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你快呀!”烏蘭索佈德發現李鴻基在追趕自己,興奮得就像是二月時分,飄飛在空中的風箏,她銀鈴般的笑聲,藉助西北風的傳遞,遠遠傳入李鴻基的耳中。
被蒙古小姑娘恥笑,李鴻基大怒,“駕!”他一抖馬鞭,狠狠地抽在棗紅馬的臀部,棗紅馬吃痛,速度陡然提升了三成,他和烏蘭索佈德之間的距離,正急速縮短。
“啊?”烏蘭索佈德一轉身,發現李鴻基已經迫到身後,她雙腿夾#緊馬腹,給出衝鋒的信號,又在馬臀上抽了一鞭,小白馬也加快了揚蹄的頻率。
烏蘭索佈德就像剛剛從籠子中放出來的八哥,興奮得大喊大叫,嘴裡不時發出“哦、哦”的叫喚聲。
爲了減小風的阻力,李鴻基伏在馬上,他的前胸,幾乎壓在馬背上。
棗紅馬的體型較大,四條腿遠遠長過小白馬,儘管小白馬已是竭盡全力,但它身上的烏蘭索佈德,加上龐大的包裹,實在太重,它有點力不從心了,棗紅馬漸漸趕了上來。
烏蘭索佈德大急,她又是甩馬鞭,又是用纖足踢馬腹,恨不得自己也下馬,用六條腿跑路。
棗紅馬的馬頭已經越過小白馬,烏蘭索佈德還是不肯認輸。
李鴻基默不作聲,再次催動戰馬,棗紅馬整個身子已經完全超出小白馬了,他撥轉馬頭,向小白馬逼過去,開始阻止小白馬直線前進。
雖然兩匹馬沒有相撞,但小白馬被迫向右拐彎。
“籲……”烏蘭索佈德終於放緩馬速,李鴻基一提繮繩,也將馬速降下來。
兩騎幾乎並肩,行在隊伍的最前列。
說是草原,因爲是冬季,什麼風景也沒有,李鴻基放眼望去,四周一片青灰色,不是枯黃的草根,就是烏黑的泥土。
“李大人的騎術,不輸於我們蒙古的男子。”可能是剛纔太過興奮的緣故,烏蘭索佈德的小臉,通紅通紅的。
“我也是自小學習騎馬,後來當過驛卒,所以控馬術一直沒有荒廢。”李鴻基倒是神閒氣定。
“難怪呢!”烏蘭索佈德招招手,她還準備與李鴻基大戰一場,想想還是放棄了,她的小白馬,體型就遠遠不如李鴻基的棗紅馬,“如果漢人都能達到李大人的水平,那我們蒙古人一點優勢都沒有了。”
“烏蘭格格說的可是戰場?”李鴻基看着烏蘭索佈德,“其實,控馬術好,也只是逃跑得快點而已。”
“哼!”烏蘭索佈德在馬背上扭了一下小蠻腰,“我們科爾沁人,不僅男人,連女人都可以在奔跑的馬背上放箭。”她習慣性地伸手向後背摸去,但她的身後卻沒有箭壺,只能悻悻地收回小手。
“烏蘭格格說得不錯,這點我們比不上,我們漢人中,能在奔馳的馬背上放箭的,的確不多,”李鴻基話鋒一轉,“科爾沁的騎兵,與女真人相比,戰鬥力如何?”
烏蘭索佈德遲疑了一下,眼睛也不像剛纔那麼明亮了,“科爾沁的騎兵,比女真八旗,還是要差上一點點!”
“那烏蘭格格可知道,大金國,現在只剩下女真六旗了?”
烏蘭索佈德點點頭,眸子更加灰暗了,“李大人,你們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告訴你也無妨,你們現在還造不出來。”李鴻基放開馬繮,雙手做了個瞄準的姿勢
:“是燧發槍,我們用的是燧發槍。”
“可是你的侍從們,背在背上的那個?”烏蘭索佈德扭頭往回看,李鴻基的侍從和他的侍女,都遠遠落在後面。
李鴻基並沒有否認:“正是這種燧發槍,它比你們馬刀、弓箭,可是厲害百倍。”
“哼,你們漢人,就會裝神弄鬼,有本事,和我們真刀真#槍打一仗。”烏蘭索佈德揚起小臉,滿是不屑的樣子。
“哈哈,烏蘭小姐,能用燧發槍解決問題的,我們一般不用馬刀,”李鴻基覺得烏蘭索佈德實在太幼稚,“況且,燧發槍可是我們漢人自己造的,爲什麼不用?”
“李大人,能否讓小女子看看?”烏蘭索佈德的眼睛裡,閃現出羨慕的光芒,如果這種光芒,能夠刺傷李鴻基的雙眼,她希望,她能帶走一支燧發槍。
“當然可以,一會他們上來了,烏蘭格格可以拿去看看,”李鴻基斷絕了她的進一步念想,“但是,我不能送給你。”
“爲什麼?李大人就這麼小氣?還比不上我們蒙古的女人?”烏蘭索佈德的腮幫子高高鼓起,嘴脣也是撅得老高,看樣子可以掛住一瓶醬油了。
“烏蘭格格,實在對不住,這不是小氣的問題。燧發槍是我大明的寶貝,我皇陛下有令,誰要是丟了一支燧發槍,就要拿腦袋來換。”李鴻基索性將問題說得嚴重些。
“奧?那……還是算了吧!”烏蘭索佈德的心情漸漸緩過來,但她還是有點失望。
兩人騎着馬,默默地走了一段,也不知道他們在看些什麼或者想些什麼。
烏蘭索佈德幾次看着李鴻基的臉,似乎要張嘴,但她終究什麼也沒說。
李鴻基等了好一會,還不見動靜,只好搶着說話:“烏蘭格格?”
