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琰把心思完全放在了她寫的材料上。這兩天,她把吃飯睡覺以外的所有時間都花在了這上面,她把文化傳播整體進行了考慮,從學員的選擇、學校的建立、課程的設置、教師的要求,還有進一步深造的安排等多方面做了計劃。
“鄧侯爺來看公子了!”外面的侍衛高聲通報。
滕琰放下手裡的筆,走到帳篷門前迎鄧鋒,順便活動活動身體,已經是傍晚時分了,明天就是滕琰定下的啓程日期,這時候鄧鋒過來不可能是湊巧。
取得大勝後,鄧鋒不出意外地封了侯,吳皇的封賞依然很豐厚,還有兩位將軍也因爲戰功封侯,升職的就更多了,滕琰的二堂伯也成了三品威武將軍。這樣大規模的封賞,滕琰即使一直足不出戶也能知道。
不過,鄧鋒就是在封賞到了的時候也沒能回來接旨,他現在負責最西邊的一個邊城和周邊的牧場,那裡與犬戎的絡部相接,由於條件所限,今年也不可能建好邊城,防禦的任務是最重的。
而且,滕琰一眼就能看出,那裡將來會是燕王進攻晉地的一個根據地。
鄧鋒責任重,工作忙,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回到這兒呢?
鄧鋒一臉的風塵和疲憊,但卻掩不住意氣風發。二十剛過就封了侯,心愛的女人也能娶到了,他要是不春風得意,誰能得意呢?
滕琰心中小小地酸了一下,自己做的更多,成績更大,但只因爲是女人就永遠不會有這樣的得意。
但她還不至於嫉妒。
滕琰笑着拱手:“鄧侯爺,恭喜你了!”
鄧鋒不搭話,直接往屋子裡走,還揮手讓侍衛們離開,一副有話說的樣子。
滕琰就是剛纔還不確定,現在也明白了。
鄧鋒是急脾氣,還沒坐穩就開始問:“聽說,你要離開?”
滕琰準備走的事消息一直控制在小範圍內,這一點燕王也算同她有默契,不過鄧鋒要是想打聽還是能知道的。
滕琰笑着點頭,反問他:“你那邊忙得很,怎麼會過來?”
鄧鋒所在的駐軍之地,離這裡相距近千里,快馬也得跑上兩天,看鄧鋒的神色就知道是急着趕路纔到的。
“我在駐地聽說封侯的名單裡沒有世弟,心裡就一直在嘀咕,無奈那邊事情實在是太多,而且軍令如山,也脫不開身。本來想上次去石頭山能看到你,結果也沒見着,我還聽說,你和燕王面也不見,什麼事都是書信來往。這不,我安排好大軍,藉着商量軍情急着來看看。結果,燕王去巡營,沒見着,再一打聽,說你明天就走了。”
因爲鄧鋒把人都趕走了,也沒人上茶,鄧鋒長途跋涉,口早就渴了,他也不管,拿了滕琰在案几上的杯子就喝,然後,又問滕琰:“到底是爲了什麼?是不是你上次說的隱秘?什麼隱秘?”
滕琰對着鄧鋒的一連串發問,真不知道說什麼好,她拿起茶壺爲鄧鋒繼了茶水,請他繼續喝茶。
鄧鋒還是一飲而盡,卻不依不饒地繼續追問。
滕琰只好對他說:“你別問了,知道了有可能連兄弟都做不了。”無論鄧鋒怎樣逼問,滕琰只是不說,她也真沒法說。
僵持了一會兒,鄧鋒換了策略,他同滕琰講起了道理,“王爺一向大度,只要一心爲他做事,就沒有他不能容的,你雖說一定是有道理的,但畢竟是屬下,先給王爺低頭陪個禮,就沒有過不去的。”
滕琰沒法解釋她的事不是陪禮就能過去的,只是搖頭不同意。
鄧鋒生性直爽,他並不擅長講理,見磨了半天,也沒個結果,急了,就開始動手。他想拎着滕琰去給燕王陪個禮,在他看來,只要這樣,事情就能解決了。
平時,鄧鋒一動手,滕琰就依了,可今天,情況當然不同了,滕琰沒有他力氣大,但她死死抱着案几不鬆手,結果,他拖着滕琰,滕琰拖着案几,在帳篷門前停了下來,這樣的形象出門,鄧鋒也不可能出得去。
但鄧鋒不打算改變主意,帳外傳來了“燕王到!”的通報聲也沒使他鬆了手。因爲帳篷內已經有了別人,侍衛們並沒有等滕琰的回答,就給燕王打起了簾子。
燕王進來看見的就是上面的一幕,一言不發,只是上前把鄧鋒拉着滕琰的手拉了下來,然後就命令鄧鋒跟他走了。
滕琰之所以一直與鄧鋒磨着,也是算準了燕王一定會來解圍。現在這個秘密只有他們倆人知道,也不可能告訴別人,就這一點,也等於把他們倆變成某種意義上的同盟。
鄧鋒來軍營,一定是先去燕王那裡的,他自己也說,因爲燕王不在,纔到她這裡來,燕王自然很快就能得到消息,,他不來解圍誰來?
