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皇帝自然不會再前往西郊祭壇祭天了。京城也開始戒嚴,所有城門緊閉,羽林軍開始淨街,原本繁華的京城街道現在已看不到行人,有的只是持刀提槍的帶甲士兵。
屋頂上,到處可見高來高去的大內高手和皇家侍衛帶着人在建築物間飛躥。有的民居,甚至在短短半個時辰內,就被羽林軍和大內侍衛帶兵搜查了不下五遍。
李郃回到了剛剛出事的地方,那裡早已被數不清的羽林軍給佈滿了。皇帝的鑾駕已經不在,那些大臣和將領也都不見一人,他一亮出身份,立刻被人請上了一輛護衛森嚴的馬車,駛往皇城。
在車上,李郃從護衛的皇家騎士口中得知,爲了皇帝的安全也爲了抓捕刺客,皇帝答應推遲前往西郊祭壇祭天的時間,不過慶功酒宴卻仍準備照常進行。
酒宴是在皇城通明殿舉行,李郃先由兩個太監帶着去簡單地擦洗了一下,換了一身衣袍和新的禮甲。
當李郃入殿的時候,皇帝還沒來,文武百官都已就位,相互間在聊着剛剛在路上那驚險的刺殺。桌上擺滿了各種開胃的糕點和酒水,許多漂亮清秀的宮女穿着單薄的紗裙,站在大臣、將領們的身後,爲他們斟酒、上菜。北伐軍的將領們也都把“雞屁股盔”摘了下來,由他們身後的宮女捧着。
因爲臉上戴着那“雞屁股盔”,身上穿着統一的禮甲,所以李郃進通明殿後,並沒有引起衆人多大的注意。他掃視了殿上衆人一眼,發現了坐在北伐將領中間的黎布,正準備走過去和他坐在一起,卻被旁邊帶他來的太監攔住。
“武威侯,您的位置在那邊。”那太監恭敬地用手指向那林天文和蕭寒之間的位置道。
李郃一愣,這纔想起來,按照他現在的爵位和官職,確實已可以同林天文、蕭寒兩人相提並論了。大夏國是個等級制度極其森嚴的國家,對應的身份要行對應的禮數、做對應的事情、坐對應的位置,絕對不能跨越。
李郃只得坐到了他的位置上,他這一坐下,立刻吸引了殿上衆臣的目光——能坐在林天文和蕭寒之間的人,還能有誰?
“李將軍?”林天文問道。
李郃向他點了點頭:“林帥好。”
另一邊的蕭寒笑道:“天文兄,以後應該改稱武威侯了,呵呵。”
“哦~對對對!李將軍現在也已是侯爵了,十七之齡就已封侯,確是年少有爲、前途無量啊!咦?武威侯,你怎麼不把那頭盔摘下來呢?這麼戴着,一會喝酒吃菜多不方便?”林天道。
李郃乾笑了兩聲,瞥見太子就坐在他的斜對面,此時正用眼角餘光打量着他,騰凌王也似乎有意無意地向這邊看上幾眼,只得對林天文道:“這個……不太方便。”
林天文聞言詫異:“不太方便?”
就在這時,一個尖細的聲音響起:“皇上、皇后駕到!~”
殿上衆人忙起身出位,行禮高呼道:“吾皇萬碎!萬碎!萬萬碎!皇后千碎!千碎!千千碎!”
