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淺月看着容景走出淺月閣,月牙白錦袍衣襬一角消失,她心忽然揪起,坐着的身子騰地站起,擡步追了出去。因爲走得太急,胳膊撞在了門框上,藏在她衣袖裡的兩幅捲圖甩了出來,“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她腳步猛地頓住。
兩幅捲圖攤開,兩幅一模一樣的紫竹林呈現在她眼前。
雲淺月盯着兩幅捲圖看了片刻,彎身將兩幅捲圖撿起,重新塞進袖中,再轉頭看向淺月閣門口,忽然失去了再追出去的勇氣,身子靠在門框上,有些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關於小七,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不管他是她的誰,她都忘不了他。容景,你問什麼問題不好?爲什麼偏偏問這個問題,讓我如何來回答你?
無論如何回答,都是錯!
小七的生和他的死,前世維也納上空那一場爆炸,永遠在她心頭磨滅不去。
“小姐,您怎麼了?奴婢剛剛看到景世子了,您和景世子是不是又……”彩蓮從隔壁房間出來,小心翼翼地看着雲淺月。
雲淺月緩緩睜開眼睛,眼前彩蓮一張小臉三分緊張,三分小心,還有三分看不清的東西隱藏在她這張小臉背後,她扯了扯嘴角,沒有絲毫笑意,輕聲問道:“彩蓮,你祖母住在哪裡?”
彩蓮一怔,面上所有神情都換成了緊張,“小姐,您……您怎麼突然問起奴婢祖母?”
“想起來了,就問問。”雲淺月淡淡一笑。
“奴婢祖母住在西郊的老房子裡。”彩蓮壓下緊張,垂下頭。
雲淺月看着彩蓮,眸光微閃,“你祖母多大年紀了?”
“還有幾日就是祖母八十壽辰了。”彩蓮低聲道。
“哪天?”雲淺月再問。
“三天後。”彩蓮聲音低不可聞。
“我一直聽說你有祖母,可是事情太多居然都沒顧上理會你的事情。這樣吧!你去賬房支取五百兩銀子,回家陪祖母過壽吧!”雲淺月尋思了一下,笑着道。
“小姐?”彩蓮一驚,猛地擡頭看着雲淺月。
雲淺月笑看着她,“你跟在我身邊這麼久,也算是我們主僕的一點兒情意。”
彩蓮忽然“噗通”一聲跪在雲淺月面前,眼裡的淚水順着臉頰滑落,“小姐,您不要趕奴婢走,奴婢哪裡做錯了一定改正,奴婢求求您了……”
“五百兩銀子不夠你養祖母嗎?”雲淺月無動於衷地看着彩蓮哭求,“你一個月二兩銀子的月銀吧?就算我時而獎賞,你一年下來也不過幾十兩,多不過百兩而已。五百兩銀子足夠你攢五年的,你以後不必再出來做婢女,陪在你祖母身邊盡孝心足夠了。”
彩蓮身子一顫,哭道:“奴婢捨不得小姐您……”
“我也捨不得你,但你想想你祖母年紀大了,你該多在她身邊陪陪她,是不是這個道理?”雲淺月彎身將彩蓮扶起來,認真地道:“從小到大,我身邊的婢女都待不過半年,而你在我身邊多待了兩個月,已經是特例了。”
“小姐……”彩蓮哽咽地看着雲淺月。
雲淺月鬆開扶着她的胳膊,對聞聲走出來的趙媽媽吩咐道:“趙媽媽,您帶着彩蓮去賬房支取五百兩銀子,送她回家孝敬祖母吧!”
