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6 覺悟

386 覺悟

本來在浴桶裡淹水這樣的事怎麼都不可能在大戶人家發生的,誰沐浴還不是一堆丫鬟服侍啊。只是顧琰很不喜歡一點*都沒有,浴室這樣的地方便是非請勿入了。

蕭允這樣打下被人看習慣的人自然覺得她有點古怪,下人在他心頭跟傢俱沒啥區別。不過這種小事也就順着她了。再說了,他從前在軍營什麼事情不能自己打理啊。後來還能以此爲藉口時不時的使喚顧琰搓個背、洗洗頭什麼的,他也就樂在其中了。這纔出了上次差點淹水的事兒。

他一個人在浴室裡大半天都沒出來,在那裡想着幾兄弟,尤其是他和晉王從小到大的事兒。知道從今往後他和晉王之間就沒有什麼情面可講,要見真章了,心頭不甚唏噓。這一想時間有點長,顧琰便忍不住進來看看了。畢竟是宿醉回來,誰知道是不是還沒有完全清醒呢。

蕭允穿好衣服出來,就聽到丫鬟向顧琰稟報,糰子跳湖裡去了。

顧琰轉過身瞪他一眼,“就是你那天在湖裡朝他招手要他跳下來,之後他就一直蠢蠢欲動的。今兒總算是抓住旁邊人看顧的間隙跳進去了。”

蕭允笑道:“沒事兒,那麼多人在呢。再說了,他能跳多遠,那邊上都不能沒頂。這會兒快正午了,湖水也不涼。”

顧琰道:“我還是得看看去。”她匆匆坐了涼轎過去,就看到湖邊濺起好大一朵水花,接着又是一朵、再一朵……她以手扶額,糰子這是跳出趣味來了,把阿大阿二都組織起來了。三個人次第往裡跳。然後再起來,再跳。旁邊看顧的人都是一臉的無奈。在下人面前,糰子橫得很!

顧琰心道,跳得真醜!人家跳水比賽的運動員能弄出這麼大動靜麼?

糰子已經跳上癮了,而且確實這會兒湖邊淺水區的水已經曬熱了。顧琰硬攔的話他肯定反彈得厲害。

“糰子,給你一刻鐘,一刻鐘後就不許跳了。”

糰子不知道什麼是一刻鐘,歪頭看着母親。顧琰便讓人拿了個計時的沙漏來,“喏,這上面的沙全部掉到下面了就是一刻鐘。你就必須從水裡起來,不準再往下跳了。”

糰子點點頭,表示接受。他知道在他娘這裡是沒有價錢講的。跟在皇爺爺那裡完全不一樣。於是繼續快快活活的跳水,跳下去再被阿大阿二牽起來。

坐在旁邊看了會兒,顧琰實在是覺得礙眼,問道:“雪梨,去問問有沒有哪個不滿十歲的小廝懂得壓水花的?找來教教他們。”

小廝還沒找到,越越就過來自薦了。他早想下水了,被歐夫人攔着不讓。雖然是淺水區,但趁機去踩踩水也是好的。

顧琰看他一臉的熱切,想想師傅也沒說不許做,便看眼散步走到這邊的歐夫人,“嫂子,讓他去玩會兒吧,無礙的。”

有顧琰出聲,歐夫人便允許了。越越便過去告訴糰子他們怎麼壓水花。

糰子不依,他就是喜歡濺起一大朵水花,這才一次次往裡頭跳的。爲此全身都濺溼了也還興致勃勃的。

“嬸嬸說你們跳得好醜,她看不下去了。”越越也不勉強糰子,笑眯眯的告訴阿大阿二怎麼控制水花。倆兄弟又試了幾次,效果便能看出來了。只有糰子,還是堅持跟石頭一樣的往下墜。顧琰也不說他,小孩子都有從衆心理,等會兒他就堅持不下去了。尤其顧琰還在旁邊給阿大阿二鼓掌加油,外加噓他。

