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6 擔憂
樂樂回憶着把事情給蕭允講了一遍,不出所料沒什麼收穫。
蕭允摸摸他的頭,“你這個傻小子啊,差一點就回不來了。不過你還算機靈,還知道裝作沒看穿,倒是還沒受什麼罪。以後舅爺爺要是有機會去鹽城,就把你捎去。回來的時候再把你帶回來。好不好?”
“好!”樂樂大聲答應。
顧琰捏捏糰子的臉,“看你多幸福,爹孃都在身邊。”
糰子撓撓頭,歐家兩個哥哥的爹不在,樂樂的爹孃都不在,比起來他是好多了。娘說過的,他們保家衛國呢。還有舅爺爺、舅奶奶也是的。大舅舅四舅舅也去過的。對了,爹也去過。想到這裡,糰子也覺得驕傲起來。
外頭歐子越慢慢吞吞的朝這邊走過來,哦,現在應該可以叫慢條斯理了。因爲不再是慢到讓人耐性全無那種慢法,還是快了不少的。
“小叔、小嬸”歐子越朝蕭允和顧琰行禮。
“你找糰子啊?”顧琰笑道。方纔歐子越走到一半,腿上的糰子像是想起他乾的什麼好事兒了想溜,被顧琰一把揪住後頸衣領留下了。
歐子越點頭,比劃着道:“嗯,糰子,我有個這麼大的桃木大匣子是你拿了麼?裡頭裝着那些木頭雕的兵馬的。”
糰子點點頭,“嗯。”
顧琰明白過來,“你這傢伙,你自己不是有一套麼,怎麼又去拿哥哥的?”那是歐子越找了蕭允,蕭允交代造辦處給他做的一個完整的百人隊編制的木兵、木馬。平日用來在沙盤上實踐他學的兵法的。糰子之前有一套,可惜都被他玩兒殘了。之前歐哲帶人開赴東昌王城,歐家小哥倆玩打仗遊戲。他看了眼熱,回來把自己的翻出來,盡是缺胳膊斷腿的。他那天去顧大姑舊宅的時候就把歐子越的拿過來玩兒了。至於歐子越,他今天是跟着明暉一道過來的。
糰子訥訥道:“在做了。”阿大已經同造辦處說過了,再做一套,回頭拿給慢哥就是。因爲那一套,又被他玩兒殘了。
歐子越道:“我就問一聲,是你拿的就好。我怕是自己不知擱哪去了。”
顧琰屈指敲敲糰子的腦門,“不聲不響就去拿哥哥東西,你好歹打聲招呼嘛。”
“沒人,忘了。”拿的時候沒人在,後來他就忘了。
顧琰看歐子越還想問糰子什麼又不好意思當着她和蕭允開口的樣子,便裝作不在意的轉頭和樂樂繼續說話。歐子越便把糰子拉到旁邊去了,小小聲的問:“我那匣子呢?”那些兵馬什麼的,再做就有了。可那匣子的夾層裡他放着別的東西呢。
糰子撓撓頭,“阿大”。他哪記得那麼多,反正有事找阿大就對了。
阿大應聲跑過來,歐子越道:“阿大,勞煩你把我那匣子找給我吧。”
阿大便帶着個侍衛回去糰子的屋子,沒一會兒抱出一個桃木大匣子來。
他們的動靜蕭允早聽到了,這會兒才道:“越越,這裡頭藏着什麼呢?莫不是哪家小姑娘送的東西?”
“沒、沒有。”歐子越抱着匣子,耳朵根子都紅了起來。他本想私下問糰子的。誰知道小叔小嬸也在。可這會兒要是不問,國師該回去了。
蕭允道:“你還是打開來看看糰子有沒有給你弄壞吧,這小子是破壞大王。”
歐子越果然上當,當真很緊張的把石桌上的匣子打開,然後才反應過來是小叔想看看他到底藏了什麼。這下好了,不打自招。
蕭允瞥了一眼,裡頭全是缺胳膊少腿的兵馬,“喲,這還有夾層呢?”
