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萬磊第一次出巡了,而這一次萬磊一行上千人均是騎馬急行,因爲那些驛道年久失修,早就破敗不堪,根本就沒法行車。【高品質而按照行程,萬磊先取道南下河南,直接前往開封府視察河堤,再一路西進西安,之後再北上河套地區,過山西太原與大同再回到北平。
萬磊的出巡的第一站是真定府,由於真定府幾次來都是明軍進攻北平行省的前沿,這裡可以用連年兵災來形容。要知道,明軍可不同於北平軍,他們可不是什麼明之師,一些兵員的素質實在是太低,所過之處定是如蝗蟲一般大肆破壞與洗劫到一切。
哪怕是軍紀較好的模範軍,即便不隨便洗劫百姓,也會強拉百姓去運軍糧,去修路,去幹着幹那,讓百姓無法安生。
總之,每一次明軍過境,地方就會像是被賊冦浩劫過一般,留下的只是遍地的狼藉與無數貧苦無助的百姓,這也就是明朝的小百姓不喜歡打仗的原因,因爲不論是打別人還是被打,吃虧受罪的最終還是小百姓。
這幾年來,真定府一直作爲明朝的屯兵地,生產與經濟都受到了嚴重的破壞,萬磊所過之處,到處可以衣不敝體的貧民,這些飽受戰爭之苦的百姓的眼,總是瀰漫着渾濁的淚光。
遍地的困難,萬磊卻無法給他們多少實質的幫助,只能時不時停下來,把自己帶着乾糧分一些給那些因爲長期吃不飽而面黃肌瘦的婦孺,並好言安慰他們,帶給他們希望,這也是他們最迫切需要的。
實際上,真定府的狀況還算是好的,因爲靠近保定府,百姓能到保定府去當僱工,能當小商販從保定府轉動商品到名地去謀利,所以雖然窮苦,但還能混個溫飽,沒有餓死人的情況發生。
真定府再往南,情況就大不一樣了,特別是過了順德府進入大名府境內時,那才叫一個慘,所過之處,滿眼盡是乾旱龜裂的荒地,真正的赤地千里,路邊那些破落的村落,早已人煙斷絕,只是道上偶爾能看到一些蹣跚而行的乞丐。(首??發)
乞丐,不錯,就是乞丐。由於開春以來北方持續乾旱,很多地方難尋一屢綠色,莊稼自然是絕收了。而去年來明朝廷催餉太急,很多貧民破產,開春斷糧只得四處逃難。現在北方新定,很多逃難在外的乞丐又蹣跚着回來了。
每每遇到這類乞丐,萬磊都會讓人把他們組織起來,帶他們南下到河堤工地去,那裡幹活雖然辛苦,但是最起碼,能有飯吃,還能領到糧食,以助他們渡過這可怕的災荒。
過了大名府,萬磊一行人終於來到了開封府。開封,原爲北宋首府,東京所在地,更是出了一位大名鼎鼎的包青天。明朝建立之後,置河南承宣布政使司,設開封府,省治府治縣治都設在祥符縣。
河南,位於原地區,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無數兵災在此地輪番下演,更遭遇了無數次水旱蝗災,可謂是多災多難之地,有吏以來,因天災死不幸斃命的百姓,是一個難以統計的天數字。
現在,河南這一片神奇同時又多災多難的土地落到了北平軍的手上,在萬磊看來,這簡直就是一個沉重的包袱,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現有的省一區,河南省的人口是最多的,人口密度也是最大的。據河南軍事管理委員會的統計,僅河南一省,就有人口四百多萬,是北平行省的近五倍。而今年開春以來,河南省內鮮有降雨,糧食欠收,一想到有四百多萬張口要吃飯,萬磊的腦袋就大。
按說河南缺糧,可以從別的地方運糧來賑濟,可是河南不同於山東安徽遼東朝鮮等沿海省區,它是內陸省份沒有海運的便利,現在又還沒修有鐵路,糧食只能靠人挑馬拉。一路上人吃馬喂,一萬石糧食從北平省起運,最少也得消耗掉兩三成。
運輸成本高也就算了,關鍵是驛道太爛,一時間要運足幾百萬石賑濟糧入河南,這本身就是一個老大難的問題。就連同是處於內陸又同樣遭遇了旱災的陝西山西,問題也沒有河南嚴重,因爲陝西山西人口本就少,又靠近有塞外江南之稱的河套地區,反倒是人口大省的河南成了最沉重的包袱。
