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兼程

蕭紹一路被人擡着,七星在前頭帶路,很快他便發現這既不是去正院也不是回他們自己院子的路。

“怎麼回事?”他皺眉朝一旁的七星問到。

“王妃給世子妃換了院子。”七星心下有些打鼓,他幫着隱瞞了世子妃的真實情形,也不知這次世子還能不能留他一個全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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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一坐極普通又不起眼的院子,以至於作爲王府主子的蕭紹竟然對它全無印象。推開院們,院子裡空蕩蕩地,地上的青磚像是新鋪的,磚縫裡裡乾乾淨淨連根雜草也沒有,就更別提什麼花草或是鳥雀了。

院子很小,不過十來步便走到頭了,正對了院門是正房。屋子打掃的很乾淨,門窗都拿白色的棉紙糊了,廳上除了幾樣簡單的傢俱,什麼擺設也無。左手邊的臥室門上,掛了藍色印花粗布門簾。

蕭紹從肩輿上下來,緩了一會他的腿總算是恢復如常,他推開上來要攙扶他的七星,大步往屋裡走去。

屋內的陳設同樣簡單,一張榆木小牀,牀上掛了素色帳幔,雙福雙祿兩個在牀邊守着。兩個丫頭聽到動靜,一起回頭看過來,當看見突然出現在房中,頭髮蓬亂,滿臉胡茬的蕭紹,兩人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誰都不沒有見過他這般不修邊幅的模樣。

擡手製止了想要給自己行禮的兩人,蕭紹快步來到牀邊,將目光投向了睡在哪裡的周寶珍。珍姐兒人瘦的厲害,原本臉上的粉潤地嬰兒肥早已消失不見,如今她臉色蠟黃,眼窩深陷,脣上一點血色也沒有。她人躺在被子裡,呼吸很弱幾乎感覺不到胸口的起伏,以至於蕭紹懷疑她是不是已經沒有了呼吸,他顫抖着將手探到珍姐兒的鼻子底下,感覺到有微弱的氣流,那顆懸着的心纔算放了下來。

之後他目光向下落到珍姐兒隆起的腹部上,那裡比他之前離開是大了許多,如此越發顯得珍姐兒整個人贏弱憔悴不堪,這是他捧在手心裡的珍姐兒蕭紹心痛難當幾乎落下淚來。

“你們都下去吧。”

蕭紹背對衆人吩咐到,待人都退出去他彷彿脫力般的在周寶珍牀邊坐了下來,手伸進被子中輕輕握住了她的一隻手。周寶珍秀氣的眉微微皺着,彷彿在睡夢中也是不舒服的樣子。

“英英”蕭紹將她的手抵在脣邊,含淚朝她喚到。硬硬的胡茬戳在手上癢癢的,周寶珍眼睫微顫像是要醒來的樣子“表哥”她嘴脣張合,聲音低不可聞。“是,英英,表哥在呢。”蕭紹低頭,吻上了她的脣。

雙福同雙祿兩個到了外頭突然想起來太醫吩咐的話,雙福猶豫一瞬少不得重又硬着頭皮往屋裡來。

“世子。”雙福朝牀上的兩人看了一眼,就見世子握了世子妃的手,看向她的眼神是無限的疼惜和依戀。

“何事?”蕭紹的口氣算不上好,他現在只想同珍姐兒單獨呆着,這些伺候的人怎麼突然沒眼色起來了。

“世子,世子妃如今身子極弱,太醫囑咐必得萬分小心纔好,世子一路風塵,還請沐浴更衣過後再來看世子妃吧。”

蕭紹聞言一愣,他低頭朝自己身上看了看,就見衣服和鞋子上因爲長途奔襲皆帶了一層土,手也被寒風凍開了口子,黑紅黑紅的同珍姐兒蒼白的肌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再看看這屋子,同外屋一樣四白落地直如雪洞一般,既沒有擺設也沒有薰香,更沒有珍姐兒一貫喜愛的四時花卉,就連珍姐兒身上的被子用的也是極爲柔軟的棉布。

雙福的聲音再次響起“如今世子妃所用之物皆一日一換,所有的東西都是王妃親自看着人預備的。”

蕭紹小心的將周寶珍的手放回被子裡,他起身看向雙福“你們能這樣經心,這很好。”