顧琰和歐夫人說道:“越越這孩子看起來好多了。”川川跟蕭允說他想去軍營,蕭允不同意他去鎮東軍,把他送到了京郊大營齊王世子麾下調教。十天半月的才能回來一次,上次回來顧琰看到變得黑了不少。氣質也變了不少,最後一絲孩童的稚氣都褪去了。

倒是越越如今調養身體,歐夫人也不再像從前那樣在學業等各方面嚴格要求他。平日偶爾還有狗兒和秦勇過去陪他,他性格越來越活潑了。有些像後世十來歲小孩的模樣了。

歐夫人含笑道:“好啊。”感激的話不用一直掛在嘴邊,這樣就外道了,放心上就好。

糰子開了金口之後,會說的單字越來越多了。大多是稱呼人的,除了爹、娘、爺,這兩天又學會了‘姨、姑、哥、元、大、二’等等。這裡頭當然少不了顧琇、十七公主、越越、阿大阿二等人的努力。另外還會說‘吃、水、尿、’等。和顧琰交流起來,也更好明白他的意思了。譬如喊一聲‘元’,這就是要顧琰把元元接來玩的意思。喊‘吃’不用說是要吃東西,喊‘水’就是口渴了,喊‘尿’就是要去放水……

這會兒他看到阿大阿二在越越指導下,每次都能得到顧琰的喝彩。他從水裡爬起來也走到越越身邊,仰頭喚道:“哥——”

越越便笑着又單獨教他,扶着他往水裡跳。第一回、第二回還是一大朵水花,第三回好些了,糰子便得意洋洋的回頭看這顧琰,等着她鼓掌叫好。

顧琰好笑不已,伸手指指沙漏。

糰子一看沙就要全掉下去了,立即爬上岸又來了一次。這回因爲着急又是好大一朵水花。他賴在水裡不起來,巴巴的把顧琰看着。

顧琰道:“阿大、阿二,把他擡起來。”

阿大阿二不敢違抗,用擡人轎子的方式把糰子從水裡擡上了岸。越越也隨之上來。

“都趕緊換乾衣服!”顧琰道。

乳母趕緊上前幫糰子換,阿大阿二也有小丫鬟幫忙。越越卻是自己抱着衣服躲到了樹後去換。阿大阿二對視一眼,也有點不好意思的捂住了小*搶過幹褲子自己快速套上。糰子被乳母抱在懷裡,先用大毛巾擦乾,然後替他換了一身小褂、短褲。

顧琰讓在樹下鋪了地衣,他便高高興興的躺到上頭。正好陽光從樹蔭間漏下來曬到他身上,他把衣襟下襬撩起來,露出他白白嫩嫩的小肚子。小傢伙入夏以來也曬黑了些,不過小肚子平常難見陽光,倒是依然白嫩。

顧琰顛倒了一下沙漏道:“人家是曬滿肚子的學問,你曬什麼啊?”

糰子看到沙又開始掉落,爬起幾下走過來把沙漏拿到手裡。學着顧琰方纔的樣子顛來倒去的,看到不管順着倒着沙都會漏,兀自樂呵着。

歐夫人道:“小允今天休沐也還忙着呢?”

“不知道呢。”今天回來看起來很貧嘴,一會兒說他沒帶脂粉味只有酒味,一會兒讓她檢查,可是顧琰感覺得到他有些心事。本來想問問的,結果就聽說糰子跳水了。她趕緊就過來了,還沒有顧上。

正說着,下人過來稟報顧琰,“王妃,王爺說他中飯和南宮先生他們一起在前院吃。讓您不用等他,帶着小世子用就好。”

“知道了。”顧琰轉向歐夫人,“嫂子帶着越越和我們娘倆一起吧,人多熱鬧些。讓人把越越的飯菜送到正房這邊就好。”越越吃的是藥膳,是他們院子的小廚房專門做的。

“好啊!”歐夫人也不見外,反正不管是在正房吃還是回去住的院子,不都是吃的秦王府的飯菜麼。她住在這裡,因爲蕭允的重視,顧琰的熱情招待,下人無不恭謹,很是自在。並沒有什麼客居別人家的不適。那感覺倒真像是到分府別過的兄弟和弟媳婦家一樣。

