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4 關係

424 關係

齊敏聽了晉王妃的話,當日就攜禮找上了顧家三房的大宅。值了夜班回來剛睡醒的顧珉聽到他的名字就皺了皺眉頭。事情他今日回來的時候聽母親都說了。這種人的確是琰兒一向最爲深惡痛絕的。這人找上門的來意不問可知,可他實在不想替這種人說項。

秦茵道:“門房說他是來探望母親的。我想着平素咱們家跟定國侯府也是有些往來的,也不好讓人吃閉門羹。便把他放進來了。此刻人在正廳坐着奉茶,你出去招待一下吧。”

這個,閉門羹的確是不好讓定國侯府的世子吃的了。不過,讓他等久一點沒問題。秦茵讓管家也是說清楚了的,家中男主人昨日在宮裡值夜,今早方回,請他稍坐。至於三夫人,這會兒人還在秦王府沒有回來,他可不敢找上門去。

齊敏本就是不速之客,又是有求於人,自然等得。

顧珉起來洗漱、然後喝了一碗燕窩粥才往正廳去待客。

“齊世子,慢待了慢待了!”一進門顧珉邊拱手致歉。

齊敏站起來,“是齊敏沒有遞拜帖就擅自登門,顧世兄何來的怠慢。”

顧珉心道,你要是遞了拜帖,我一早就躲出去十天半月都不回來了。就是母親也可以直接留在秦王府不回來。大不了把茵茵和元元一併接去,就不用應付你這可惡的傢伙了。估計對方也是怕出現這樣的情況,索性做了不速之客。甚至可能是派人在府門外看着,算着他差不多睡好了這纔來叩門的。

“家母還在秦王府,也不知幾時纔會回來。我代她謝過齊世子特地上門的好意了。”顧珉腹誹不已,真是把他娘當長輩,怎麼從前從來不見登過門?所謂兩家有往來,也不過是泛泛之交。同齊家往來比較多的是從前的秦相府,可不是他們家。

齊敏是被當繼承人培養的,既然找到了這條門路,自然不會輕易放過。當下一臉赧然的道:“不瞞世兄,是齊敏有事得罪了令妹秦王妃。所以有心請伯母從中說和。昔年靖西侯與定國侯,那可是兄弟同袍的交情。雖然百十來年過去了,世事變化無常。想必當初並肩作戰的二老也不想看到後輩反目成仇。再說,世兄的外家與我們齊家那也是世代交好的。還請看在這兩重關係下,幫小弟一把。”

顧珉擺擺手,“齊世子快莫提靖西侯府了。開國時祖宗用一身戰功與傷疤掙下的爵位被削去,就連太祖親書的匾額都被取走。我們顧家的兒孫是愧對祖宗啊。哪及得定國侯府一直保住了祖上的榮光。慚愧啊慚愧!”顧珉言下無限感慨的樣子,心頭卻沒怎麼當回事。如果只會躺在祖先功勞簿上作威作福,那纔是給祖先丟臉呢。再說爵位丟失他也是參與者,他自然不會如表面這般痛心疾首。可惜這一點齊敏不知道。不過,這人還真是能扯,開國時候的交情能管到現在?那靖西侯府失勢的時候,怎麼沒看到你們定國侯府伸手幫襯一下?

齊敏看顧珉一副感概不已,實則卻是油鹽不進的樣子有些心急。他是真怕秦王妃的報復導致他繼承人的位置發生什麼變化。哪怕是同母弟,對世子之位也是虎視眈眈呢。如果真的傳出他品行不堪那樣的流言,秦王再在皇帝跟前下點功夫。家裡說不得真可能丟卒保車,換下他這個世子。

唉,一時心急了。只看到秦王府情勢不好,全面收縮。卻沒想到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要收拾自己還是綽綽有餘。而且,秦王府如今哪裡瘦死了,分明是慢慢又有了點起色。真是沒想到那個秦王妃如此的較真。不就是一個不相干的女學生麼。

“還望顧世兄給秦王妃帶個話,齊敏願意承擔。只希望找出一個最好的解決辦法。”大不了就讓辛婭做自己的外室。如此,她也該滿足了。

這個,倒不好一口回絕了。顧珉作勢想了想,“我試試吧,不過我這個妹妹性子有些執拗。而且出嫁從夫,我這個當哥哥可也管不到她頭上。我也只能是從中帶個話。”

“好,有勞世兄。既然伯母不在,世兄又睏乏,那齊敏就不多打擾了。改日再來拜望!”