顧琰推蕭允一把,“小孩子大了,肯定有自己的小秘密。你當叔叔的就別追根究底了。”
糰子道:“夾層是什麼?”他沒在裡頭看到有別的東西。
蕭允道:“夾層呢,就是裡頭還夾了一層,用來藏東西的。”
糰子立時蹬蹬蹬的跑過來,“慢……哥,看看!”
“沒有夾層啦,你不是自己看過麼。”
顧琰把糰子拉過來,“就是啊,你都看過的。話說你到底是怎麼玩兒的啊,怎麼殘廢了那麼多?”
說到這個,糰子立時不吭聲了,還掩耳盜鈴的把匣子給關上了。拿起他的長槍道:“樂樂,來!”跳到場中朝樂樂招手,兩人又叮叮噹噹的打了起來。這木匣的事兒就算是揭過了。蕭允本來就是逗侄兒好玩,當然不會一定要看他藏的東西。
歐子越坐在旁邊看到樂樂和糰子都穿着輕便沒分量的鎧甲(空心的)‘作戰’,眼底閃過一抹羨慕。不是羨慕他們有這些玩意兒,而是自己這輩子再不可能穿上鎧甲上陣衝殺了。
“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上將伐謀!你不是因此纔想學軍事謀略的麼。咱劍走偏鋒,一樣不比他們上陣拼殺的差。男子漢大丈夫,不要因爲既成事實就一直耿耿於懷。”當初打越越那些人,迫於形勢,他只讓川川出面打了兩個領頭的小子。對他們的父母沒有動。不過,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呢。
歐子越點頭,“小叔,我知道了。”
“不要再長吁短嘆,跟個娘們似的。”
“阿允,我沒聽清,你說什麼呢?”顧琰轉過頭輕言細語的道。
歐子越把頭低下去笑,樂樂也把臉轉開偷着樂。只有糰子有些莫名其妙,不曉得他們在笑什麼。
“呃,我讓越越打起精神來。之前一段日子就很不錯嘛。”
花女裡那兩個被懷疑有問題的方清和菱悅都被隔離審查了。十公主無奈,這都臨到頭了找替補也沒那麼快啊。不得已,她把被顧琰救下沒有遭到太監毒手的那個小姑娘又啓用了。就這都還差一個,抓了幾個替補來練習,誰學的最快最能跟其他人撇和就誰上。
蕭允說攘外必先安內,先重點攻破方清。因爲菱悅除了是從東昌遷來的,暫時沒有發現任何不對。方清的父母和妹妹都被抓了起來。方清的妹妹纔是這次的入選花女,卻不料要進性行宮了,臉上卻長了瘡。這一次的機會很難得,就算是沒有攀附之心,也對豐厚的報酬動心啊。更何況,有這一次,那就是一生的資本。那會兒,倒沒人想到可能會被得勢的無良太監猥褻。
恰在此時,當年走散的雙胞胎姐姐方清找了回來。在方清的主導下便有了這一出李代桃僵。牡丹的知識她也是從小浸淫,再惡補了兩天,便頂替妹妹進行宮了。花女是從洛陽各地找來的。但這麼出挑的同齡女子,往年也不是沒有過接觸。爲此,妹妹還特地給方清又講了相熟的兩個姑娘的性情、愛好等。可這兩個相熟的姑娘,那麼巧,偏偏就是被太監猥褻的貧家女。這很容易就讓人聯想到是方清爲了不露餡,使出手段禍害了那兩個花女令她們被驅逐。
姐姐不在他們身邊長大,是忽然回來的。所以這些年她到底變成什麼樣的人,他們也不清楚。
不但旁人是這麼想的,就連方清的父母、妹妹都不由得多看了她兩眼。尤其是審問的人還找出證據,證明妹妹之所以會長紅瘡在臉上,也是方清用藥物搗鬼之後。這個女兒