直到歐夫人母子吃好回去,糰子也四仰八叉的在涼榻上開始午睡,蕭允也沒有回正房來。顧琰拿了團扇給糰子扇風,“也不知你爹昨天在那邊到底遇上什麼事兒了。”她就是讓人去向何山打聽,也只能知道一個大概。他們也不能靠近接天亭呢。

顧琰扇了一會兒,自己也瞌睡起來,讓丫鬟過來接着扇,她自己走到牀邊躺下。迷迷糊糊間聽到丫鬟出去的動靜,然後身邊躺下一個清涼的身子。

顧琰有點奇怪,雖然糰子睡了另一張涼榻,但他又不佔地方。阿允要睡的話地兒還挺寬敞的。怎麼會睡到她身邊來?

“嗯,出什麼事了麼?”她問道。只是依然犯困,眼都睜不開。

“先睡吧,起來再說。”

顧琰沒睡多久,因爲糰子睡不了多久,小半個時辰的樣子。他醒了屋裡就會熱鬧起來。不過午睡這麼一會兒也夠了,精神好多了。

“水——”糰子中氣十足的喊道。

外頭守着丫鬟忙進來倒了溫水餵給他喝。結果小傢伙把頭一偏,又喊‘爹’,要求蕭允親自上前服務。在宮裡都時常這麼指定皇帝親自服務的。

顧琰看蕭允明顯沒什麼心思和兒子玩兒便道:“哪那麼多講究,趕緊喝了,出去和阿大阿二玩。你爹還有事兒呢。”

糰子撅撅嘴,不情不願的就着丫鬟的手喝了水被帶出去了。

顧琰伸手推推蕭允,“怎麼了?”

“昨天真讓你猜着了,三哥和七哥給我下藥。不是單下在酒裡,是喝了酒再聞到侍女身上的香味兒纔會起反應,差點着了道兒。”

“晉王和楚王?”

“嗯。”蕭允也不確定,不過在顧琰跟前,他自然是要給晉王上眼藥的。而且,在他的地方,他不知道的可能性是極低的。上次他把麾下最得力的丁先生都掃地出門了,就爲那人自作主張。楚王怕是不能不通過他就使喚動他府裡的人做這件事。

說到這個,何山自作主張傳假消息把皇帝請來也被蕭允狠狠責罰了。

今天一回到秦王府,蕭允便發作了,“你從我三歲就跟着我了,事事處處盡心盡力。因此,我給你這一次機會。去領一百軍棍!不過,你想岔了。事到如今,早已不是父皇對我們哪個的私人觀感會起決定作用的了。他但凡是個負責的皇帝,也不會只從好惡來選擇即位人選。所以,即便他因此事對晉王生厭,對事情並無幫助。”

何山磕頭道:“屬下只是希望皇上能多考慮到一旦真的傳位晉王,王爺的處境將會十分艱難。如今都這樣了,將來他是皇帝,您是王爺的話,還能善待您?”說完便下去領罰。

這會兒顧琰聽了蕭允的話心道,果然晉王也參與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一開始真的是她看錯了。早該知道的,也早就知道了。不然,她也不會躲開晉王了不是麼?就是因爲很清楚他會怎麼安置她。至多不過是最得寵的外室,等到他登上大寶了或許能在後宮分一杯羹做寵妃。如此而已!

顧琰看一眼蕭允,她當然清楚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他其實也做過不少不那麼光明正大的事。但有什麼關係呢,至少他肯以正室相待,成親至今都潔身自好。那些手段,也是無法避免的。

“昨夜大家都喝得很高興,到最後連三哥都被拖下場跳舞了。可是昨夜過了,就真的過了。從今時今日起,我跟他之間都不會彼此再留手了。”

顧琰想想聽蕭允說過的他和晉王之間親密無間的過去,看他一臉感慨的樣子便轉了個話題,“那,蜀王忽然暈倒又是因爲什麼呢?”