顧珉送走了齊敏,看着他執意留下的那堆禮物,低聲罵了一句,“看到我妹管這事兒,你小子就孬種了。當初怎麼就敢以爲秦王府要勢敗了,不拿她的話當回事兒?”

三夫人回來知道此事也是皺眉,“這事琰兒沒犯軸,我就不打算摻和。他反應這麼大,看來定國侯府也不如外表的一派和氣啊。不過,話還是可以帶一下的。至於到底怎麼處理還得看你妹妹的意思。這件事我是不主張雷聲大雨點小的。不然,以後這股風氣就更難剎住。我們辦讓那些女學生進學,可不是爲了方便侯門公子挑花。而是要實實在在的讓女學生在婚嫁上地位能有所提升。你妹妹說得沒錯,不管嫁給誰,女子都太不容易了。”

顧珉心道,還說怕琰兒軸上了呢。我看這事兒上您比她還狂熱。不過,母親熱衷此事,完全放權給媳婦兒,家裡少了很多事,他也不用兩頭受氣什麼的。這個他還是很樂見的。

三夫人說完問道:“元元呢?你是沒看到,糰子都會照顧人了。咱們元元也是正兒八經要當姐姐的人了。可不能讓她還一直這麼下去。算了,成天不着家我跟你說什麼,我和茵茵說去。”

“她最近陪着茵茵,也蠻乖呢。”秦茵懷孕初期的反應很大,元元心疼母親經常吐得天昏地暗的,時常乖巧的陪在一邊。反正顧珉看着還是覺得寶貝閨女挺懂事兒的就是了。

“那倒也罷了,不聾不啞不做翁姑。”

顧珉笑笑,“您說糰子會照顧人,我着實不信。”

“他今天帶着小棋兒進宮去看他師爺去了。你正好下值沒遇上。”

“是啊,怪可惜的。不然我就能看到他是不是當着琰兒做做樣子了。”

三夫人瞪他一眼,“是不是裝的,我們難道看不出來啊?他是有長進了。”一想到糰子脫口而出,舉元元爲不讓人的反例三夫人就有些膈應。

糰子當晚吃過晚飯就帶着小棋兒回來了。據齊娘子說,當時兩人都是被抱到紫檀精舍的,不過進了紫檀精舍的大門就是糰子一路牽着小棋兒進去了。小棋兒大概因爲從小就在秦王府轉悠,所以完全沒有被皇宮給震住的意思。一路上在乳母肩頭東瞅瞅西瞧瞧的。路上遇到何皇后的鳳攆,還把他們倆叫上去問了幾句話。得知小棋兒的身份,又給了他一份見面禮。

顧琰聽到這裡問道:“糰子是不是也把手伸出去了?”

齊娘子忍笑點頭。他們家小世子有一個廣爲人知的愛好——收禮。這可都是皇帝給縱容出來的,不僅帶頭每次都不讓他空手而歸,而且親自發話給大球小球送滿月禮必須給糰子也送一份。可不就收禮收成習慣了麼。久而久之,只要看到誰掏了東西糰子就認定一定有他一份。這份自信強大到不行。所以他每次都坦然的就把小胖手伸出去了。坦然到對方不能拿出合適的禮物都會覺得不好意思。這一點何皇后當然是知道的,當即就給了另一份合適的物件給糰子。

顧琰滿頭黑線,她一己之力是對抗不了老爺子的寵溺的。好在不是什麼大是大非的事。

“他倆這會兒幹嘛呢?”