“衆卿平身,不必多禮。”皇帝慢條斯理地道,由一身華裙的皇后攙扶着緩緩步上了自己的主座。
“謝萬碎!”衆臣又起身返回了各自的位置,李郃擡頭打量起皇帝來。令他有些奇怪的是,皇帝這老傢伙經受剛剛遇刺一驚,現在看起來竟然像沒發生過什麼事一般,反是比之前在威武殿時還要精神了些許。而旁邊的皇后,雖然罩着面紗,但那面紗薄得簡直和透明的一樣,可以隱約看見她那精緻秀美的五官,看得出來,她還是個風韻尤存的少婦。
大夏國一向是個男尊女卑的國家,男主外,女主內。皇帝和皇后亦是如此,皇帝管理國家,皇后管理後宮。一般皇帝后宮的女人輕易是不能在公共場合露面的,像現在這種慶功酒宴,便屬於皇后不應出現的場合。
但李郃根據以往的耳聞知道,這位大夏皇后也就是當今太子的生母,可不那麼簡單。心機手段高得很,這幾年宮中發生了好幾次大的變故,每次皇后都能全身而退還得盡了好處。加上她又是當朝周太傅的親侄女,朝中背景也不小,經常利用自己的影響力干涉政事。若不是有李家這棵大樹在,恐怕已經開始把持朝政了。
爺爺李太師估計已同這皇后達成了某種協議,否則不會答應支持太子順利登基的。
在北伐軍的衆將領中,只有李郃仍戴着那個黑不溜丟的“雞屁股盔”,非常顯眼,皇帝一眼就看到了他,不禁奇怪地問:“那位將軍是誰啊?”
旁邊的太監立刻湊上前,恭聲道:“那位是武威侯李郃。”
“哦~,是武威侯啊。只是武威侯爲什麼還戴着頭盔呢?這酒宴之上,戴着頭盔多不方便?”皇帝對李郃說起話來倒是挺和藹的。
此言一出,殿上衆人又將目光投向了李郃。
李郃知道,現在皇帝親自發話,他這頭盔是不摘不行了,否則就是不尊重皇帝。看着對面注視着自己的太子和騰凌王,他猶豫了一下,還是緩緩將頭盔摘了下來。
“武威侯,你……你的臉怎麼了?”皇帝微皺着眉頭看着臉頰和額頭各貼一塊布塊的李郃問道。
不僅是皇帝,殿上衆人包括李郃的爺爺和哥哥都是心中不解——他的臉怎麼了?
好在,李郃剛剛換衣服的時候,就已經猜到酒宴上可能要摘頭盔,用換下的衣服隨便撕了幾塊,沾了點屋裡的糕點,貼在了臉上和額前。
“回皇上,末將剛剛在追擊刺客時不慎被刺客所傷,故臨時包紮了一下,還請皇上恕末將衣容不整之罪。”李郃起身拜倒道。
“是這樣啊。李愛卿傷得重不重?朕傳御醫來爲你檢查一下吧,這傷在臉上可別留下什麼疤痕。”皇帝略帶關切地道。
李郃一臉的受寵若驚:“謝皇上關心,末將只是些許刮傷,傷口不大,無什大礙,不必煩勞御醫了。”
殿上的李太師、李明和北伐軍的許多將領聽了這話,都是一臉的古怪。李郃刀槍不入、銅皮鐵骨的本事他們都是見識過的,從來未見他受過什麼傷,今天那些刺客雖然厲害,但也仍是以拳腳刀槍相加,沒理由就能傷得到他啊。
可他若是沒有受傷的話,又爲何要跟皇上說受傷了呢?這可是欺君之罪!難道那些刺客真的那麼厲害……他真的受傷了?李太師、李明和黎布等李郃的親人朋友心裡不禁有些擔心起來。
“嗯,武威侯忠勇可嘉,在朕遇危難時挺身而出,不懼危險,與刺客相博,捨身負傷,救駕有功,不能不賞。”皇帝眯着眼睛搖頭晃腦道,想來是想起在路上遇刺時,李郃蹦到他車前吼的那番話,又是一番褒獎,並賞賜了李郃一堆金銀珠寶和錦緞絲綢什麼的,還賜了兩匹御馬。
不過李郃對這些卻是都不感興趣,心中倒是有些怪皇帝小氣,賞這些做什麼?錢財他一點不缺,御馬再好能比得過火麒麟嗎?他最是希望皇帝能給他再升升爵位,直接升到王公級別最好。卻不知大夏開國至今,也只有甄家的祖上立了一世戰功,又忠心耿耿,才得以封得唯一一位異姓王爺,世襲罔替。其他的便是皇帝的兒子,也不是每人都能封王爵的。
