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7 話別
方家父母和方清都被關押了起來，他們將會被關上一年，算是小懲大誡。畢竟這件事可大可小。如此已經算是念在他們事先不知情法外開恩了。至於方波，繼續審問。菱悅，依然隔離。要怎麼處理得看接下來的發展。
“瞧，球球、球球。”糰子站在搖搖車前，拿着個鮮豔的球狀物拋上拋下。大球小球快四個月了，靠在靠背上坐着。眼睛跟着糰子手中的球狀物動來動去，嘴巴里不時發出幾聲輕笑。
顧琰朝三個兒子走來，然後猛地停住，“糰子，這繡球哪來的？”這明明是人家拋來擇婿的繡球啊！
“別人送的。”糰子笑道。
誰會送這個東西給你啊？今早糰子倒的確是跟着老爺子出去玩兒了一趟，可在哪也不至於有人送他這個啊。人是齊娘子去皇帝那裡接回來的，所以顧琰直接看向她，“怎麼回事兒啊？”
齊娘子躬身道：“今天皇上帶小世子出去，遇上人拋繡球招親。小世子一定要去看熱鬧，皇上便在茶樓坐着等，讓侍衛把他放肩膀去邊上瞧熱鬧。他就瞧上了人家繡樓上姑娘手裡拿的繡球，死活吵着要。皇上沒辦法，就讓人去管那家人要。讓他們拋過後就送給小世子。對方怎麼會同意呢，這是新人要留存做紀念的。皇上就讓劉公公跟人說，小世子是送子娘娘身邊的童子，繡球送了他能給他們帶來生子的好運。他已經帶來了兩個弟弟了。王妃您知道劉公公的聲音和常人還是略有不同的。那家老爺怕是從這些話和劉公公的形容裡猜出小世子的身份了，便將繡球送給了小世子。”
看來老爺子也是讓糰子吵得實在沒法了，這纔出此下策。不過只暴露了糰子的身份，總比連他一起暴露來得好。
“娘，給你——”糰子喊了一聲，那繡球就朝顧琰飛了過來。
顧琰哭笑不得的接住，“糰子，你別拿着這個亂拋啊。”以後長大了讓樂樂、聶湛等人笑話糰子拋過繡球給他們可不成。
“爲什麼？”
“這是姑娘家拋的。你拋的話，樂樂他們會笑話你很多年的。”
糰子男女有別的意識還不強，不過跟他玩兒的大都比他大幾歲。被帶的也覺得不能被人說成像小姑娘之類的了。想了想今天好像是看到一個女的在樓上拋，很多男的在下頭等着搶的。反正他也玩兒了半天了，當下他就不打算再要這個繡球了。看弟弟們眼睜睜看着，他請示道：“給弟弟玩，可以麼？”今早，皇帝其實也說過那是姑娘家的玩意兒，但當時糰子正感興趣，任憑皇帝怎麼說他就是鬧着要。
“嗯，給他們玩吧。”
糰子便塞到大球小球中間的位置。大球小球就只限於伸手摸摸了。不過這個繡球的顏色真的很合他們的意，小哥倆摸得笑呵呵的。
糰子把端娘叫來，讓她去備一份禮物給今日拋繡球的姑娘送去，就以秦王妃的名義。拿了人家的繡球，怎麼也得表示一下才成。對方都猜到糰子的身份了，她沒這個表示就顯得小氣了。老爺子是不方便給人留什麼，就是留一份墨寶也有些過了。於是乾脆什麼都沒表示，直接把事兒丟給了顧琰。
端娘笑道：“怕是人家更想要王妃的生子秘方。”這幾個月都不知多少人問過這茬了。
顧琰道：“我有秘方啊，就怕她們都不敢學。只要讓夫婿身邊沒有別的女人，生兒子那不是挺簡單的麼。”她這幾個月真是讓人問煩了，乾脆就這麼回答。鬧得最後傳揚開了還被何皇后叫進宮說了一頓。