“在屋子裡蹴鞠。”

顧琰噗嗤一笑,“他是在小棋兒身上找優越感吧。他踢十次有五次以上是要踢空或者力道不對的。找上一個站都不太站得穩的一起踢球,也不嫌贏得不光彩。走,看看去!”

糰子這會兒的確滿滿都是優越感,他在教小棋兒踢球。

“對準球,用力踢!”大概是當師傅了,糰子超水平發揮。顧琰看到他一連踢了兩次都踢得正好。

小棋兒撓頭,滿臉的疑惑,“球?”

“是啊,這就是球。”糰子指着彩色的鞠球道。

小棋兒伸手朝顧琰的正房指,看到她就站在門口,便張嘴喊了聲‘姐’,然後慢慢挪到她身邊,指着地毯上的鞠球道:“球?”

“呃,這個是鞠球。師姐屋子裡的兩個是大球、小球,不一樣的。”

糰子這才明白,爲什麼他費勁兒說了半天小師叔就是一臉的迷糊相。他仰頭叉腰笑了起來,“哈哈——”笨師叔,這都搞不清楚。

顧琰道:“你啊,也就只能在小師叔身上找有優越感。你怎麼不和樂樂還有小舅,對了,還有聶湛他們一起蹴鞠啊?”

糰子振振有詞的道:“他們大。”

“那你不比小師叔大半歲?我可告訴你,半歲在這會兒看起來差距蠻大,再過一兩年就看不出來了。你小師叔是師爺的兒子,以後各方面都很可能後來居上,跑到你前頭的。到時候,你就連找優越感都沒地兒了。哦,對了,還有大球小球呢。他們還可以事事給你墊底。但是,也只有那麼一兩年哦。”

糰子滿臉的不服氣,想了一會兒道:“我也會,變大。”手還在自己頭頂上方比劃了一下。

顧琰看小棋兒打了個哈欠,彎腰摸摸他的頭,“困了?是不是今天進宮看到爹爹很開心,所以玩兒累了?”

小棋兒揉揉眼眶,“伯——”

顧琰自行翻譯了一下,“你說師伯啊,師伯是不是很喜歡小棋兒啊?”

小棋兒點頭。

糰子插嘴道:“爺爺,最喜歡我。”這一點他毫不懷疑,同樣是強大的自信着。

顧琰捏捏他的嫩臉蛋,“你這個沾沾自喜的傢伙。你要是不努力,等大球小球都趕超你了,那你這個老大,就只有徒傷悲了。”

糰子消化了一下話裡的意思,嘟囔道:“不當,老大!”

小棋兒把頭靠在顧琰肩上,也跟着嘟囔了一句,“娘——”

“想你娘了是吧,你娘安頓好臻寧,很快就來接你的。應該明天她也會過來看你了。”兩家離得極近,師母肯定也是想兒子的。看看鐘漏,顧琰示意乳母把小棋兒抱起來哄睡,“睡吧,睡醒了就能見到你娘了。”

糰子小聲道:“小豬豬!”這麼早就要睡了。

顧琰看過去,“你也給我準備洗洗睡了,成天精力過剩的。”

糰子纔不幹呢,他往前蹦了一大步,伸手拽住顧琰的手,就跟着她回了正房。走到搖搖車邊,還不屑地看了看裡頭並頭躺着兩個弟弟。這也是兩隻只知道睡的小豬豬。哼,趕超他?

丫鬟端水給顧琰洗漱的時候,糰子很自覺的跟着伸手伸腳,洗好了便仰頭倒在了大牀上。意思很明顯,他要在這裡睡!白日他已經把娘讓給兩個弟弟了,晚上可不能再讓了。

其實,小傢伙今天也玩兒得有些累,真睡下也很快變成了一隻小豬豬。

蕭允今天回來得有些晚,掀開帳子看到糰子又四仰八叉的睡在他的位置上不由道:“倒是便宜這小子了!他難不成真以爲這是空牀位?”

