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吃午飯的時候,劉劍夫悄悄地趴在他的耳朵上,小聲地問,

“老兄,蓮——伊——是誰?”

“什麼蓮衣,荷衣,我不知道。”盧宣廷頓時明白,自己夜裡喊出了念依的名字,便裝着不明白的搪塞着。

“你老兄別瞞我了,昨晚你剛躺下,便開始蓮依,蓮依的喊,告訴我,是不是相好的?”

劉劍夫把念依聽成了蓮依,不放鬆的追問盧宣廷。

“你老弟可行行好,別亂說,瞧一瞧,我事情一大堆,擺着老婆孩子,哪還有閒心想別的?”

“唉——那可說不定,感情的事誰又能說得清呢!”

“小老弟,你宛然是個感情專家,那先別說別人,先給自己找個老婆。”盧宣廷倒打一耙,倒把劉劍夫鬧了個大紅臉。

“我纔不去自尋煩惱呢,這樣多清閒,自由自在,天馬行空的,誰也管不着,誰也不掛心。”

一句話,似閃着哲理的光芒,說的盧宣廷也直點頭:“也對,也對!”

盧宣廷還是找了個時間,回家了一趟,院子裡似乎冷清了許多,一問方知二哥盧宣坤與新嫂子嬋玉已經搬出去住了。大哥也重回了公司。果然,他們都還是自謀其道了,看來大哥終於明白了什麼叫“識時務着爲俊傑”這句話了,難怪二哥會進保安隊,做漢奸,看來,他也只好自爲了。。他感到,他與這個家的隔痕更深了,這已經不是一個家了,他們也不能是一家人了。

見到鳳芝,她有些消瘦了,疲憊不堪的樣子,頭髮有點蓬亂,衣衫也不像以前那樣整潔了,懷裡抱着逢雨哄他入睡。

“素蘭呢?讓她幫你看看雨兒也好,”盧宣廷抱過兒子,親親兒子的額頭,小逢雨伸出胖胖的小手要抓宣廷的鼻子。

“唉,”柳鳳芝深深的嘆了口氣,懶懶的靠在了椅子上,“素蘭回家了,她哥哥來把她接走的;柳兒跟二哥去了;玉琴又陪着四妹;這兵荒馬亂的,一時找不着合適的奶媽,這兒只有小虎,總不能讓他抱孩子吧!再說,讓他們帶,我也不放心,兒子夜裡要醒幾次,得換尿布,又得餵奶。。。。。。。”

盧宣廷發現幾天不見,鳳芝變得嘮叨了,雖還是從前那樣溫溫的,柔柔的,但似乎衰老了許多,並不是不比以前漂亮了,而是從她的眼神裡,他看到了一種令他失望的東西。

他沒有聽完她的話,便抱着兒子進了院子。沒有看到古小虎,盧宣廷便先到父親那兒問了安,見過了二姨娘,便到了古小虎的住處。

推開門,屋子裡潮乎乎的,已是夏天,這屋子裡仍顯得有些冷,逢雨趴在他的懷裡要吮奶,這令他好笑——這可能是一種生存的本能吧!剛一擡頭,看到古小虎牀頭上的那幅畫,令他的心裡爲之一震——這不是那片秋天的楓林嗎!依然火紅,這不是那場雨嗎!依然淅瀝,淒涼憂鬱的畫面深深地打動着他的心,還有旁邊的那闕詞。

殘風謝了秋紅

太匆匆!

無奈天涼露重晚來風,

伊人淚,

留人醉,

與誰同?

自是人生別離古亭東。

“無奈天涼露重晚來風,”盧宣廷盯着這句話,念依的影子也便浮上心頭,是她的,一定是她的,除了她,誰還會有這樣的心境,可是,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女孩,她怎會有如此沉重的憂鬱。

“晚來風,

晚來風

。。。。。。。

與誰同?

自是人生別離古亭東。”

古小虎推門進來。逢雨恰恰把手伸進盧宣廷的嘴裡,對他的忽視提出抗議,哇哇的哭起來,盧宣廷這才發現小虎站在背後,他的內心又一陣的慌亂,一會兒,他又很鎮靜的對古小虎笑了笑。

“三少爺,是您啊。”古小虎笑着打招呼,看見盧宣廷正望向牀頭的畫,忙說:“這是依妹畫得,她呀,從小愛作詩畫畫,舞文弄墨的。”

“你們從小一起長大?她是你的親妹妹?”

“不,我長她兩歲,她是唐家。。。。。。,”小虎剛想說,馬上又停了下來,“她姓唐,是我姑媽家的表妹,他父親是個替人畫房樣的匠師,她從小受他父親的影響,畫得一手好畫。”古小虎自己給念依編了個身世,他不想讓別人知道關於他們的經歷和一切。

“是嗎,還真看不出,看她的字與畫,倒真像位大家閨秀,難得,難得,能不能把這畫送給我呢。。。。。。。”

“這。。。。。。”古小虎面露難色。

“沒關係,沒關係,我只是很喜歡這意境。”盧宣廷見如此,只好作罷,他一向不是一個強人所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