滕琰攏攏手裡的材料,今夜熬個通宵,爭取把一切做完,以後,這裡的一切就都與她無關了。
不眠的一夜終於過去了,天矇矇亮,滕琰把裝訂整齊的一份份材料用布包好,走出帳篷。一直守在帳篷外的宋十二馬上跟了過來,要說宋十二的身體素質是真的好,滕琰以爲他一定會發燒躺上幾天,結果卻什麼事都沒有,他勉強在孫軍醫那裡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回來給滕琰磕頭感謝,而且在知道滕琰要離開草原後,也要跟着滕琰走。
滕琰不可能帶着他,但宋十二的倔強也是有名的,最後滕琰反覆勸說,答應讓他陪着自己回昌平,但之後,他再回軍營。
現在宋十二揹着兩個包袱,一個是自己的,一個是滕琰的,跟在滕琰身後。滕琰自己捧着她寫好的材料,準備到燕王那裡辭行。其餘的東西早就裝好了車,與車隊的車放在一起。
滕琰也有些猶豫,按道理她確實是應該正式告辭一下,總體來講,他們在一起配合得相當不錯,也結下了深厚友誼,但最後弄成這個結果也真非她所願。她是不會介意,但燕王未必能願意見她。
還好,走到燕王大帳前遇到了鄧鋒,鄧鋒苦澀地笑了一下,不再象昨天那樣追問了,不用說,他一定被燕王警告了。
滕琰如常地打了個招呼,坦然說:“我是來向燕王辭行的。”
鄧鋒的目光有些躲閃,滕琰就明白了自己是不受歡迎的,她反倒鬆了一口氣,笑着對鄧鋒說:“那好,我有些東西要交給燕王,就麻煩鄧侯爺了。”
說着,把手裡的材料遞給鄧鋒。
鄧鋒沒推辭,伸手接了過去,說:“我沒勸動燕王。不過,過了這一陣兒,我會再勸燕王的,一定會將世弟重新請回來!”
滕琰不願意讓他掃興,就笑着回了聲“好!”,然後對鄧鋒說“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們有緣會再相見!”
鄧鋒解下腰間的一把劍,遞給滕琰,說:“這劍是我家祖傳的,留給你做個紀念。”
滕琰看那劍,牛皮的外鞘,上面什麼裝飾也沒有,捧在手上份量卻很重,一看就知道這把劍曾經是鄧家祖輩親手用過的,在鄧家恐怕有着非常重要的意義,就笑着把劍重新遞給鄧鋒說:“寶劍贈英雄,這劍雖好,我卻不是英雄,到我這反倒明珠暗投了,不如讓它還伴在侯爺身邊上陣殺敵。”
不等鄧鋒反對,就又說:“你要送我東西,就等幾年後,你們拿下晉地後,一定會向西進軍的。那裡有最好的水果,還有最好的葡萄酒,到時候,你一定給我多送一些,這可比你給我寶劍合適多了。”
鄧鋒果然爽快,立刻收回了劍,答應下來。
滕琰把手中的材料送了出去,再也沒有什麼牽掛的了,她與鄧鋒揮手作別,就來到車隊那裡。她事先準備了兩輛車,一輛放東西,一輛可以坐人,因爲連續幾天熬夜,她不準備騎馬,而是想在馬車上休息一下。
其它送別的人並不多,因爲這事也沒有幾個人知道,整個軍營還在沉睡中,沒多久,滕琰就伴着噠噠的馬蹄聲,緊裹着一件披風躺在車裡睡了。
草原雖然遠看起來是平坦的,但真的坐在車裡,卻還是很顛簸,所以滕琰儘管困得要命,卻不能完全睡實,睡一會兒,醒一會兒,她已經不清楚過了多久了。
車子慢慢地停了下來,大約是午休,滕琰事先告訴了宋十二,白天不必叫她,她要好好睡覺。
這一次,滕琰終於睡實了,再醒來,掀起車簾,外面已經變黑了,車子是停着的,她走下車,旁邊就是一頂帳篷,走進去,裡面沒有人。滕琰不禁疑惑起來,人呢?
接着她吃驚地發現帳篷是她在軍營用的那個,裡面的東西還維持着她走時的模樣,她這是作夢?但她很快明白自己是清醒的。
滕琰並沒有害怕,她是跟着軍中的車隊一起走的,安全問題是完全有保障的,那麼,是誰把這頂帳篷帶出來的呢?
滕琰打開簾子走出帳篷,揉揉眼睛一看,原來她就是在軍營裡。剛剛她剛睡醒,直接就邁進了帳篷,並沒有看看四周,現在看一下是再明顯不過了,她就站在軍營她自己的帳篷門前,馬車已經牽到一旁了,幾個侍衛站在不遠處,見滕琰走出來,過來詢問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