他出門對了外頭的七星吩咐到“讓人送熱水來,還有以後我就住在此處了,你親自收拾了東西送進來。”

七星答應着出去了,很快就有下人擡了浴桶熱水等物放在了隔壁的屋子裡。七星伺候他沐浴,蕭紹坐在浴桶之中對了七星說到“將我離開後的事,仔細說了。”說着他目光冷冷的看向七星“記住,一件也不許落。”

“您走後,王妃便將世子妃接到正院裡好親自照應,頭兩日還好好的,可不知怎的,從第三日上,世子妃竟然開始吐了起來。起初大家以爲不過是有孕之故,世子妃自己也尚能堅持,爲了肚子裡的小主子,每日吐了就再吃,然而就是個好人也架不住一日吐十幾二十回,又何況世子妃還懷着身孕。”說着七星彷彿心有餘悸,對蕭紹說到“大傢什麼法子都想了,可一點用也沒有,世子妃還是吃什麼吐什麼,肚子裡沒食還要拿精血供養孩子,如此不過半月世子妃就不能下地了。這之後的日子便越發難熬起來,世子妃爲了肚子裡的小主子,每日除了睡覺便強逼着自個吃東西,爲此把嗓子都給吐壞了根本不能說話。可饒是這樣世子妃也咬牙挺着,到後來吐出來都帶血也不說一個苦字。”七星擦了擦眼睛,哽咽到“小的說句沒規矩的話,世子妃也算是小的看着長大的,平日裡那般嬌貴的一個人,真真是沒有吃過一點苦,這些日子算是把什麼苦都嚐遍了,可是再苦又怎麼能比得上心裡的苦。太醫說這樣下去必然母子不保,讓王妃早作決斷,可世子妃不依,一定要將腹中的孩子保住。。。。。。”

“別說了。”蕭紹紅着眼,打斷了七星的話,這些話聽在他耳中直如凌遲一般,他簡直無法想象他的珍姐兒是怎麼熬過來的。

“那後來呢?”

“後來汪夫人帶了趙夫人來府裡,小人也不知她們對王妃說了些什麼,總之出來后王妃便讓人給世子妃搬院子,說是院子裡除了必須之物其它東西一律不要,包括哪些花花草草。您別說也怪了,世子妃自從搬到這裡,漸漸的竟然不吐了,每日裡喝些米湯菜汁竟然也能克化。太醫的話只要世子妃能吃下東西,那便是無虞了,慢慢調養身子總會好起來的。”

蕭紹垂眸臉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明日你將那兩個婦人帶進來,我有話要問她們。”

雙福在牀邊守着,見周寶珍眼皮子動了動,像是要醒的樣子,忙俯身在她耳邊輕聲問到“世子妃可是醒了,可要喝些水潤潤嗓子。”

雖說現在好歹能吃些東西,可週寶珍的身子還是虛弱的很,一覺醒來只覺頭暈目眩手腳一點力氣也沒有,嗓子裡火辣辣的疼。她有些艱難的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見孩子在裡頭安然無恙這才她閉着眼睛點點頭。

雙祿見狀忙將一塊棉帕掖在了她胸前,雙福拿小銀勺舀了蜜水一點點的喂她。周寶珍喝了幾口,覺得嗓子不那麼難受便搖頭不要了,她睜開眼半是開心半是難過的對兩人說到“我方纔似是夢見表哥了。”

雙福正用帕子輕柔的給她擦拭嘴角,微微一笑問到“世子妃怎麼就知道一定是做夢?”“表哥遠在京城,若不是做夢我又哪裡能見着他。”周寶珍說這話的時候情緒有些低落,這些日子她過的頗爲艱難,因此便格外想念蕭紹。雙祿笑了起來,對她說到“世子妃怎麼就認定了世子必然是在京裡呢,沒準世子回來了也說不定呢。”

“怎麼可能。”周寶珍心下想着,無論如何表哥就算要回來也該是年後了。

“怎麼就不可能。”蕭紹一把揭開簾子,含笑看着牀上的周寶珍。

“表哥?”見到蕭紹周寶珍眼中的驚異和欣喜,簡直比夜空中的煙火還要耀眼。她激動的想起身,無奈手腳沒有力氣,頭纔剛擡起來一點便重又落了下去,她眼中的淚便這樣落了下來。