在一旁聽審的十公主更是勃然大怒,“好歹毒的心腸!說,你混進行宮意欲何爲?你是受何人指使?”這個是晉王府的人。十公主當然不吝於把事情把晉王、晉王妃頭上扯。這纔不枉她忙得團團轉的還得被叫來旁聽。那件太監猥褻花女的事情,讓她這個負責人顏面盡失。此時聽說是有人借刀殺人,自然怒不可遏。
審問花女這種事兒蕭允纔不會自己來呢,都是交給手下的人。但是因爲事涉晉王府需要有皇族坐鎮,他就把十公主抓了來旁聽,反正她是管花女的。然後楚王妃生怕她們給晉王府潑髒水,一改不願摻合進任何事裡的態度,也要求來幫襯。蕭允自然不好不同意,不然回頭審出對晉王府不利的東西來,傳來傳去還真成他惡意栽贓了,所以楚王妃自告奮勇是正合他意。至於之前指出兩名花女可疑之處的蜀王妃,自然少不得也得在場。
倒是十六公主,何皇后、蕭允乃至楚王都不願意她捲進來。十六公主一直被保護得很好,這些事兒她也不懂。蕭允自然不指望她能幫襯什麼。楚王則是不願意何皇后母女偏幫蕭允。所以她如今成了唯一在外頭張羅花女排練事宜的人。當然,她也只是坐在傘下看看而已。具體的事,自有女官去做。
所以這會兒聽到十公主的話,楚王妃立時道:“不過是這個叫方清的自己心狠手辣,與三哥三嫂何干?三哥三嫂救過的人多了去了,難道每一個犯事都要他們負責?這個方清也不過是當初很多事記得不清楚,蒙三嫂收留了幾年而已。”當年方清走失是被人拐賣,三五年裡幾經轉手,好不容易在被送到京城後逃出來,路上看到一輛華麗的馬車上前求救遇上的晉王妃。那時候方家早已搬到了洛陽,她便在晉王府留下當了丫鬟。這一次她是終於找到家人,被送回來相認的。
此時方清聽到這些指控,忙道:“冒名頂替的事兒的確是民女做下的。可民女真的沒有禍害那兩個花女。更沒有受任何人指使要做什麼。民女在晉王府就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丫鬟,如今找着了家人,王妃好意沒有要贖身的銀子就放民女離開了。絕沒有指使過民女什麼。”
十公主道:“那你冒名頂替進行宮到底意欲何爲?你可是處心積慮混進來的。按說你好不容易回到了父母身邊,不該生事纔是。”說着仔細打量了一下方清和她妹妹,她們姐妹都是是美人坯子,而方清勝在在晉王府見過不少世面,氣質更佳。當然,此時她已經受過拷問,狼狽不已。這樣的女子就是個普通丫鬟,不太可能吧?
方清看向原本看到她受傷很深心疼,此時卻明顯對她開始有了懷疑的父母和妹妹,“那盒藥不是我的,不知道誰放在了我包裡。我怎麼可能害妹妹呢?”
十公主道:“你沒害啊。你妹妹的臉如今不是好了麼?就跟剝了殼的雞蛋一樣光滑。這纔是姐姐會做的事呢。”
……
十公主過來準備將這些事情一一對蕭允轉述,看到顧琰在一旁便把她也叫上了,“九弟妹一向聰慧,你也來聽聽,出出主意。”母妃說得沒錯,九弟妹對九弟的影響還蠻大的。那天九弟對舉辦花神祭拜活動的事頗有非詞,可九弟妹幾句話就讓他沒再繼續找茬了。也不知道這對她們母女以及雲家是福是禍啊。看來以後果斷是要和何家還有云家分享榮耀和權勢了。就不知這一杯羹到時候分得誰多誰少了。不過此時,三家還是一體的。
“咯,就是這些了。總之那個方波就是什麼都攬到自己身上,說跟晉王府沒關係。可是她又說除了冒名頂替她什麼都沒有做過。”
蕭允冷聲道:“那她進行宮來做什麼?”