“是!”趙媽媽看着彩蓮露出不捨的情緒,但還是垂下頭,恭敬應聲。
“另外你告訴孟叔從明日起給我選一名貼身伺候的婢女來。”雲淺月又吩咐。
“是!”趙媽媽再次應聲。
雲淺月看了彩蓮一眼,見她已經淚流滿面,她收起眼中的情緒,轉身走回了屋,隨着房門關上,她聽見彩蓮“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她暗暗嘆息一聲,彩蓮是她失憶重生後見到的第一個人,若是殺了她,總有些不捨。不管她是被秦玉凝收買還是威脅或者本身就是秦玉凝的人或者是別人的人,都不能再留在她身邊。看着沒有心機,卻是能不顯山漏水地將她騙到了祈福樹,而且她記得當時掉下地下佛堂暗室時是彩蓮扶着她的,彩蓮和秦玉凝一邊一個拽住了她。她當時對夜天傾、秦玉凝懷疑,卻是沒懷疑到她身上。如今想來,最好的僞裝纔是最厲害的武器。希望這回她離開後能好自爲之。
“彩蓮,別哭了,走吧!你祖母那麼大的年紀了,小姐開恩,五百兩銀子足夠你侍奉祖母頤養天年了。以前的婢女都是準半年一換,你如今多在這裡待了一個月,還拿了五百兩銀子,小姐對你比對其她人好多了。”趙媽媽對彩蓮勸慰。
“趙媽媽,我捨不得小姐,捨不得你們……”彩蓮哭得傷心。
“以後時間還長着呢!等你將你祖母的孝心儘夠了,可以再求小姐回來。”趙媽媽伸手拉起哭倒在地上的彩蓮,“別哭了,小姐心腸好,我看得出來,她也是捨不得你的,你若是再哭下去,小姐該難受了。小姐也是爲了你好。”
“趙媽媽,你說我以後還能回來?”彩蓮哽咽地問。
“嗯,你伺候小姐讓小姐比以前開朗多了。小姐會念着你的好的,等你祖母百年之後,若是你想回來,我幫你和小姐說說,小姐會同意的。”趙媽媽點頭。
“好!”彩蓮抹淨臉色的眼淚,由趙媽媽拽着走了出去。
聽雪、聽雨以及淺月閣的衆人沒想到雲淺月突然就要彩蓮回家侍奉祖母,都互相看了一眼,露出不捨的情緒,但又釋然,想着小姐心腸好,彩蓮祖母要過八十大壽了,身邊怎麼能沒個近親之人?也都連忙出去相送。
雲淺月站在窗前看着彩蓮被衆人送出淺月閣,簾幕遮擋下,她臉色晦暗不明。
不多時,雲孟匆匆進了淺月閣,人未到,聲先問,“小姐,又出事兒了!”
“何事?”雲淺月打開窗子,看着雲孟。
“大小姐哭着跑了回來,說誓死不嫁孝親王府的三公子,若是誰讓她嫁,她就去死。”雲孟站在門口,稟告道:“如今她房裡鬧呢!將房裡的東西都給砸了!”
“孝親王府三公子的事情是鳳老將軍請德親王做的媒,我本來也不願意,但是她自己死活要願意,如今我同意了,她卻又來這一手?以爲什麼事情都能由着她嗎?你告訴她,必須得嫁,死也得嫁!不嫁不行。”雲淺月清聲道。
“小姐,大小姐不嫁不是正好?您……”雲孟不敢置信地看着雲淺月。
“你只管去告訴她這個就行。”雲淺月擺擺手。
雲孟點點頭,不再多言,疑惑地轉身走了出去。
雲淺月伸手揉揉額頭,轉身走回軟榻上坐下。她剛坐下,從窗子無聲無息飄進來一個人站在了她面前,她放下手,看着面前的人,“你用了什麼辦法讓雲香荷死也不嫁了?”
三公子揚脣一笑,“那個女人一見我的樣貌便打了退堂鼓。我再略微施了點小手段,她就死活不嫁了。”話落,他一撩衣襬坐在了雲淺月身邊,粉刺地道:“真懷疑你們是不是親姐妹,怎麼差得這麼遠?”
雲淺月心思一動,不動聲色地看了三公子一眼,“哪裡差得遠了?”