雖然包袱沉重,萬磊也得硬着頭皮接過河南這一個爛攤子。這不,五月十五,帶着一路風塵的萬磊進入了祥符縣城,並打算在這個遍地是風沙又缺衣少食的鬼地方呆上一段時間。
聽說萬磊來巡,祥符縣城內早就擠滿了從各地彙集過來的人,這些人有的是慕名而來,想看看北平王的風采;有的是想來投機一把,想從北平王身上撈些好處,不過當他們看到風塵僕僕萬磊一行人時,愣是沒認出來,直到河南軍管委將萬磊迎進省衙之後,這幫人才發現自己已經錯失良機了。
省衙內,除了坐鎮河南的軍政要員之外,還有從各州縣來的鄉紳父老,萬磊來不及休息,只是洗了一把臉,就在大廳分批會見這些人。而他久居上位,身上的官威早就不養自盡,雖然有意收斂,卻還是讓那些鄉紳父老不敢直視。
“包員外,聽說你們包姓是開封府四大族姓之一,有族人數萬,今年定是有很多人遭災了吧?”萬磊對面坐着一位五十來歲的老者,叫包世仁,本地包姓族長,在開封府還算有頭有臉,不然萬磊也不會破例單獨召見他。
“回萬先生,我包氏確是本地大族,族人七萬有餘,散居於數縣之,其祥符縣最多,有五萬餘人。而今年開春一直不下雨,冬麥絕收,數萬族人衣食無繼,若非先生開倉賑濟,只怕要餓死好些人,老朽替族民謝過先生活命再造之恩。”包世仁膝蓋一軟,就要下跪。
“不必,不必。”萬磊忙把他扶坐回到椅子上,“但凡是我北平軍轄下之良民,皆是赤子,我們自然不會見危不救。然而河南大面積遭災,難民數量太多,加之糧食運輸困難,恐怕難以賙濟,我也正爲此事而煩憂。”
“萬先生不必過分煩憂,百姓苦日子過慣了,不奢求吃飽,只求不被餓死,每人能給半石糧,就夠熬過今年了。”包世仁忙道。
“包員外誤會了,我的意思不是想減救濟糧的份額,而是尋摸着能不能減少河南難民的人口。山東靠海,海運方便,那裡又剛剛遭遇兵災,沿海很多府縣人口不足,我想移一部分難民過去,只是大家都是安土重遷,我們也不好強迫大家背井離鄉,所以好生爲難啊。”
萬磊的意思是將河南部分人口遷移到山東沿海去,一來可以方便救濟,二來可是減小河南的人口密度,爲以後搞農業機械化生產輔路。不過,現在的河南人都是“子民”了,不能像以往接收的那些走投無路難民那樣,隨意地搬來搬去,不然會激起民變的。
包世仁不是傻子,他見萬磊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自然明白萬磊爲什麼單獨見他了,簡單的說,就是要他當個表帥,帶頭去鼓動族人遷移,所以他一臉鄭重的說道:“萬磊請放心,別人老朽不敢保證,只要是包氏子孫,隨時都能東遷,萬先生想遷咱們到哪裡,就遷到哪裡,若是有誰敢多嚼舌頭,老朽就把他清出祖籍,那種不仁不義之人,也不配當我包家子孫。”
“也沒那麼嚴重,我的意思是遷一部分,留一部分,大宗依舊留下來安守故土,只要讓旁枝的遷移即可。人遷走之後,原有的耕地還是歸你們一族所有,而他們到山東之後,也會得到妥善安置,那些無主的耕地和房屋都會分給他們。”
“既然先生爲我等考慮得如此周到,老朽不敢再多言其他,一切唯先生所命。”包世仁正色道,心卻是大喜,他本來還怕萬磊把他全族弄走,再趁機將他們的地給沒收掉,現在只弄走部分族人,不但不沒收地,還在山東那邊多給一些地,這不是在幫助他老包家開枝散葉嗎?這種有利於宗族的事,他當然一百個願意。
“包員外如此通達情理,不愧是名臣餘裔。有員外帶個好頭,其他各姓的工作就好做了,萬某實在是感激不盡啊。”萬磊起身拱手稱謝,給足了包世仁的面子。
“不敢當,不敢當,萬先生仁澤兆民,德配天下,老朽佩服佩服。”包世仁忙起身回禮,又道:“聽說萬先生南下治水,老朽有一言,不知當不當講。”
“哦,包員外有何良策,但說無妨啊。”萬磊問道,其實,他也正爲如何才能使黃河長治久安而頭疼。
“不敢說是什麼良策,只是一些鄙見,上得不檯面,如果有何不當之處,還請萬先生不要見笑纔好。”包世仁微微地咳嗽了一聲,定了定神,纔開始滔滔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