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幾十萬石糧食和幾萬貫沒用的紙鈔,就像把北平軍當刀子使,朝廷這個如意算盤打得山響,不過萬磊可不是傻子,他不會因爲這點小財就自走絕路。至於北平城缺糧缺錢的問題,他也已經積極地想辦法解決了。
緊急的黨會上,衆黨魁在幾個問題上達成了一致,一是私鑄銅錢,二是改鑄銀元,三是改行太平錢,四是設立精忠衛。鐵鉉等一干行政官員本來對精忠衛心存芥蒂,不過萬磊承諾把發行收競銀錢的權力就給府衙,他們拿人手軟,最終也默許了精忠衛的存在。
黨會之後,萬磊就開始着手銅礦山開採與銅錢的工作,銅礦開採比鐵礦難得多。經過測定,烏頭山銅礦山中銅的含量約爲3%,有開採價值,不過要採用浮選法把礦石中一部分脈石等雜質除去,而得到含銅量較高的精礦砂,精礦砂才能用來鍊銅。
而烏頭山銅礦山是共生礦,表層大部分是孔雀石,底層是黃銅礦和輝銅礦和赤銅礦伴生。其中最好開採利用的是孔雀石和赤銅礦,因爲它們是氧化礦,特別是赤銅礦,精選出來就可能放到硫酸中溼法煉出銅來。
而且烏頭山的銅礦藏量比萬磊估計的要高上十幾倍,約有九千噸銅,除去那些開採困難且難以冶煉的硫化礦,容易開採的最少也有四千噸。這四千噸銅採出來做成銅錢,約值十二億文,按一千文值一銀元計,那就是一百二十萬銀元,這可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哪怕是用一半做成洪武通寶,也有六億文,這六億文的價值幾何很難說,不過明朝約有七千萬人口,六億文平攤出去,每人近九文。當然,要想讓私鑄的銅錢進入流通領域,就要做到以假亂真才行,所以必須先弄出一套銅模來。
早在明朝立國之初,朱元璋於洪武元年命京城工部寶源局及各省寶泉局鑄行“洪武通寶”,由工部主管鑄錢,下設寶源局。朱元璋爲避諱元朝的元字,把所鑄之錢錢文一律叫通寶而不叫元寶。
洪武通寶錢制沿續朱元璋自任吳王時期所鑄“大中通寶”的形制,分爲五等,規定小平錢,每文重一錢,折二錢重二錢,當三錢重三錢,當五錢重五錢,當十錢重一兩,同時還繼鑄大中通寶錢。
洪武八年,發行“大明寶鈔”紙幣,規定大明寶鈔每貫合銅錢一千文或值銀一兩,寶鈔四貫合黃金一兩。並且實行銅錢與寶鈔並用的政策,同時禁止金銀流通,只能向政府兌換。明朝爲推行紙幣的流通,當年就停止了中央及各地方錢局的鑄錢,第二年全部停鑄銅錢。
明朝洪武十年,又恢復寶源局與各省錢局鑄小錢至洪武二十年後又停鑄。洪武二十六年,改變錢制,重新鑄五等錢,按洪武元年鑄行規定,後又改銅錢每文重一錢兩分。其它四等錢,依照小平錢之重遞增。
洪武二十六年七月只准京師寶源局鑄錢,其它各省再次停鑄。到八月,因寶鈔流通受阻,爲堅決實行紙幣制度再次禁止使用銅錢,一直到現在,還是停鑄。
這樣鑄鑄停停,又改改,市面上流通的不多的銅錢中,不只是樣式各異,連成色都不一。明朝洪武年間,全國各省除少數省外,都沒有鑄錢爐,年鑄錢約十九萬貫,市面上流通的並不多,也就幾百萬貫而已,其中洪武五年時鑄錢最多。
另外,洪武《鑄錢則例》規定,鑄錢應用生銅。但當時銅材稀缺,所以就普遍用廢錢和舊銅鑄造,因銅質複雜,純度不一,而造成“洪武通寶”成色不一的情況,仿造起來沒難度,就算有些不像,尋常百姓也是會接受的。
此外,爲了大力奉行寶鈔政策,明廷對銅錢控制嚴格,不只是三番兩次停鑄,禁用,即使開禁也有限制,要不就收入內庫,充作庫存。所以民間私鑄猖獗,可民間又因銅材缺乏,就用古錢,但古錢也有限,於是就私鑄古錢,以作流通,這是因爲私鑄本朝錢幣刑罰很重,沒人敢幹。
萬磊可不是一般人,別人不敢私鑄洪武通寶,他可不怕,而且偏偏什麼流通最廣就鑄什麼,特別是明朝禁止流通的小平錢,更是要大量鑄造,用來衝擊明朝的貨幣市場。
而正當萬磊與幾個老工匠商議刻銅模之事時,鐵鉉就派人來報,說劉夫人那邊終於派人過來了。萬磊只好放下手頭上的事,去跟對方好好地討價還價,不要到十幾萬石糧食,就不把火炮給他們。
