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軍隊之外,北平城居民一般晚上都不會在城外過夜。再加上現在是特殊時期,北平城內的夜間管理嚴格的,每晚十點之前必須各歸各家,里長和保長會挨家挨戶合計人口。
要外出過夜就得提前到各保的保長那裡報備,如果無故外出且夜不歸宿,查出來可是要處罰的,視情節輕重從罰款到服勞役,如果查出是敵人派來的奸細,那就直接下獄審問。
管理嚴格,北平城內秩序更加井然。在夜查活動中,有一部分奸細被揪出來,很多見風頭不對,提前開遛了,一些藏得比較深的更加不敢露頭了,北平城更加清寧。
作爲夜查制度的制定者,萬磊也是嚴格遵守這一制度的。這不,天還沒黑他就帶隊滿載而歸了,守門的官兵見萬磊回來了,就急報說鐵知府那邊說有要事,要他趕緊過去一趟。
“全仁全義,分出一半獵物,給敬善堂送去,給他們打打牙祭,剩下一半你們分了。“萬磊口中的敬善堂,其實是北平城內設立的養老院和孤兒院的綜合性福利堂,裡面住着老無所養的孤寡老人和父母雙亡的孤兒,這些人沒有勞動能力,全憑官府扶養。
“好勒,我們這就去。”趙氏兄弟喜滋滋地應了一聲,拉着一匹掛了幾隻野豬的馬就走,他們之所以這麼高興,是因爲他們找到的銅礦山被萬磊證實有開採的價值,一旦開採,百分之五的紅利就夠他們發的了,自然不在乎這點小獵物。
一衆隨行的準精忠衛們分取了獵物,也歡歡喜喜地喝酒吃肉去了,這一次隨行,他們也沒少學到些好東西,萬磊這一路上沒人給他們講“碟戰”的故事,告訴他們怎麼僞裝自己,怎麼向別人打探情報,怎麼追蹤和反追蹤,總之都是實用的玩意兒。當然了,萬磊之所以懂這些玩意兒,是碟戰片和警匪片看多了。
萬宅離鐵府不遠,所以萬磊領着一干“家人”先行回家,洗把臉再換上一套朱子深衣纔好去見人家,畢竟這一身打獵專用的質孫服是蒙古人的服裝,北平軍的將士們多穿這種衣服,有點胡服騎射的意思,不過這可不是會客專用服裝。
一套朱子深衣換上,披風披上,再戴上一頂幅巾,不顯山不露水,卻處處流露出威儀。而趙雪兒作爲萬磊的貼身保鏢,也難得地換上了一套襖裙,再戴上一頂貂皮帽,看起來很精明幹練,看來是她的新姐姐——張妍幫她打扮了。
說來也奇怪,以前不管是傅闈也好,妙語等師姐妹也罷,她們怎麼勸,趙雪兒都不肯聽。現在倒好,不會說話的張妍才住進趙雪兒隔壁沒多久,這小妮子就轉性了,開始知道要打扮了,不再像以前那副假小子樣了。
打扮歸打扮,趙雪兒明顯還是沒長開,前平後板沒一點女人味,反正萬磊沒來電,還少不得擠兌她幾句,兩人一路吵着就到了鐵府。少見地,鐵府內外一派肅然,好幾個衙役守在大門口,看樣子是出了大事件。
萬磊來拜訪,自然不用等衙役去報信,自己就步入其中了,庭院內還有幾十個衙役在站崗,見萬磊進來了,只是衝大門緊閉的大廳一指,也不說話。萬磊不明白鐵鉉這是要搞哪一齣,就直接推門進了大廳,迎面就見一身着七品官袍的小官坐在客坐上,看樣子像是朝廷派來的行人。
“賢侄,你總算是回來了,快進來。”鐵鉉親自過來迎接,不過他順手就把大廳的門給關上了,連趙雪兒也被他擋在了外面。把門關死了,他才介紹道:“這位是朝廷派來的特使,專程來傳旨的。”
“傳旨?傳什麼旨?”萬磊不以爲意地反問道,如果換了是一般人,聽到傳旨一詞,就得乖乖地下跪聽旨了,可萬磊不是一般人,皇帝小兒他都不鳥,皇帝的話自然也當是放屁的。那傳旨的特使見了,臉色更是不喜。
鐵鉉與萬磊相處多時了,自然明白萬磊的脾性,就把他拉到一邊,低聲道:“這一次朝廷派特使來,是要給咱們北平軍正名,只要領旨,就可得到二十萬石糧食和五萬貫鈔。”
“二十萬石糧食和五萬貫鈔?好處不少啊!”萬磊一聲冷笑,接着就問道:“這些肯定不是白給的,有什麼附加條件?”
