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意氣

周寶珍餵了一回鹿,發現這種東西遠看着還行,離的近了身上的氣味便不大好,待一隻母鹿將她手中最後幾棵青草用舌頭捲走之後,她拿帕子擦了擦手不再餵了。

蕭紹看在眼中,暗笑了一下也不點破,只拉了她繼續往前走。前方是一處水池,池邊湖石假山,山上一座六角飛檐小亭,名曰“扶風”。

順着狹窄陡峭的臺階往上走,周寶珍同蕭紹一起上到了假山頂上。讓她意外的是山頂的一小片空地上居然有一顆批把樹,此樹看着有些年頭了,樹形整齊美觀、葉大蔭濃,那油綠油綠的葉片在冬日暖陽的映照下閃着光。

周寶珍圍着樹看了一會,也不知這樹結不結果子,這麼想着她笑笑往亭子裡去了。封地時氣和暖,池水四季都不會結冰,從亭子上往下看,能看見水裡成羣遊動的錦鯉。

亭中地勢頗高,然而因爲園中古樹頗多,視野難免便要受些限制。正對池水的是一座二層小樓抱山摟,這裡便是蕭紹的內書房了,若是不去前院,蕭紹平日多半便在此處起坐。樓前一塊鋪了青石板的空地便是他在家時,每日清晨習武之處。

假山之上有小路直接與抱山摟二樓迴廊相連,蕭紹帶着周寶珍直接從小路上了抱山摟。

抱山摟南北通透,單檐硬山頂,長三丈五,進深約爲二丈五,整座二樓空間並不曾真正隔斷,廳中傢俱裝飾以竹葉紋,花卉多用蘭,看起來很是雅緻。

“在一樓也給你設一書房可好?”蕭紹對了正在一處雕花格柵前細細研究的周寶珍如是問到。

“要緊挨着表哥的。”此處周寶珍一見就喜歡上了,此刻聽蕭紹這樣說,她自是願意的。

“知道了,明日便叫管家帶人收拾了,要什麼樣的擺設你自己開了庫房挑去吧。”蕭紹想着找點事給她做,免得小丫頭覺得無聊。

同抱山摟隔池相望的是一座戲樓,坐在二樓的敞廳之中,能看見對面的戲臺。戲樓之後是高大的古樹,能將聲音都攏住了,再借了樓前的池水,那聲音便格外清亮些,可見當初蓋園子時設計之巧妙絕倫。

蕭紹指了對面的戲樓對她說道:“母親那裡專門養了一班小戲,你要是喜歡改日便叫人來給你唱上一出,正好你這位世子妃也很該請一請家中女眷。”

二姑娘蕭瑛出閣了,四姑娘蕭瑜的親事聽說也定了下來,更讓周寶珍意外的是,小叔子蕭守居然也成親了,當時婚事辦的甚急也不知內裡是個什麼緣故。如此說來家中便有兩個妯娌了,大嫂性子好,只不知這三弟妹性情又如何。

“也不知三弟妹是個什麼性子,人好不好相處。”周寶珍這麼想着,便隨口說了出來。

還未見人,現就想到說人家好不好相處,這就已經是先把人往壞處想了。蕭紹瞪了她一眼,擡手輕敲了她腦袋一下:“你管人是什麼性子,你是嫂子又是世子妃,這個家中之人以後都是你的責任,難不成妯娌不好相處便不處了?”

周寶珍癟嘴,兩隻眼睛看了蕭紹覺得有些委屈,不由小聲嘀咕了一句:“人家不過隨便說說也不行,再說此處除了表哥還有誰?”

“這種想法就要不得,一家人相處哪裡能個個都脾氣相投?不管對方怎樣,你的身份擺在哪裡,要是處不好就是你無能。”蕭紹背了手看她,臉上的神色頗爲嚴肅,珍姐兒以後是要當主母的,這妯娌間相處,便不僅僅是後宅的事了。

蕭紹義正言辭一番大道理,周寶珍只覺得自己冤枉的很,不過隨口一句話就讓表哥這一通教訓,這纔是剛到封地的第一日,剛剛她還意氣風發的穿了世子妃禮服,上殿接受衆人朝拜,這一轉眼,表哥就變臉了。周寶珍覺得自己可憐極了,可她特犯了倔就是咬了脣不肯哭出來,就聽她垂了頭用帶了哭腔的嗓音說了句:“表哥,我不想逛了。”

蕭紹自然知道此事她不痛快,可卻也不想立時就哄她。珍姐兒到了封地上就不可能像在京中那般躲清閒了,珍姐兒必須儘快成熟起來纔好,者封地上下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着呢,但凡錯一點這日後想再立起來可就難了。

這麼想着,蕭紹心中又不免有些後悔,覺得以往自己多疼了珍姐兒,弄的她現在還像個孩子。

夫妻兩個高高興興的出門,回來的時候卻是世子冷着臉在前頭大步走,世子妃紅了眼睛委委屈屈的跟在後頭。丫頭們面面相覷,一時間屋裡的氣氛像是從春天過到了冬天。

蕭紹在外間的榻上坐了,周寶珍低頭立在他身前,眼睛看着腳下花紋繁複的地衣:“表哥,我想進屋睡一會。”