端娘很快備下一份厚禮，讓一個能說會道的二等丫鬟帶着人送了去。
“小菊又出去玩兒去了？”顧琰左右看看道。
端娘笑笑，“她又沒什麼事兒，難得來一趟洛陽，自然成日帶着虎頭和妞妞出門玩耍。”小蘭還得在貴女書院這邊做事，小菊卻是真的無事一身輕。就每天帶着自己兒子還有小蘭女兒出門，自在得不得了。偶爾還上國師府去做回客。
顧琰嘟囔，“也不曉得來陪陪我。”
端娘和齊娘子相視一笑，有時候王妃也跟小孩子似的。
“她是頭一回離開京城，可不就跟鄉巴佬一樣，成天就惦記着到處看看麼。有兩回她過來您又被皇后叫走了。”
“哼！”
端娘看身邊就三位小公子，齊娘子和阿大阿二，都是自己人，想了想便道：“王妃，您都被皇后娘娘叫去說了一頓了，就別再口沒遮攔的了。皇家媳婦，更得爲天下表率呢。”
顧琰哂笑，她怎麼做都不能討好所有人的。所以，被問煩了就脫口而出。說她被何皇后說了一頓，其實皇后倒也不是真的教訓她。和端娘此時說的差不多，只是和和氣氣叫她不要再口無遮攔授人以柄而已。她還真的蠻喜歡何皇后當婆婆的。如果皇帝真的就只做個不管事的公爹，那她可就真的幸福無比了。
“知道啦，這不跟前只有你們幾個我才說的麼。一天十二個時辰都端着，我也累啊。”說到這個，還真是佩服晉王妃。
聽她這麼說，端娘也只能無奈的笑笑，不再多言。
“端娘，把小菊和小蘭叫來，我們打牌。”
“您不出去同公主、王妃們一起玩麼？聽說今天要玩兒拔河呢。您說要照顧孩子不出門，別人挑不了您的理兒。可您跟我們幾個一起打牌都不去，就有些說不過去了。要是無聊，就出去走走吧，讓小菊陪着。”
顧琰道：“大家都住在一起，好煩哦，一點都不自在。”在秦王府，大門一關，她做什麼都成。可是在這兒，糰子喊一嗓子都可能驚動別人。一點兒隱?私都沒有的感覺。
小菊被叫了來，糰子高興的招呼虎頭和他一道，又衝小菊喊了一聲：“小菊姨！”
小菊笑着福身，“見過小世子。姑娘，您就穿這身去拔河啊？”
“我去那不是欺負她們麼？我就帶三個兒子出去曬曬太陽而已。”行宮裡的女眷每天也是換着花樣玩，只是這麼玩了一段時間顧琰覺得挺沒勁兒而已。玩來玩去也脫不出貴族女眷圈子裡那幾樣。如今阿允忙得早出晚歸，她就剩下帶娃了。有兩個還在吃奶的兒子，也不好總惦記着出門。不然回來看到大球小球找不到她哭還是挺有罪惡感的。
一行人往外頭走去，小菊和顧琰說着話走在前頭，端娘和齊娘子跟着，順道看着旁邊的糰子和虎頭。然後就是阿大阿二推着搖搖車，其後再是一羣王府的丫鬟侍衛。
小菊道：“姑娘你是不是想自己一家子住到外頭去啊？”
“是啊，如今的日子一言一行都在別人注意之下。”其實分給秦王府的住處真心不算小了，可是顧琰住慣了秦王府，便覺得有些憋屈。估計其實衆人都是這樣。
“那您就跟王爺說唄。”
“糰子怎麼辦啊？皇上每天都要看到他才行。”
“就像以前在京城一樣，小世子隔一兩天就去陪皇上一天不就行了。”
顧琰猶豫了一下，衆人都覺得行宮的住處比起自家的公主府、王府小了。只有他們一家搬出去，那肯定是要被人說嘴的。可是好像不搬出去，她們也少不了說嘴啊。只是，真搬出去了，也顯得自己的枕頭風忒厲害了。
“我再想想吧。”
糰子看到遠處廣場上那羣花枝招展拔河的伯母、姑姑還有宮女，嘿嘿笑道：“娘，過去。”
