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還未亮的時候,一部分撤退的朝廷兵士們已經接近這個小縣城了。
王賢這時候也醒了過來,這段時間,他總是睡的不踏實,每一次醒來都有些突然,但醒來之後就毫無睏意了,只能慢慢地躺在牀上,等待黎明。
好久沒有這麼安靜的休息了,他眨着眼睛,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口中“嗯”了一聲。
該做些事情了,王賢心中想道,該爲以後做個計劃了。
已經來到這個時代這麼多年了,自己也基本上算是這個時代的人了,但是他從來沒有明白,自己的存在到底有什麼意義。
在草原上的時間,大部分都是在看那藍藍的天,心中悠悠,想這想那,毫無頭緒,而後因爲巧合來到大宋汴京,讀起了聖賢之書,走了書生之道,但是他還是不明白,自己爲什麼這樣做,直到有一日給自己找到了一個理由:由文入仕,而後轉武,以求得強兵衛國之事。
不過這種想法實在是太過幼稚了,他沒有考慮到其他的事情,沒有想到這世間之事,並不會如自己所想那般,也不會按照自己設想的那樣發生,一切的事情,都不是自己這個毛頭小子所能掌控的。
當王賢把金陵交給明教的時候,他開始茫然起來了,彷彿對以前所有的事情都開始懷疑了,甚至覺得可笑,曾經在書亭裡面誦經,曾經在太學之中習書,曾經在皇城之中爲皇帝講經,曾經在昌化小縣之中爲官數載、辛苦維持,而今好像都已經成了嘲笑自己的事情。
做了那麼多事情,又真的做對了嗎?
王賢嘆了口氣,耳邊又傳來小睡均勻的呼吸聲,像是在安睡。
小子多舒適,不需思天下,王賢又有些羨慕起小睡起來,像他一樣,不要想的那麼多,那都是他渴望而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而今,自己不能在這樣茫然下去了,昔日之事就如同輕煙散去,若是要立於世,就必須讓自己繼續的走下去。
王賢心中不停地閃動着,如果金陵城度過了被朝廷破城的一劫,那麼他回到金陵該怎麼辦?該做些什麼事情呢?
陸行兒是較爲信任自己的,他現在爲王,是自己最值得靠攏的一個人,至於陳十一就是太過深沉,而且不會輕易相信別人,他的弟弟陳十四還和自己有着深仇,所以這派勢力肯定對自己有着極大的戒心和敵意,至於李天和張浩二人,一個莽撞一個野心,皆是不成氣候,但是必要之時還需要藉助他們。
而且這次如果金陵得保,那必然有呂師囊他們的幫助,他爲明教聖王,一直有不少信徒,而且兵馬不少,可以說是一大勢力,更重要的是之前陸行兒等人答應了趙萬寶的要求,奉呂師囊爲王,這等於是把呂師囊變成名義上的明教聖王,起義軍的總頭領。
他的介入必然會帶來不少風波的,但是明教總體來說,實力大增,如果能夠很好的處理起內政之事,那必然可以與北邊朝廷相抗衡,直至推翻趙宋。
王賢凝眉而思,如果要想讓起義能夠繼續下去,就必然要在這羣頭領們之中選擇一個人來爲王,而其中最有可能的有三個人,呂師囊、陸行兒和陳十一。
呂師囊如果到了金陵以後,未必能夠指望陸行兒和陳十一他們履行諾言,而且就算別人叫他聖王,也都是心中不屑,他在東邊起義甚久,並沒有陸行兒他們這麼大的聲勢,所以未必能讓金陵原來的兵士們服氣,未必能爲一個王者。
而陸行兒和自己算是頗有交情,而且他爲人不錯,可以引爲好友,只不過他也有顯著的缺點,並無什麼遠慮,也沒有什麼具體的想法,若是幫他,卻也未必能夠穩定明教內部之心,呂師囊、陳十一、張浩或者李天都未必能夠認同他。
陳十一,王賢想起陳十一,腦中便浮現出他不苟的臉色,這個人擁有非同一般的魄力,王賢初見他時,便想起了三國之中的曹操,他們就像是一類人,未達到目的,可以放得下什麼,也可以殺得了任何人,毀掉任何事,他是可怕的,但也是明教之中最適合爲頭領的一位,只不過,他和自己有太多不合,也有舊怨,實在不可能相助於他。
他正胡亂想着,打不定主意來,卻聽到身旁的小睡含糊地叫道:“天亮了啊。”
“天亮了,該起來了。”王賢聞言一笑道:“你睡的怎麼樣,很舒服吧。”
小睡揉了揉眼道:“好舒服,這裡的牀真軟。”
他說着便爬了起來,快速地穿好衣服,然後便跑邊說道:“我去看看祁爺爺醒了沒有。”
王賢微笑地看着他跑開,隨即也就穿衣洗漱,然後朝着那老者的房間走去,卻見到週三已經醒了,只不過還有些虛弱,而那個老者卻是坐在一邊抱着小睡,微笑地看着。
“我們現在該走了嗎?”洪雅從門外走了出來,見到王賢正和週三說話,她只是問了一句便道:“這裡不能久留,還是早早離開爲好。”
王賢點了點頭笑道:“不錯,是該要走了,不過我們不能忘了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洪雅疑惑地說道:“什麼事情?”
“吃東西!”小睡連忙說道:“我都快餓死了。”
王賢微微一笑地點了點頭道:“先去下面吃一頓,然後再去金陵!”
幾人到了客棧下面,隨便要了一些雜飯和剩菜,吃得很是有滋有味,但沒想到不一會兒,整個小城之內便傳來極爲吵鬧的聲音,讓王賢幾人皆是有些驚詫起來。
他們沒有驚訝多久,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官兵們過來了。
“他們追到這裡來了?”洪雅這時侯輕輕低頭,沉聲說道:“我們要小心一點了。”
她說完卻沒聽到回聲,不由一愣,擡起頭來卻見到王賢、週三和那老者皆是看向外面,臉上都是帶着奇怪的表情,便連忙問道:“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