來人是一箇中年男子,三四十的樣子,一身麻布衣服還打着很多個補丁,就像是個乞丐。不過萬磊一向不以服取人,畢竟明朝比較奇葩,商人是違法職業,就連兼職經商的人都是賤民,不準穿絲戴銀,所以這個麻布漢子不是乞丐,而是大商人。他如此穿着,無非是表示自己是個守法的商人。
客廳中不只鐵鉉一人,還有管錢糧的趙鴻儒也在場,這兩個人一臉嚴肅,沒給來人好臉色,萬磊進到客廳,只是在鐵鉉的下首坐下了,他也不再寒暄,示意會談直接開始。
“在下沈餘,特奉劉夫人之託,將書信呈上。”那人似乎也知道萬磊是話事人,所以直接把信給了他。
萬磊沒有接信,鐵鉉身邊一師爺出來接過信件,打開了照讀,內容無非是澄清誤會,希望大家摒棄前嫌,共謀大業云云,末了還說糧食已經從海路運到順天府邊境,請順天府方面派人去交割。
“一共有多少糧食?”萬磊問道,他只關心能拿到多少救命糧,至於那些舊帳,先放到一邊。
“在下也不知,或有幾萬石。”沈餘面無表情地說道。
“才幾萬石?”萬磊搖搖頭,就道:“勞煩你回去告訴劉夫人,這些東西太少,不夠打牙祭的,讓她再多取十萬石來。”
“這個?”沈餘一皺眉,就道:“我等並無如此財力。”
“哼?!連十幾萬石糧食都弄不到,還談什麼合作?”萬磊冷哼一聲,才道:“放心,我們順天府不是劫匪,不會趁火打劫,只要你們能運來糧食,我不但會給你們火炮,還會給你們銅錢,用三貫錢換你們一石米,你們當糧販也有賺頭。”
“這個嘛,在下得回去與劉夫人商量。現在部分糧食已經運到,請閣下去接收。”
“才幾萬石糧食,有什麼好接收的?”不等萬磊回話,趙鴻儒就非常不滿地說道。其實他並不是不想出去收糧,只是這糧食遠在海邊,不但要派運糧隊出去運,還要派大軍保護,實在是麻煩。
“我現在也沒什麼事,出城去逛逛也不妨,不過我可說好了,你們別想再耍什麼陰謀。”萬磊提前把醜化說前頭,不然對方又再犯傻玩陰招,那就是嚴重挑釁,到時候就是直接刀兵相見了。
“閣下請放心,在下暫留於北平城內,保證斷不會再生事端。”沈餘倒也爽快,直接把自己歸爲人質了。
有人質在手,萬磊也沒啥可擔心的。由於天色還早,他也不想再拖延,點了精忠衛二十餘衛士,再領上一支百人隊,就匆匆離城前往對方所說的大沽口。趙鴻儒也不落人後,以最快的時間組織起一支運糧隊,並請得北平軍五千騎兵的保護,也浩浩蕩蕩地出了城。
北平城離海邊有三四百里的路程,一路打馬狂奔,也得走上大半天的時間。萬磊一行來到海邊時,並沒有直接去找海船談交易的事宜,而是在順天府設立的鹽廠上過夜,並慰問在鹽廠駐守的軍民。
由於鹽業生產事關重大,鹽廠附近有兩千駐兵,還設立了營寨,只要不是被大軍突襲,一般不會出問題。而鹽廠上約有五百民工,這些鹽工都是戰俘,白天趕出來幹活,晚上被押回到了營寨去,與勞改無異。
負責鹽廠作業的是一位姓張的營長,他聽說萬磊來了,不但親自出迎,還馬上把最好的房間清理出來,讓來人住下。萬磊把行李一放下,就到營寨中走訪,幾乎每一個營房都走過一趟,慰問這些官兵。遠離北平城來這種又腥又臭的地方來蹲點,官兵們多少還是有些怨言的。
跟官兵們混個臉熟,又平復了他們的怨言之後,萬磊才把爲數不多的黨員們集中起來開一個小會,表揚他們的工作的同時,再提一些小意見和要求,無非是讓他們多關心官兵們的生活,捉生產的同時不忘捉訓練,以後好建功立業云云,說得大家鬥志昂揚。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萬磊剛起牀就聽巡哨的偵察兵來報,說海面上出現十五條海船,正往這邊開來,似乎是不懷好意,張營長請他過去坐鎮指揮。
萬磊聞訊一驚,忙出營房一看,好傢伙,白茫茫的海面上出現十幾條大船,雖然不是萬磊以前見過的萬噸級貨輪,不過在明朝,這種木結構的船稱得上是龐然大物了:十幾米高,高大如樓;幾十米長,底尖上闊,船首昂起張開,尾部高聳,數面大風帆高舉着,最少也有二三十米高。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