“好！”
一行人便朝那天走過去，顧琰一身薄薄的絲綢衣服，手裡拿着宮扇輕輕搖着，天越來越熱了。看着嘻嘻哈哈拔河的情形，好像其他人倒覺得如今的日子不壞呢，只是住得稍憋屈些。但是可以自在耍樂，而且夫婿身邊的狐狸精也少了不少。只是顧琰總想到曾經在木石村還有邊城的日子，這才覺得日子有些不舒坦。而且她還不能跟旁人說什麼就剩下帶娃之類的話，最多在幾個自己人面前抱怨一兩句。不然，人家就要說她是炫耀有三個兒子了。
糰子還沒有跑到，就看到渝王妃那一隊拔河贏了，只是可惜用力過度被人全放倒在了地毯上，跌做一堆。旁邊的宮女都慌忙去扶各自的主子，擠做一堆。糰子叉着腰站在那兒哈哈大笑，顧琰拿宮扇拍拍他的頭，“別笑！”只是她自己也忍不住笑出來。花枝招展的一羣貴婦貴女跌作一堆，是有點好笑。
“都別跑了，我看你們多了兩個人。數數！別想混在宮女裡走開。”另一邊輸了的十五公主等人嚷嚷道。
就這麼着又過了幾日，蕭允告訴顧琰，“東昌那邊的局面平定下來了。你師爺就要回去了。不過聽說他只是打算回去傳位，然後就到洛陽這邊來長住。”
所謂長住，其實也就是生命的最後幾年了。不過也好，還可以歇一歇。住在留下了很多美好回憶的宅子裡，然後再歸於大化。
“東昌那邊死了很多人吧？”都到搬救兵的地步了，那就是隻剩下火拼這一條路。
蕭允點頭，“東昌人多些，咱們的人也有。東昌王族這一次，簡直是枝葉凋零。”
這一次其實也就是王族的內亂，失敗者的下場只有一個——死！而且是斷子絕孫的死法。就和天朝這邊叛國的廢太子一樣。倒是像前魏王這樣只是想謀朝篡位的，只是被終身監禁，兒孫也都保住了性命。比東昌那邊同樣作爲的人下場好多了。
“師爺回去傳位，那師傅是不是也要一起過去啊？”
“應該是吧，反正來回也就一個月的事兒。加上辦那些事兒，再看一看新王能否撐得起來，也就三個月吧。”
“阿櫻還來麼？”她父兄怕是還想把她踢到天朝到使臣長期駐外，就不知道她能不能借着這一次的事情立穩腳跟了。
“說是要來。”
那就是說阿櫻真的被過河拆橋了，別排擠出權力核心了。對她應該是蠻大一個打擊吧。
“老爺子要去看石窟，我得去安排了。”
“嗯，我去趟師傅那邊。算是和師爺告個別。”等師爺再過來，他們不一定還在洛陽呢。這一面或許就是最後一面了。
“嗯，你去吧。回頭他要進宮面辭老頭子，人多就不好說話了。”
東昌王氣色比之前又好了些許，抱着小棋兒樂悠悠的在看元元毫無章法的‘舞劍’。小丫頭拿着桃木劍，兩手的袖子用帶着紮起來，就一休搓地時那種扎法。嘴裡胡亂配音‘嘿嘿哈嘿’，興致勃勃的舞着。她純是模仿那天看到過的明暉的動作，經常忘了或者斷掉，然後就隨心所欲的自由發揮。雖然是四不像，但是看着也讓人樂呵。
不但東昌王在看，歐子越也在旁邊坐着看，還不住的給元元叫好。他們二人將會是師兄妹，所以看元元自然又親近幾分。歐哲如今帶兵在東昌幫着平叛，歐家人和東昌王的關係此時也是相當緊密的。不然，顧琰也不會貿貿然就安排她們一家三口住到這邊來。
顧琰上前喊道：“師爺”。至於糰子，他就站在場中看元元胡鬧。
東昌王把頭轉過來，“琰兒來了，坐吧。這元元還真是錯生成了女兒家啊。”
顧琰也有這個感覺，元元簡直就是個假小子。