“哦,他有癲癇。經太醫多年治療好多了,已經很少再突然發作。昨天是我跟他說好,請他幫忙的。反正我跟他綁在一塊兒,我就不信他們還能搞什麼鬼。”總不能送兩個美女讓一個醉鬼、一個病人一起胡鬧吧。

顧琰想了想,這還真是個不錯的辦法呢。

“蜀王跟你關係很好?”顧琰有點驚訝,平時沒看出來啊。蜀王幾乎就是個透明人一般。

蕭允想了想,“一開始的時候很不好,我頭一回看到他發病還倒在地上學他來着。他小時候因爲有病自尊心特別強,自然受不了這個。”

這個,是挺可惡的啊。

“你當時幾歲?”

“四五歲吧,他也一樣。”

“那後來呢?”

“後來有一次遇上他在水裡腳抽筋差點淹到,我正好在旁邊就一把抓住他的髮髻,拖到侍衛趕過來相救,後來關係就好些了。雖說侍衛就在不遠處不會出什麼大事,但我至少讓他少嗆了幾口水少受了一番折騰吧。”這事兩天前被他說成了救命之恩,在言語上擠兌了蜀王一番逼着他幫忙。

“那你怎麼跟他說的?”顧琰有些好奇。蕭允雖然說遵守承諾,但是也好面子。每每都被弟當面嘲笑懼內,他會實話實說?而且說了,一向神隱的蜀王會捲入?

“我說他們下藥,是爲了讓我做下失德之事,弄個有婦之夫到我牀上。他這才肯的。不然,說不動他!”

“原來如此!”

蕭允把當時的情形細細說了一遍,顧琰道:“嗯,渝王還出面攔阻楚王啊。不枉我與他們夫婦相交一場。”齊王是爲反對而反對,渝王可就是知道楚王想做什麼還站了出來了。在他本人不認爲那有什麼大不了的情況下,殊爲難得。顧琰決定修書的事,以後有需要她多出點力的地方,她不推脫就是了。

“也還好啊。你看,至少蜀王、渝王身上你還能感受到兄弟情誼吧。”

“他們倆是對皇位不敢有想法,沒有利害衝突。一旦有利害衝突,再好的關係也是白搭。罷了,人也不能什麼都留得住。帝王路原本就是孤家寡人。不過,好在還有琰兒你會一直陪着我。”蕭允說着伸手過來握住顧琰的手。

“只要你不給我打退堂鼓的理由,我就只有一路相隨了。”

蕭允輕笑一聲,“此生唯卿!”

“不到蓋棺哪能定論。準備起身吧,琅琊山的人就要到了。”之前劉大當家的送重禮上門還遞了帖子,被約在今天下午上門來。方子墨也還在京城沒有離開。

顧琰心頭對昨晚發生的事恨得是牙根都癢癢。尤其是晉王,明明知道她最在意什麼,卻要對阿允下藥。這是要害他們夫妻反目,讓她氣憤之下肚裡孩子出事麼?對楚王,那是早知道是冤家對頭,他這麼做還覺得是情理之中。

可對晉王,總是有點奇怪的感覺。即使他纔是那個和阿允爭的人。她也總覺得不至於把臉撕得那麼難看。畢竟之前他雖然朝阿允下手,也只是打算讓他瘸腿而已。真那樣,顧琰還覺得有幾分塞翁失馬的意味呢。現在看來,還是天真了一點啊。估着阿允也是因爲對晉王的感觸很複雜今天才會感慨良深的。

“阿允,你從來不吃虧的。昨晚的事不會就這麼算了吧?”顧琰自己被警告了,再搞事就預備着府裡添人。而且,她肚子愈發大了,也真的是不能再分心於這些事上。可是這口氣就這麼嚥下去,實在不是她的性格。

“當然不會。只是,我昨兒算是被他們拿住了軟肋。可他們的軟肋,我還真是沒找着。要是朝其他無關痛癢的地方下手,我不甘心。我想想,他們如今最想要的便是我手頭的兵權和財稅權。任三哥把禮部、吏部、工部管得再好,一應的開支都得從戶部支啊。沒銀子我看他能把事做到多漂亮。當然,我也不能太落人口實。先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