“哪裡都差得遠!以貌取人,榆木腦袋,愚蠢無知,拜高踩低,還自以爲是。”三公子看了雲淺月一眼,認真地道:“沒有一點相像的地方!尤其是容貌。”
雲淺月收起心思,扯動嘴角,淡淡一笑,“雲香荷是鳳老將軍的外孫女,自小就仰仗着鳳老將軍的寵愛和鳳側妃在這雲王府後院作威作福,恃寵而驕也不奇怪。”
“若只是恃寵而驕還好,但沒有自知之明愚蠢無知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就是大忌!”三公子伸手撤掉臉上的面具,露出一張媚色天成的容顏,“我剛剛聽你說讓她死也要嫁給我?這樣的女人我可不娶。”
“你放心,她嫁不了你。她一會兒就忍不住會去找我爺爺,爺爺不理她,她會去找我父王,我父王如今已經厭煩了她屢次胡鬧,也不會理會於她,她就會去找鳳老將軍。鳳老將軍耐不住她央求,大約會去找德親王收回保媒,德親王會找孝親王,那麼孝親王會去找皇上,皇上這一招失效,又會換別的招數了。”雲淺月伸手拿過三公子手中的面具看了一眼,忽然眯起眼睛,“你這個面具哪裡來的?”
“這個面具是我一直戴着的,我跟你說過,十幾年前有一個人給了我面具和教給了我武功。”三公子看着雲淺月神色,又掃了一眼面具,“怎麼了?有問題嗎?”
雲淺月看了一眼三公子,將衣袖裡收起的夜天傾帶着的兩個面具拿給他,“你看看,這三個面具是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三公子伸手接過那兩個面具,一個面具是陌生人的,一個面具是雲暮寒的。面具所用的材質雖然不一樣,但製作的手法一樣,他驚異地看着雲淺月,“這兩個面具是哪裡來的?”
雲淺月緩緩將今日的事情和他說了一遍,話落,對她道:“這是夜天傾臉上的,當時葉倩將人送來的。但是不是她手裡的面具還很難說。畢竟她一個人做不來在太子府和雲王府偷樑換柱的事兒。”
三公子點點頭。
雲淺月伸手入懷,拿出風燼留給她的兩個本子遞給三公子,又起身走到牀前,伸手在中間的一塊牀板上輕輕一拍,“啪”地一聲輕響,一塊碧色的玉牌掉在她手上,她拿着玉牌掂了掂,對三公子道:“這是風閣的風雲令,你拿着它去醉香樓天字一號房。有人會帶你去風閣。從今以後我將風閣交給你,你儘快熟悉風閣。”
三公子看着雲淺月手中的碧色令牌揚眉,“墨紅一動風雲震的風閣?你就這麼給我?”
“否則還怎樣給你?洗手燒香,舉行個交接儀式?”雲淺月笑看着他。
三公子伸手接過令牌,“你就這麼信任我?”
“世界上能我相信的人不多。你想說你很榮幸嗎?不必了!”雲淺月走到桌前斟了一杯茶遞給三公子,見他只是看着她並不接,她將茶杯塞進他手裡,轉頭又爲自己倒了一杯,和他手裡那杯茶輕輕一碰,發出一聲清泠的響聲,她笑道:“我答應你,有朝一日,給你找個好媳婦。絕對不要雲香荷那樣的!”
三公子臉一黑。
雲淺月端着茶抿了一口,須臾,她將茶杯放下,伸手入懷,將她自己畫的那副紫竹圖畫拿出來遞給三公子,“將這個放在孝親王書房的桌案上,一定不能讓人察覺是你做的。”
三公子疑惑地看了雲淺月一眼,伸手接過圖畫展開,蹙眉問,“這是什麼?”
“據說百年前榮王曾經畫了一副紫竹林圖送給貞婧皇后。貞婧皇后死後,那副圖陪着她埋入了皇陵。”雲淺月漫不經心地道。
三公子面色閃過一抹沉思,將手裡的畫卷揚起,“就是這幅圖?”
“自然不是!”雲淺月笑笑,“但假的有時候可以以假亂真。”
三公子點點頭,“你想做什麼?”
“我想看看孝親王會如何!”雲淺月向窗外看了一眼,“是不是會將這副圖卷交給老皇帝,或者是私自藏起來,或者是尋找畫卷上的秘密,再或者是別的選擇。人活得久了,總會有許多秘密。這就需要我們給她一個導火索,讓他的秘密引爆,或者他去引爆別人的秘密。”
三公子點點頭,攥緊畫卷,“你放心,我定然能悄無聲息將這幅畫卷放在他書房的。”
“嗯,我相信你能做到!”雲淺月笑着點頭。
三公子又看向手中的畫卷,揚眉,“這副圖你是在哪裡弄來的?景世子是否知道?”