顧琰放下手裡編着的絡子,還是糰子的那條。那天被打斷了,這會兒纔有了心思繼續編。

“這是什麼?”蕭允看着黑金色的配色問道,眼底有些喜色。他覺得這個配色應該是給他的。

“呃,絡子。”顧琰看出他的意思了。只能明天再編一條大些的,讓他們父子各自擁有一條了。

“好像有些小?”

“這是糰子的,先練練手。明天再編你的。”顧琰心道,家裡大小四個男人,以後該不會都需要她這麼哄着吧?不是應該他們四個一起寵着她這個唯一的女生的麼?

蕭允算是接受了她練手這個說法,不過還是虛空戳了戳糰子的臉蛋。再過些時日,等他可以搬回來了,一定不準這小子再爬牀。還有搖搖車裡的兩個,也推到旁邊一早爲他們備下的嬰兒房裡。

“齊敏那小子,就這樣了?”

顧琰停下手裡的活計,“要從長計議呢,咱們現在可經不起那麼簡單粗暴的處理。不過,如果他真是作爲繼承人培養的,應該能從蛛絲馬跡推斷出我的態度了。暗衛看到他下午去了一趟晉王府。然後帶着人拎了大包小包去了我四哥那邊。看來他沒肯被三嫂利用。或者說三嫂多少還是有些下限,沒有逼迫這個表弟。這樣的話,暫時這件事不會鬧出什麼大的風浪來。我現在不想有什麼大動作,她估計也不太想。劉側妃的事,並沒有公諸於衆,對承灝看起來也沒有太大的影響。”

“這麼說齊敏想和解?”

顧琰扯扯嘴皮,“我雖然不至於因此就趕盡殺絕,但三伯母沒有想錯。我的確最恨這種仗着家世好就玩弄、輕薄女子的男人。我對這種人是零容忍。更何況,他險些給我辦的義學和貴女書院帶來一場很大的名譽危機。他這麼快動作,只說明他在定國侯府怕是也有些地位不穩。我會酌情幫他二弟一把的。”她從來就不是吃了虧會隱忍的人。最多就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不然,還真對不起她毒女的名聲了。她更不能讓人認爲她當初替女學生撐腰說的那些話就是在說大話,那她還辦什麼學?趁早收攤子,還能省不少事呢。

蕭允摸摸鼻子,早該知道她這方面的好惡了。他當年的情路走得那麼艱難,和一開始說了納她爲妾,她們家老太太都得樂瘋的話還是分不開的。

第二天三夫人把齊敏的話轉告了顧琰,後者道:“還是讓定國侯府預備好換世子吧。這是最平和的解決辦法了。我這個人也是一樣睚眥必報的。尤其他趁秦王府陷入重重危機的時候下手,更讓我不能容忍。哼,他承擔,他無非就是把辛婭養在外頭。如果是昨天之前,還不知道他的真面目的時候,辛婭興許還會體諒他的難處,接受這個安排。如今除非她腦子進了水!”那丫頭昨天很果斷的就喝下了讓季太醫開的近乎無痛人流的藥,也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主呢。

三夫人顯然也很贊同這個決定,聽完也只是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她決定等定國侯夫人來找自己的時候,就直接告訴她放棄長子,支持次子吧。因爲齊敏這次的行爲是真的惹到顧琰了。就算是爲了拿他開刀,震懾其他人,也必須把他從世子的位置上弄下來,以儆效尤。

讓顧琰哭笑不得的是,在找了三房無果後,齊敏居然又通過中間人找上了錢氏的孃家人,然後見到了顧詢。渣爹一聽他含混的說了幾句,就反應過來這件事肯定不能沾,給多少好處都不能。他雖然紈絝了一點,但又不是傻的。他這個厲害的閨女已經是極力容忍他了,他怎麼還敢去挑戰她的耐性。尤其是找這麼一件能讓她聯想起自己當年幹過的混蛋事的事情。他是打從心底有些怕這個閨女的。於是他打起了太極,一句實在話都不肯說。把人送走,立即便跑去告訴了太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