼事了,只好洗洗去睡。明天,秦永年留守山東,他將帶着特戰隊回京覆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