“末將謝皇上隆恩,腕碎!腕碎!晚晚碎!”李郃表面上卻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就差沒擠兩滴熱淚出來了。
這慶功酒宴本來是晚宴的,結果因爲這突發的刺殺事件,晚宴變成了午宴。
酒宴之上大家都要按照規矩來,小心翼翼的,既不敢大聲談笑,也不敢大口喝酒,杯是小杯,菜是小碟,都顯得非常拘謹。特別是北伐軍中那些原本是中下級軍官升上來的將領,平曰習慣了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大聲笑罵,現在是喝也喝不痛快,吃也吃不飽,又得時刻注意着不能做出什麼失禮的動作,痛苦至極。
這酒宴之上,唯一盡興的恐怕只有皇帝了。他在上面自顧自地說着話,衆臣在下面應和着,他笑,大家也跟着笑,他舉杯,大家也跟着舉杯。
好在酒宴中還有漂亮的宮女出來跳舞,讓那些又無聊又緊張的北伐軍將領有個轉移注意力的目標。
酒宴上,李郃一直偷偷注意着對面的騰凌王和太子。發現他們兩個都是時不時地向他投來奇怪複雜的目光,特別是騰凌王,那眼神,彷彿在對他說:“我認出你了。”
這一場慶功酒宴直進行了一個半時辰才結束,酒宴過程中,皇后自始至終一句話都沒說,只是不時地泯一口自己杯中的酒。李郃發現她幾次都透着那臉上的面紗打量着自己,當他回眼望去時,她又立刻移開目光,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不過李郃總覺得皇后的眼神好像不僅僅是好奇而已,還有點什麼其他的東西在裡面,一時也想不清楚。
酒宴結束後,衆人恭送皇帝皇后回宮,便又依次退出了通明殿,向玄武門走去。大家都沒有喝多少,一出殿門,微風一吹,那一絲酒意也早已被吹散。
李郃刻意要避開太子和騰凌王,走得比較靠前,找到了一衆將領中的黎布。
不過老天爺似乎刻意要和他作對一般,早上出玄武門時是太子跟了上來,現在騰凌王也不知什麼時候跟到了他們的身邊,一臉笑意地對李郃道:“武威侯,小碧還好嗎?”
李郃心中一驚,難道他已經認出我來了?不過臉上卻是恰到好處地微微一愣,停下腳步疑惑地轉過頭去:“這位王爺,你說什麼小碧?”對騰凌王他是不怕的,這小子上次膽敢調戲他未婚妻的帳還沒算呢,就算認出他來這小子也不敢對他怎麼樣。不過後面的太子已經看過來了,太子的事纔是真正的麻煩事,他只得先裝傻把騰凌王迅速應付過去再說。
騰凌王聞言深深地看了李郃一眼,笑道:“哦,小王是騰凌韓平。小王久聞虎威李將軍的威名,前幾曰新買了幾個西域的舞姬,跳得一身好舞,想請武威侯賞光到府中一同觀賞,不知武威侯可否賞臉?”
李郃笑道:“原來是騰凌王,難得王爺如此厚愛,他曰若有機會,一定拜訪。”又扯了幾句,便同黎布先行離去。
回去的路上,李郃被李太師叫進了馬車裡。
車廂中李明也在,一見李郃上車,立刻關切地問道:“小弟,你的臉怎麼了?沒事吧?”
李郃一把扯掉臉上的布塊,拿袖子擦了擦沾着的粘糕,道:“沒事。”
李明大奇:“你這是……?”
李太師擡起一手止住李明的詢問,眯着眼睛看着李郃,淡淡道:“說吧。”
李郃自然知道爺爺讓他說什麼,猶豫了一下,想到這事估計是包不了多久的,便斟酌了一下語句,道:“爺爺,我跟那太子有些過節。”
“過節?”李太師微皺眉頭:“你怎麼會和太子有過節的?”