“珍姐兒,你的規矩呢,同人說話的時候是看着地下的?” 蕭紹看着立在自己身前的周寶珍,螓首低垂說不出的可憐可愛。

周寶珍咬牙,捏緊了手中的帕子,心想表哥這簡直是欺人太甚,欺負人沒夠啦。她心下一動,任爾東南西北風,我自巋然不動,我辯不過你,不理你總可以吧。這麼想着,她把心一橫,裝作沒有聽見蕭紹的話,只是低頭站着不動。

蕭紹等了半響,也不見小丫頭有什麼動靜,當下心裡就是一樂,呵還跟他耍起小心眼子來了。

“怎麼,不說話就行了,不過站着也好,好好想想自己到底錯在哪兒。”蕭紹火上澆油又來了一句。

你讓站就站?周寶珍氣血上涌,這會兒也不顧上委屈了,她什麼也沒做,自然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周寶珍自己給自己打氣,你讓站着我就偏坐着,擡頭四處看了看,尋了張離蕭紹最遠的椅子坐了下來。不過,自認很有骨氣的珍姐兒從始至終沒朝蕭紹這裡看上一眼,我就是不理你。

“雙福,過來給我捏腿。”一口氣將園子走了一小半,你還別說她這會子腿正酸着呢。

小夫妻兩個賭氣,屋裡的丫頭一個個縮頭裝鵪鶉呢,這會了雙福突然被點了名,她心下叫苦下意識的往蕭紹處看了一眼,見世子正低頭喝茶,像是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她心下一鬆,腳下的步子就往周寶珍那邊去了。

“雙祿你去廚房說一聲,我要吃烤羊腿,要烤的外焦裡嫩加多多的辣子,對了再給我要一罈上好的惠泉老酒。”周寶珍一邊享受着雙福輕重適度的揉捏,一邊又轉頭對一旁的雙祿吩咐到。

她心中滿是不平之氣可又不願意同表哥拌嘴,於是就覺得非得大口喝酒大塊吃肉才能解氣。

同雙福一樣,雙祿被主子點名,也先朝蕭紹處看了一眼,只是她不如雙福幸運,目光正好同蕭紹對了個正着。雙祿一邊在心裡叫着死了,一邊想着管他呢就這樣吧,就見她腳下不停,就往門外去了。

見兩個丫頭雖然有表哥在,卻也還是聽自己的話,她忽然就覺得心情好了不少。以手拄腮想着金黃噴香的烤羊腿,上頭撒了紅紅的辣椒麪周寶珍便只覺得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蕭紹將一盞茶喝盡了,“篤”的一聲將茶盞放在面前的小几上,有丫頭見了便要上前來添茶,不想卻被蕭紹揮退了。

“珍姐兒,夫君杯中的茶都喝盡了,做妻子的難道都不知道給添一盞嗎?”蕭紹沉了臉看向那邊昏昏欲睡的周寶珍。嘿,小丫頭來勁兒了,偏不讓你痛快。

我大人有大量,我好女不跟男鬥,周寶珍如是在心中對自己默唸數遍,這才站起身去那邊桌上重新替蕭紹倒了盞茶奉上,只是全程仍舊低了頭不看他也不同他說話。

周寶珍將茶放到桌上,轉身便想坐會原位去,不想她才一轉身,突然一雙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接招便感覺身子騰空而起,她輕叫一聲後便落進了蕭紹懷裡。

“表哥,你欺人太甚。”周寶珍掙扎着想從蕭紹懷裡起身,未果只好半躺在他懷中,漲紅了臉咬牙說到。

“呵呵呵呵”蕭紹輕笑,更將她摟緊在懷裡,嘴巴湊到她耳邊輕聲說道“小沒良心的,表哥捏腿比雙福還好呢。”說着蕭紹還真就將手往下,一路順着周寶珍的背、腰、臀、大腿最後來到了她的小腿處輕輕揉捏起來。

周寶珍羞死了,她僵着身子將臉埋在蕭紹懷裡,心裡只想着完了,這次真是臉都丟盡了。明明兩個人是在生氣好不好,怎麼突然之間表哥的臉又變回來了?周寶珍覺得很頭疼,表哥一個大男人,這一會冷一會兒熱的到底是要鬧哪出啊。

蕭紹此刻也是滿心懊惱,方纔是怎麼了,這手像是自個有了主意,他這還沒想好呢,人就已經在他懷裡了。只是自己的老婆,抱了也就抱了,難道還再丟開不成,這麼想着蕭紹心裡又覺得舒坦了許多,心想夫妻冷戰最是傷情分,我大人有大量就先原諒了小丫頭不懂事吧。

如此,這氣生的莫名其妙和好的更是讓人一頭霧水。

夫妻兩人對坐了,周寶珍一邊流眼淚一邊往嘴裡塞羊腿肉,蕭紹重又恢復了面無表情,不過吃肉的速度卻要比周寶珍快上許多,只是不知怎的,大冬天裡他鬢角的汗居然直往下淌。

夫妻兩個誰也沒說話,一口酒一口肉直將一隻三斤多重的羊腿吃了個乾淨,而那壇惠泉老酒更是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見底了。

夫妻兩個此時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廚子可算是買着好辣椒了。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在外面吃飯,不好意思更新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