“嗯?”
“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又不知道是不是唐突了。”
“想問就問唄,你們漢人就是囉嗦!”
“嘿嘿,”李鴻基訕訕地笑,“烏蘭格格,你的漢話,爲什麼說得這麼好?”
“你問這呀?”烏蘭索佈德有些失落,她的臉蛋轉向外側,將一段後頸留在李鴻基的眼裡,“我有一個祖母,她是漢人,漢話就是她教我的,據說,她原來還是官家的小姐。”
“漢人?官家小姐?”李鴻基大吃一驚,他在腦海中努力思索,卻是沒有頭緒,以他的年齡,肯定和這位祖母,沒有任何交集,在他看過的大明典籍裡,李鴻基也沒有看到過任何線索。
“是呀,我祖母還會寫漢字,不過,她並沒有教過我,她說,女孩子學會了漢字,也沒什麼用。”
“烏蘭格格,你能說說祖母的身世嗎?”
烏蘭索佈德搖頭,“我也不知道,祖母從來也沒說過她的身世,她說,她嫁到蒙古,已經辱沒了家門,所以,她要忘記過去。”
李鴻基覺得也有道理,她祖母遠嫁異族,肯定覺得對不起家人,所以,她再也不提自己的家族;而她的家人,也認爲她遠嫁蒙古科爾沁,或者被科爾沁搶去,是嚴重辱沒了門風,因此,刻意將她忘記了,大明的典籍這纔沒有記載。
“你們漢人真是,嫁給蒙古人,就是辱沒了她的家人?真是不懂。”烏蘭索佈德一連聲恨恨不已。
“我也說不清楚。”李鴻基搖搖頭,烏
蘭索佈德是蒙古人,他根本不能理解漢人的那些禮節,“也許當年蒙古與大明爲敵,畢竟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奧!“烏蘭索佈德也想到了以前,大明和蒙古曾經發生過的戰爭,難怪祖母不肯說出她的身世,那時大明是蒙古的敵人,她擔心連累她的家人。
“很可能就是這個樣子。”
“格格,格格。”烏蘭索佈德的兩名侍女,氣喘吁吁地趕上來了,後面跟着李鴻基的侍從們。
兩女用異樣的目光打量着李鴻基,其中一女,還狠狠地瞪了李鴻基一眼,弄得李鴻基莫名其妙。
“亂叫喚什麼?大白天的,我還能走丟呀?”烏蘭索佈德輕斥她的侍女。
李鴻基笑笑:“她們就是蘭蘭、梅梅?”
“是呀!她們進府的時候,還沒有名字,那時我常常聽祖母講漢人的故事,所以我就給她們起了個漢人的名字。”烏蘭索佈德變臉比翻書還快,馬上換出一副笑臉,臉上的酒窩都隱隱露出來了。
“真是好名字!”李鴻基向蘭蘭和梅梅多看了兩眼,“真沒想到,在科爾沁大草原的深處,還能遇到這麼多與漢人有關的元素。”
蘭蘭卻沒有像她的主子那樣,給李鴻基一個好臉色,她的瞳孔驟然放大,猶如睡蓮乍放,斜睨着李鴻基,等到李鴻基再看她時,她已經低下頭,看也不看李鴻基一眼。
烏蘭索佈德沒有注意她的侍女,她歪着小臉蛋,迎上李鴻基的目光:“我們,下馬走走吧?”
“下馬?好,”李鴻基一躍下馬,他拍打了一下皺褶的衣褲,“還是走路舒服。”
烏蘭索佈德也跳下馬,將馬繮交給梅梅。
兩人並肩走在枯黃的草地上,暖陽從側面面照在他們一側的臉上。
烏蘭索佈德的侍女和李鴻基的侍從,分別牽着他們的戰馬,遠遠跟在後面。
烏蘭索佈德像漢人女子那樣,一手抵在下巴上,一手托住胳膊肘,“李大人,我能稱呼你的名字嗎?老是大人大人的,太彆扭了。”
“只要你喜歡,隨便你。”
“真的?”
“真的!”
“那我叫了?”
“你叫吧!”
“鴻基?”
“嗯!”
“鴻基鴻基鴻基……”
“哈哈哈哈哈……”
烏蘭索佈德也是仰天大笑,她張開雙臂,指向長生天,“我太高興了,鴻基,咱們跑吧?只有奔跑,才能表達我此刻的心情。”
不管李鴻基是否同意,也不管長裙是否絆腳,她已經邁開雙腿,向西南方奔去。
李鴻基只得追上去,他的個兒高腿兒長,幾個箭步,就追到烏蘭索佈德的身後。
烏蘭索佈德的紅裙太長,跑起來極爲不便,加上穿的是軟底皁靴,也不適合在地上奔跑。
她的右腳一滑,“啪”的一聲,摔倒在地,脊柱朝天面孔着地,趴在地上,一時起不來。
李鴻基正高速奔跑在烏蘭索佈德的後面,這時,就是一顆小石子,也能將他絆倒,何況是一個百十斤重的蒙古女人。
他在烏蘭索佈德的腳上一絆,雙腳立刻停了下來,但上身由於慣性,繼續向前俯衝,一下子摔到在烏蘭索佈德的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