李郃將當初離家前往龍首山的途中偶遇太子,並帶着三牛將太子等人痛毆了一頓的過程一一道了出來。
李明聽罷眼睛都快瞪圓了:“你……你……你是說……你把太子的……的……的鳥蛋給……捏暴了?”
李郃乾笑了兩聲,道:“這個……反正都捏扁了,應該算暴了吧……”
李太師臉上的肌肉顫了顫,卻是笑出聲來:“原來太子是這樣被閹的,鐵郎你牛啊,居然把太子的鳥蛋都捏暴了。你恐怕是我大夏建國以來,第一個捏暴皇家子弟鳥蛋的人了吧,哈哈……”
李明、李郃同時汗顏。
當初太子在苟盛等人的陪同下去通州找舅舅散心,卻在途中一小鎮酒店遭遇李郃等人,一言不合兩方人發生了衝突,太子被猛揍了一頓,還被廢了。這事發生後,太子的人一面追查着李郃等人的身份,一面封鎖了消息,對太子的傷勢更是嚴加保密。
回京之後,太子試了許多藥物,都沒辦法修復好他的下體。這事雖然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除了太子身邊的幾個親信和皇后外,幾乎沒有人知道。但李家卻在一次意外中得知了這個秘密,知道太子實際上已成了個廢人,無法再爲皇家傳宗接代。
接下來發生了一些事情,最後的結果便是李家同皇后達成了一些協議,使得李家答應成爲太子的支持者,幫助他順利登基。這之間,李家得到的好處,自然少不了。
本來一切按此發展,太子順利登基,李家也將會順理成章地成爲大夏國的第一世家,權勢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可現在,將太子搞成廢人的人,竟然就是李家的子孫。這事若是讓太子和皇后知道,會造成的狀況將是難以預料的。
馬車緩緩停到了太師府門外,李家爺孫三人先後下車入府。
“這事先不必去管他,不過暫時還是不要讓太子把你認出來。你也不必擔心,大不了和皇后一拍兩散,咱們支持騰凌王登基。”李太師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看到李郃聽了他的話面色有些古怪,不禁道:“你好像和那騰凌王也有些過節?”
李郃嘿嘿笑了笑:“小事……”
李太師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緊,皇帝的兒子那麼多,咱們隨便再找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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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那些刺客除了被當場格殺的外,還未有一人落網,受傷無法逃離的全都自暴丹田自殺了,沒能抓到一個活口。而其他的武功又太高,在偌大的京城中,要找這些人實在太難了。
便是李太師也有些失算,本以爲他安排的人足以應付任何刺客了。卻不想,這羣刺客竟是如此厲害,動用了李府和皇宮半數以上的高手,仍讓他們大部分逃脫了,若不是當時有李郃大發神威,皇帝還真是有些危險呢。
擔心那些刺客會對華家不利,李郃讓香香和芊芊去華府陪華姿了。
兩女是以李郃的侍女身份去的,華明雄和華雲強自然無法拒絕。
李郃一個人在太師府的小院中怎麼也睡不着,想起今天在皇城裡的經歷,心中又涌起了對宮城的好奇。
乾脆夜探深宮得了!李郃心中想着,已是穿着一身輕便的灰色長袍翻身躍出了太師府。
李郃剛一落地,就聽到耳邊穿來一個雄渾的男聲:“清風今夜吹何處?”緊接着一個一身灰色皮甲的虯鬚大漢落到了他的面前。
李郃一臉愕然:“清風今夜吹何處?”想了想道:“茅坑裡面響呼呼……”
“呃?”這次換那虯鬚大漢愣了一下,隨即挑起雙眉雙手成爪對他喝道:“你不是今夜守值的人?!說!你是不是刺客?”
兩人說話間,又從空中飛掠來三四名高手,瞬間將李郃圍在了中間,不遠處巡邏的羽林軍也注意到了這邊,哐嚓哐嚓地趕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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