十公主道:“她說她是想幫妹妹一把,還想看一看九弟妹到底是什麼樣個天仙人物。”這才十公主一定要讓顧琰也在場的原因。這事兒跟她扯上關係了。而十公主不希望對弟弟有極大影響力的弟妹認爲自己從中挑撥了什麼。
顧琰楞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這個方波怕是晉王妃的鐵桿粉絲爲她打抱不平啊。這就解釋得通她那晚爲什麼沒跟其他花女一樣看向阿允,反而是隻看了自己了。算時間,方波到晉王府的時候,自己已經不再過去了。所以之前她沒有見過自己。難道還真是一時好奇,所以趁機來看看自己?
如果只是她說的這樣,那倒也不是罪大惡極。只責罰他們方家一家子的欺瞞之罪就是了。只是,真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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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姐覺得方波說的有幾分可信?”
十公主搖頭,“我覺得一點都不可信。可是我也想不出來三嫂爲什麼派這麼一個人來。她要知道洛陽這邊的一切,自有七嫂在啊。一個花女,能起什麼作用?”
蕭允道:“花女可以接觸到這行宮裡的貴人,誰能說沒有用?繼續查吧,先弄清楚這女人在晉王府到底是什麼人物再說。”丫鬟也分三六九等呢,就是大丫鬟也得分是不是心腹。
十公主點頭,“我先把方家父母和方清發落了再說。至於方波,繼續收押審問。那個菱悅呢,還要審問麼?她十二年前才三歲,跟着父母來了此地一直沒有離開過。這洛陽這樣的身世的人不少呢,會不會引起什麼糾紛來?就是人家朝故國朝拜,也不能說有什麼不對吧?再說我那兒還缺個人呢。”
顧琰道:“聽八嫂說那套儀式是東昌很古老的世家纔會傳承的。這樣的人家,幹嘛來洛陽做個小民百姓呢?”
蕭允道:“嗯,先把這個查清楚再說。不過對外,也得編個說得過去的說辭。可別讓人說我們拿東昌的移民當二等子民看待。”就算真是這樣,明面上也不能這麼說。讓人拿來做挑事兒的由頭。
十公主道:“之前是派人去菱悅父親所在的家族取證了。可此時那邊亂得很,一時半會兒怕是很難有確切的消息。據她自己說是因爲是旁支受到排擠、迫害,不得已出逃的。這在大家族也是常有的事兒。而且東昌和我們不一直是盟國麼?”說完看看蕭允一副沒得商量的樣子,只好道:“行吧,萬事以穩妥爲上,繼續把她關着。我先走了,還忙着呢。”
顧琰笑道:“我送姐姐出去。”
等她們出去了,蕭允叫來何山,“去,給我查清楚這洛陽到底有多少高昌人。明裡暗裡的都給我查清楚。然後附近的也給我查出來。”東昌的事,會不會波及天朝啊?這要是幾十年間不知不覺的高昌人已經滲入了天朝東部的城鎮,還真的會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呢。
“屬下遵命。”
顧琰走進來,她問道:“天朝和四國的百姓之間流動都很大麼?”這就是一塊土地,又不用出海什麼的。腿一邁就過邊界了。可別說什麼邊界的檢查。當初她還跟着蕭允去過西陵呢。去了那麼多人,那麼久。這怕是跟戰國時候差不多吧。秦始皇的時候李斯諫逐客,如今的天朝也不能隨意逐客啊。
“天朝富庶,有很多在四國不是很得意的人就會來這邊討生活。看能不能改善一下境遇。應該是很多的,尤其是邊界。西邊少一些,我們和西陵一直關係都不好。往來的人羣排查得最嚴格。但是這東邊,這幾十年都是盟國、友邦,往來的人還真是不少。”看顧琰和自己想到一處去了,蕭允有些欣慰。娶個跟不上自己思路的女人這種時候是完全沒法溝通的。但既然兩人不約而同,那事情還真有可能向不好的方向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