“朝廷的密探探知,僞元太師鬼力赤與阿魯臺不和,相互攻伐,咱們何不...”鐵鉉這話還沒說完,萬磊就止住了他的許,道:“我明白,朝廷是想拿北平軍當刀子使,讓咱們去跟蒙古人火拼。”
“賢侄,這可是一個利於我們北平軍也利於邊疆百姓的機會啊,咱們不可錯過。”鐵鉉又勸,他從萬磊的口氣中聽出來了,萬磊不打算出兵。
“機會?不見得!”萬磊搖搖頭,他還真不支持出兵,不過他不是因爲個人好惡,而是出於利弊權衡,所以也壓低聲音道:“這種軍國大事,可不是我們兩個說了算了,按例要開黨會,咱們私下裡派可不合規矩。”
“賢侄,你在北平軍中一向說一不二,只要你點頭,他們肯定聽你的。”鐵鉉又道。
“不是我不願意出兵,而是時機未到,我們出兵只會有弊而無利。”萬磊又道,他可是知道的,現在順天府最需要的是和平發展,而北平軍最需要的是訓練,如果現在出兵去打蒙古,這跟窮兵犢武沒啥兩樣。
那七品行人見鐵鉉與萬磊交頭接耳了好一會,都沒來領旨,有些不耐煩了,冷冷地說道:“本官奉聖旨親臨,爾等不來速接,是想違旨不遵還是想造反抗命?!”
“我順天府百姓曾有大功於國,因受天恩,現爲土司府,內外事可自決,不必聽旨。”萬磊朝南一拱手,不但把聖旨無視了,就連傳旨的特使大人也被無視了。
“你,你敢抗旨不遵?!”直接被人無視,而且還被一個連官都不是的人給無視了,那小行人哪裡受過這氣,氣哼哼地說道:“順天府抗旨不遵,意圖謀反,本官定將此事回稟聖上,爾等亂臣賊子自有天罰。”
“李大人,萬事好商量,萬公子只是一時氣憤,待本官跟他說說。”鐵鉉忙着和稀泥,不過萬磊卻仰天大笑,道:“既然你們指我們爲賊,那我現在賊給你看看,信不信我現在就拿你來開刀祭旗?”
“你,你,你...”那行人氣得臉都紫了,你了半天都沒說出一句整話來。鐵鉉見了,自然還得和稀泥,對那行人道:“李大人先回房小憩,此事我們以後再議。”
氣哼哼的李行人被人領走了,鐵鉉還想再勸,萬磊卻一臉嚴肅地說道:“這等軍國大事,怎麼就不先跟大夥說明,咱們這樣偷偷摸摸地見朝廷的使者,這事傳了出去,下面肯定離心離德。”
“賢侄,這一次真的是個好機會,朝廷給錢糧讓咱們出兵,咱們應承下來,先把糧草軍餉拿了充實府庫,再草草出一次兵,打幾場小仗就行了,又不是真的讓北平軍去拼命。”鐵鉉又道。
“鐵老哥,您的算盤打得是響,可是朝廷那邊不是傻子,他們會一下子給這麼東西給咱們?”萬磊忍不住笑了,他還以爲鐵鉉這是臣君思想回光反照,沒想到他也是準備唬弄朝廷。不過對於鐵鉉這種唬弄法,他真心不想玩。
“這個,咱們先應承下來,儘量多要些糧餉纔出兵。”鐵鉉又道。
“您的意思我明白,不過您想過沒有,咱們現在四面受敵,只有北元稱得上是朋友,如果這個時候倒打一耙,以後還如何取信於人?朝廷明着是要讓我們當刀子使,其實是在孤立我們。一旦我們孤立無援了,就是明軍大軍壓境之時,咱們就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可是,咱們不領旨,那就是公然抗命,朝廷就有了出兵藉口。”鐵鉉又道。
“朝廷要出兵打咱們,也不需要什麼藉口,他們之所以沒來,是因爲他們自己也是四面受敵,無力再來打我們。我們現在要做的是藉機發展壯大,而不是四處用兵。”
“那糧食的事?”
“這個我想辦法解決,天無絕人之路,只有自絕之人,咱們以後可得小心行事,不能只看眼前利益。您先安頓好那個特使大人,晚上咱們開特別會議,商定多項重要議題,特別是糧食安全的問題。”
“既然賢侄有全盤計劃,那老哥也不想再多說。不過還是有些擔心,朝廷兵多將廣,咱們明着抗旨不遵,只怕會招來兵災。”
“朝廷兵多不假,將廣也有可能,不過民乏國困那就什麼也辦不成,再過上幾年,別說出兵打咱們,他們能不能自保還兩說。”萬磊聳聳肩,壓根就沒把明廷放在眼裡,因爲這個龐然大物看起來可怕,不過卻是外強中乾。
在萬磊看來,明朝的軍制和財政都一塌糊塗,只要針對某一個點重點打擊,就好比是針扎氣球,一擊即破,不足爲慮。萬磊害怕的,反倒是東北的燕叛軍和朵顏三衛,那纔是勁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