眼見元元又忘了接下來該什麼動作，小棋兒咧嘴笑開。糰子更是長在一邊‘噓’了一聲。
元元道：“你來！”說着一副大方模樣的把小劍遞給糰子，然後笑吟吟走了回來。糰子這是當雷鋒給人送臺階到跟前了，結果把自己弄得站在場中下不來臺。
東昌王到：“糰子，到你了，你表演什麼啊？”
顧琰拉拉元元的小辮子，伸手幫她把袖子放下來，“小丫頭，你這是出團子的洋相啊？”他會表演什麼啊，就會拿着長槍亂揮。比元元方纔還有點譜的動作差多了。這一下站在場中被問到，頓時抓耳撓腮的。
“太師爺，我喝水！”糰子把劍給阿大，然後走到東昌王跟前，丫鬟趕緊端了水喂他。
元元：“你喝過再表演麼？”
糰子偷偷瞪元元一眼，他就是什麼都不會，這才說要喝水走過來的嘛。
元元轉頭對小棋兒道：“小師叔，噓他、羞他！”邊說邊伸手刮自己的臉。算是報復糰子方纔噓自己。
小棋兒呵呵一笑，“糰子，舞！”
顧琰莞爾，小師弟是厚道人啊。想着糰子最喜歡上臺跟着舞女比劃，還給他出了個主意。可是糰子也只會跟着人亂舞而已，讓他單獨跳他可是什麼都不會的。當下不理這個茬，喝完水擠到東昌王身邊坐下，“太師爺，你要走麼？”
東昌王點點頭，“嗯，糰子以後有機會也來東昌玩吧。”
“好！”
小棋兒訝然回頭看看，“爺？”
東昌王摸摸他的腦袋，“爺爺回去一趟辦點事，很快就回來了。你就在這兒等着爺爺。”
顧琰聽明白了，師母和小師弟怕是不會一道回京城了。
“師爺，您多保重！”顧琰此時也沒有什麼話好說。師爺這次死了兩個兒子，好幾個孫子呢。他如今還活着的兒子就只剩下阿櫻他爹還有明暉兩個了。至於害得他中毒的罪魁禍首，正是其中一個兒子。所以他心頭此時定然是不大好過的。因此，元元耍寶三伯母纔沒有制止吧。至少，她這麼耍弄一番還能逗得師爺開懷一樂。不過，師爺也非常人，這樣的結局他大概早就料到了。因此雖然有些鬱郁，卻不會一蹶不振。
“放心，會的。琰兒，將來還望你對東昌能另眼相看一些。”東昌王正色道。
“嗯？”
“要有視夷夏一家的天可汗，也少不得真正母儀天下的天命皇后。這樣，才能真正的和平，得到異族的衷心擁戴。我們這些小國，也能跟着天朝過好日子。”
顧琰點點頭，“師爺，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會的。”
東昌王點點頭，“我相信你。當年你的祖母、姑祖母，便是心胸開闊，絲毫沒有排外。真正贏得了我們這些異族子民的歸心。”這個祖母不是說顧太夫人，是說的太后。
“那是兩個非常了不起的女性。”
“是，廢后當年便沒有這樣的心胸。天朝和四國的關係這才日漸疏離。到如今的何皇后，她只求無過不求有功。只能說情形沒有惡化而已。要改變，就要靠你了。”
“還不知到底是不是我呢，但是我會努力的。”就算阿允成了太子，她也不一定能順理成章的成爲太子妃呢。少了被皇帝親自認證的這一步，就算將來阿允當了皇帝她也還活着，立她爲後也是少了些名正言順。
“皇上那裡的確是個問題。不過師爺對你很有信心。秦王勇武，需要的正是你這樣一位外柔內剛的賢內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