“大約是知曉的吧!別說這個京城,就是天下間哪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雲淺月眸光閃過一絲輕忽,“他可是容景,榮王府世子。”
三公子忽然一怔,看着雲淺月,“你有心事?”
“誰能沒有心事?”雲淺月輕忽退去,對三公子認真地道:“從今日起,我將風閣給你,你就要記住,你不單單是孝親王府的三公子,而是風閣的主子。風閣所有人的性命都系在你的身上,你行事必須要謹慎。所有事情必須先詢問過我可不可行。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你一旦行一步差錯,那就不是幾個人的性命會丟失,而是成百上千人的性命之憂。”
“好!”三公子鄭重地點頭。
“你現在儘快將風閣熟悉接手,沒有我的吩咐,不要有任何動作。”雲淺月再次囑咐。
“好!”三公子再次點頭。
“風閣養有信使,你從中找一隻適合你飼養的用。風閣的每個人都養一種帶有編號的信使,甚至每個人的信使都不一樣。一旦信使出錯,或被獵殺,我們能第一時間就知曉是哪個環節或者哪個人出了錯。”雲淺月看着三公子,“你找好信使後告訴我,以後我們就用你的信使傳信。”
“嗯!”三公子點頭。
“如今天色不早了!你今日先回府將畫卷放在孝親王書房,然後就回你的院子等着,孝親王必然會爲了雲香荷誓死不嫁之事去找你麻煩。你應付過去他後就去醉香樓。”雲淺月看了一眼天色,只見日色偏西,她又道。
“好!”三公子起身站了起來,將那副圖塞進衣袖,又將他的面具戴上,之後看着手裡剩餘的兩個面具道:“這兩個面具怎麼辦?”
“若是我猜測的沒錯的話,葉倩定然與西延你母親認識的人中有某種聯繫,或者說根本就與你母親有聯繫。這種面具精緻,可不是一般人就能做得出的。你接手風閣之後可以派人查探一下這件事。”雲淺月看着那兩個面具,伸手將雲暮寒的那個面具拿過來,對他道:“不過這件事情不必操之過急,一定不能讓人知道你的身份。”
“嗯!”三公子點點頭,“那我走了!”
“走吧!”雲淺月擺擺手。
三公子足尖輕點,順着窗子飄了出去,轉眼間就消失了身影。
雲淺月重新做回軟榻上,想着葉倩真不能小看,她在三年前敢和夜天逸交易,如今又和西延有某種聯繫,她的母親居然還是南樑王后的胞妹。如今又在天聖,偷樑換柱帶走了雲暮寒,她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淺月小姐!”雲孟聲音從外面再次傳來。
“說!”雲淺月坐在軟榻上不起身。
“大小姐聽了您的話之後去找老王爺和王爺了,如今備車出府了,大約是去了鳳老將軍府。”雲孟看着屋內,“大小姐像是瘋了一般,老奴沒攔住。”
“沒事兒,讓她去!”雲淺月想着三公子說使了小手段但對於雲香荷來說估計就是了不得的大手段了。她越瘋越好。
“老奴見彩蓮離開了,趙媽媽說您要換婢女?”雲孟又問。
“對。你今日就貼出告示,我要招婢女。要求還和每次一樣。”雲淺月吩咐。
“好,老奴這就去!”雲孟應聲,轉身走了出去。
屋中靜了下來。雲淺月閉上眼睛,容景的話不由映出腦海。誰的分量輕?誰的分量重?他怎麼可能在她心中不過爾爾?
“臭丫頭!又是這副樣子!是不是又捱了欺負?”南凌睿推開門走了進來。
雲淺月閉着眼睛不睜開,倦倦地道:“沒有!”
“沒有?鬼才相信!”南凌睿輕嗤了一聲,來到雲淺月身邊伸手不客氣地區扒她眼皮。
雲淺月將他的手打掉,瞪着他,“你剛從榮王府回來?怎麼樣?那個人你可認識?”