蕭紹幾步來到牀前,府身將她輕輕攬在懷中“好孩子,表哥回來了。”“表哥,嗚嗚嗚。。。。。。”周寶珍哭着看着他,這些日子所有的煎熬疲憊痛苦委屈彷彿在這一刻得到了釋放。

雙福同雙祿兩個對視一眼,悄悄從屋裡退了出來,兩人的眼圈都有些紅,世子妃這些日子過的太苦了,好在如今都好了。

京城,乾寧帝聽說定南王世子妃大約是有些不好,定南王世子已經帶着人趕回封地去了。皇帝臉色不好,心想天下哪有這樣湊巧的事,他前腳剛將定南王父子幾個留在京裡,那頭他蕭紹的老婆就不行了?這蕭家未免狂妄太過,這不是拿他這個皇帝當傻子?

乾寧帝不無惡毒的想到,好你老婆不是要死了,朕就看看她到底什麼時候死,正好到時朕做主,再給你娶個老婆,這麼想着皇帝覺得心裡痛快了些。

“陛下,三公主求見。”

“讓她進來吧。”

乾寧帝看看着從外頭風風火火進來的女兒,笑着說到“怎麼這時候進來了,今日可是要歇在宮裡”

“不是,珍姐兒有些不好,駙馬今日已經同世子一道往封地上去了,我進來是同父皇母妃說一聲,兒臣也想往封地上去,只是這樣年前怕是就回不來了。”三公主急三火四的進宮,便是要告訴皇帝和淑妃她的決定,她心中打的好算盤,若是這次珍姐兒能轉危爲安,她正好趁此機會同駙馬在封地上住些日子,豈不快活。

乾寧帝皺眉心裡覺得女兒過分看重周家人,你堂堂一國公主,就算定南王世子妃是你小姑子,也用不着你千里迢迢親自去看吧,這個駙馬也是胡鬧,居然就這樣扔下公主就走了?哼周家和蕭家一個毛病,這些老牌勳貴就沒有一個將皇家放在眼中啊。不過轉念一想,這個女兒一向是說風就是雨的性子,況且如今駙馬又不在京中,攔怕是攔不住了。

“嗯,你若實在要去那便去吧,朕讓軍隊沿途護送你也就是了。對了既然定南王世子妃不好,你就帶兩個太醫一起去吧,就說是專程爲世子妃看病的。”乾寧帝想着讓女兒去探探虛實也好,帶着太醫一塊兒去,若是世子妃真不好那也就罷了,不然這蕭家可真就留不得了。

三公主哪裡知道皇帝的想法,她見皇帝同意她處境且還特特派了御醫心下只有高興的。

“兒臣多謝父皇。”三公主對皇帝行禮有些無賴的撒嬌“只是母妃那裡,父皇還要替兒臣說幾句好話纔好。”

周寶珍哭過一場,心中覺得痛快許多,然而腹中的孩子似是感應到母親的情緒起伏,開始躁動起來。周寶珍拉着蕭紹的手,輕輕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雖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胎動,可孩子的力道還是將蕭紹嚇了一跳,就見他有些驚喜的看向周寶珍“這樣有勁,準是個小子。”

周寶珍微微一笑,有些驕傲的看向他“表哥,有好幾次我都覺得要堅持不住了,都是這孩子在我腹中動個不停,彷彿是在對我說‘母親,我想活,我也一定能活,你看我多棒’所以我才能咬牙忍了又忍堅持到現在。表哥,咱們的孩子是個了不起的孩兒呢。”

“是,他是個了不起的孩兒,長大了定也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表哥的英英更是個了不起的母親。”蕭紹覺得自個兒的眼眶有些熱,不想讓珍姐兒看到自己脆弱的摸樣,他低頭佯裝對腹中的孩子說話“臭小子,你母親爲了你吃了這許多苦,你長大了若是不孝,看老子怎麼教訓你。”

周寶珍“咯咯”的笑起來,輕輕打了蕭紹一下“表哥,好好的你嚇唬孩子做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有本錢的乞丐扔了、刀刀媽、墨狐扔的霸王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