“不認識!”南凌睿搖頭。
“不認識?”雲淺月挑眉。
“她根本就不是南樑的人,而是西延的人。”南凌睿道。
雲淺月有些倦意一掃而空,“怎麼可能?那些人都是南樑的人,就算我認錯,難道容景也會認錯不成?”
“他是南樑的人沒錯,但他受命於西延。”南凌睿冷哼一聲,“容景不是神,他是人,在你的眼裡是不是他就該什麼都知道?臭丫頭,你未免對他太過推崇了些。以爲天塌下來他都能撐起不成?天下任何事情他都要了如指掌?告訴你,他不知道的事情也多了。”
雲淺月一怔,忽然沒了聲。
“你自小不是誰都不信嗎?如今怎麼就偏偏如此信他?”南凌睿瞪了雲淺月一眼,“看你那點兒出息!”
“你怎麼知道那個人是南樑的人但受命於西延。你去的時候那個人不都死了?”雲淺月壓下心中忽然洶涌而出的情緒,看着南凌睿。
“他的身上刻有西延的宮印,是西延的隱衛。宮印你不會不知道吧?代表終身效忠西延,永不背叛。”南凌睿道。
“青影是容景的隱衛,怎麼可能會不查他的身?”雲淺月挑眉。
南凌睿哼了一聲,“你知道這個人的宮印刻在什麼地方嗎?什麼樣的主子養什麼樣的人,容景的人和他一樣清高,纔不會去看一個男人的下體。所以,他自然不知道。”
“原來是這樣!”雲淺月點頭,容景看着溫和,骨子裡其實流傳着尊貴清高,那種是與生俱來的,誰也泯滅不去的。他的手下也隨他的性情,不止是青影,絃歌、青裳、青泉、連一隻鳥青啼都是如此。她蹙眉,“那些刺殺雲暮寒被我殺的人也一樣?都是西延的人?”
“那些人如今都在夜天逸手裡,我沒有去看,這件事情不好論斷。”南凌睿道:“如果他們都是西延的人,說明西延有人知道了這件事情要警告雲暮寒,或者是爲了達到某種目的才刺殺他。如果那些人是南樑的人,說明那個頭目是西延人混入了南樑,受了南樑人的指派,那個人也許是國師,也許是其他人。但不管是那種情況。這件事情說明西延也有人知曉了。”
雲淺月點點頭。
“這些年西延爲南樑馬首是瞻。但背地裡其實如何你想必也清楚,不過是各自打着主意而已。”南凌睿冷笑一聲,“大國泱泱,小國融融。不過都是唯利是圖而已。這個天下早已經分崩離析了。”
雲淺月深吸一口氣,“雲暮寒被葉倩帶走,換成了夜天傾,我又將夜天傾送回了太子府,這件事情你知道了嗎?”
“嗯!”南凌睿點頭,面色晦暗,“剛知道!”
“葉倩想做什麼?你清楚嗎?”雲淺月看着南凌睿。
南凌睿忽然嘲諷一笑,“那個女人心思莫測,她想做什麼估計天下只有兩個人能知道。那兩個人中絕對不包括我。”
“誰?”雲淺月揚眉。
“小丫頭,你難道真不知道是誰?除了夜天逸,就是容景。你說還能是誰?”南凌睿伸手敲了雲淺月腦袋一下。“從來不知道你怎麼這麼笨了?”
“最近事情太多,腦子不夠用了!”雲淺月打開南凌睿的手。
“你是將全部心思都用在談情說愛上了吧?”南凌睿冷哼一聲,“容景不知道給你下了什麼迷魂湯。將你一顆腦子迷得七葷八素。除了天天想着嫁給他外,都快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我天天想着嫁給他?”雲淺月看着南凌睿。
“難道不是?你滿臉都寫着你想嫁給他。”南凌睿忽然伸手將雲淺月拽了起來,兩步就拽到鏡子前,對她道:“你看看你自己!你仔細看看,我難道說錯了?”
雲淺月看着鏡中的自己,面如芙蓉,眉如柳葉,膚賽春雪,齒白脣紅。眉梢凝染了一抹春色,春色中隱了一抹遠山青黛。三分愁,三分暖,三分無奈,還有一分糾纏。她皺了皺眉,鏡子裡的人也跟着皺了皺眉。她扯動嘴角,鏡子裡的人也跟着扯動嘴角。她剛要用手去扶額,一直大手先一步蓋住她的臉。
“臭丫頭,收起你這副樣子!”南凌睿看着雲淺月,面色含怒,“給孃親和我丟臉!”
雲淺月翻了個白眼,打開南凌睿的手,又氣又笑地道:“我就是我而已,給你和孃親丟什麼臉?丟得着嗎?”
“動感情的都是白癡!如今你就像是一個白癡。什麼一人之重全天下人之輕?什麼愛他勝過你自己。我告訴你,你只能愛你自己超過別人。否則容景哪日不要你了,你要一頭撞死在紫竹林不成?”南凌睿低喝了一句。
“哥!容景不會不要我。”雲淺月嘆了口氣。
“世界上從來就沒有絕對的事情,不要亂說話。”南凌睿忽然轉過身看向窗外,“以前有一個人也和我說過讓我以後娶她,今生非我不嫁,後來又怎樣?還不是跟着人一跑就是數年。如今汲汲營營,諸多算計,更甚至連我也算計在內。”
雲淺月忽然住了口,她知道他說的是葉倩。
“什麼都可以動十分,獨獨感情不能。就算控制不住,也要留三分,哪怕一分。臭丫頭,你明白不明白?”南凌睿回頭死死地盯着雲淺月。
雲淺月忽然笑了一下,極淺極輕,認真地看着南凌睿,“你放心吧!即便想要我拿出十分,我也拿不出來。我不留,但是揮之不去,控制不住,不留他也會在心底。也許會陪伴我一生,或者直到記憶完全消失的那一刻。”話落,她深吸了一口氣,“有一種感情,埋在我心底,無關容景,無關旁人,甚至已經無關我自己,就那麼獨立的存在着。”南凌睿一怔,疑惑地看着雲淺月,“怎麼回事兒?”
雲淺月收起全部情緒,伸手理了理南凌睿的衣襟,“你別問了!這是不影響什麼!關於葉倩帶走雲暮寒之事,你覺得應該怎麼辦?”
“怕什麼?大不了就是這件事情天下皆知而已。再說了,既然有所謀,就會有所求。你等着就是了!葉倩自然會來找你的。不找你也會找容景的。”南凌睿無所謂地道:“無論南樑的人,還是西延的人。都是有所求,只要有所求,一切事情都在這求字上鑽木取火。你是被動,也是主動。這火你是給她還是不給她,都由你說了算。”
“你說得對!”雲淺月忽然笑了,對南凌睿讚道:“看來這些年太子之位沒白做。”
“你哥哥要真是傻子估計死了幾百次了!”南凌睿哼了一聲,伸手有去敲雲淺月腦袋,被雲淺月躲過,他撤回手,對她道:“剛剛國師給我傳信,前來給老皇帝拜壽,如今剛出南樑,我去迎迎國師,這幾日不會在京中。”話落,他將一片羽毛塞進雲淺月手裡,“你要有什麼事情找我將這片羽毛掛在房檐上,自然會有人來找你的。”
“這個方法好!”雲淺月接過羽毛,看着只是一片普通的羽毛。她笑了笑。
南凌睿不再說話,擡步出了房門,足尖輕點,消失了身影。
雲淺月看着南凌睿離開,將那片羽毛放進懷裡,見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她喊來趙媽媽端上晚膳,她吃罷晚膳,躺到了牀上。將這兩日的事情在腦中過了一遍後閉上眼睛。
不多時,西牆響起熟悉的簫聲,清幽的簫聲順着窗外飄了進來,徑直傳入她耳裡。雲淺月嘆了口氣,往身上拉了拉被子,蓋住耳朵。
一曲簫聲後並未停止,而是清幽的簫聲再次響起,依然是一樣的曲調。
雲淺月剛要伸手捂住耳朵,這時,忽然從遠方傳來一縷琴音。琴音很輕很淺很淡,沒有簫聲清揚悠遠,但卻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心神。她立即放下手,閉着的眼睛睜開,躺着的身子騰地坐了起來。
只有夜天逸會吹長相思,只有容景會彈長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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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們,要相信景美人和月兒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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