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 分期

330 分期

顧琰聽蕭允回來說,樑國公跟皇帝說要效仿秦王府捐出三十萬兩銀子賑災。如果說秦王府捐出五十萬兩是蕭允被幾個兄長擠兌,然後皇帝給顧琰出了個難題。那樑國公這是典型的想折財免災。

顧琰保守估計,樑國公府肯定有近千萬的資產。一旦如今的皇帝駕崩,樑國公失去寵臣的地位,這塊肥肉肯定會引來各色人等覬覦。如果不是樑國公一直示弱於人,爲病弱的嫡長子世子。明確表示出海貿易的事兒,樑家下一代不會再佔據,這會兒也不會這麼消停。財帛動人心啊!

所以,樑國公如今一方面在勞心費力的調教能繼他之後爲國出海貿易斂財,並且能同南越過繼續保持友好的外交關係的結伴人,以便徹底退下來,早日安享天倫之樂;一方面在尋求新的保護者。這後一條其實即將新舊交替之際,各個家族都在着手。

真正純之又存,完全不在意換了皇帝自家地位會變動,除了的確不用在意的衍聖公孔府,還有哪家真敢如此。就是號稱中立的秦相,也不是真的就六親不認鐵面無私了。真要是這麼方腦殼的人,他哪能做到百官之首。樑國公如今瞄向的是蕭允。

不過,當初晉王和齊王相爭的時候,他其實也暗地裡資助過晉王。只是以晉王的穩妥行事,數額肯定不會大,且不是爲了他私事。樑國公這養的老狐狸,雞蛋是不會放在一個碗裡的。晉王大公無私的形象太深入人心,樑家家族浩大子弟也是良莠不齊、小辮子滿頭。回頭他不在了,兒孫不肖,到時候被人舉發,怕是晉王不會徇私偏袒。因此他怎麼都有所顧慮,怕百年後兒孫保不住家產。

他的鉅額財產除了祖上傳下來的,其他也是三十年風裡雨裡歷經艱險掙來的。他爲自家掙一兩銀子,至少給國庫掙了五到十兩。這些也都是皇帝默認給他的酬勞。更不用說上次西陵聯繫其他三國一起跟天朝過不去,他一個人、一條船就在海邊和新即位的南越王杯酒言歡,消弭了一場禍事,讓正面作戰的軍隊壓力大減。他實實在在是有大功於國的。

至於齊王,當時領兵打仗在外,一應繳獲約定俗成朝廷得八成,領軍統帥得兩成。有時候甚至高達三成。這肯定不是他自己全拿,還有下頭各級將校呢。但大頭肯定是他的。所以齊王府絕對不缺銀子,養了不少能人,甚至還有很多死士。不然,十一年前,顧琰也不會撞上瀕死的晉王了。但是,齊王府和樑國公府只有面上情兒,並無私下的往來。

因此,秦王的出現就給了樑國公很大的期望。秦王一直吃還是海上貿易不小的分紅,從小被他頂到肩膀上玩耍,私交上比其他人尤其是比晉王近得多。而且將來樑國公府的女主人還是秦王正妃的親堂姐。所以將來撒手人寰之際向秦王託付兒孫和家業,得個好結果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不過,他依然沒有斷了和晉王府的來往。但晉王那裡不肯拿他多的,不想手短。(當時晉王也不知道會冒出個蕭允來,只將齊王當對手。後來也不可能一改前態獅子大開口,晉王最大的優勢就是出身和正面形象,不能因此壞了。)所以兩邊竈頭樑國公都要繼續燒着。

如今,秦王府捐五十萬,樑國公便跟着捐三十萬。如此捨去些財物,也是爲了在皇帝那裡拿到更多的保護,再留下一個好名聲。將來即便有事,還能有所轉圜。

“哦,那老爺子收了麼?”

“收了啊,樑國公這明顯是買心安嘛。不過,這帶來個好處。就是這些銀子不用一次性的出了。老爺子說了,咱們府裡一下子捐五十萬兩搞得要去賣家當。樑國公府捐三十萬兩一下子拿出來,就算不用如此,也會緊巴至少兩年。而且,天災人禍也不是一次就了了。所以,這次賑災,咱們府裡捐五萬兩,樑國公府捐三萬兩就好。”

“明白了,就是改成分期付款了。看來老爺子還是偏着你的。估計沒有樑國公府這出他也會如此。可我不能不把銀子準備齊全啊。他就沒有敲打一下其他的兄長?”顧琰撓着下巴問。這種事情,光是自家出血怎麼都不甘心呢。

“怎麼沒有,不過有銀子這樣出的也就是大哥了。他說了他這次也出兩萬兩。至於別家,那是真拿不出來。一則妻妾兒女衆多花費也多。再加上人情往來的確是不小的開支;二則除了俸祿與皇莊、鋪子的出產也沒有其他收入。畢竟,除了我和大哥三哥,這些年其他人都邊緣化,沒能參與軍政大事。就是大哥如今也斷了來錢的大頭了。四哥不用說了,窮了兩年現在還沒有恢復元氣,五哥是銀子都堆在那些書牆上……就是六庶人府裡家資鉅萬,不過不是我親自帶人去抄了充公了麼。不過,因爲大哥也表態了,其他哥哥們聞訊也都有所表示。三哥認捐一萬,其他人三千五千八千的都有。如今,都恨死最先出聲的七哥了。他被擠兌着出了八千。”

老七楚王是郡王,一年二萬兩,加上皇莊鋪子以及如今在掌管京城防務職權範圍累的孝敬等,一年估計四五萬。不過,楚王府人口是不少,這也算是一下子捐出兩個來月的全部收入了。

“偷雞不着蝕把米!”顧琰幸災樂禍道,“嗯,那我就派人去同寧王叔說一聲,後續的銀子不用先給,等賣出去了再說。”如果這個形成了定例,怕是諸王更要恨楚王了。反正他們家是老爺子讓分期付款的,他們每次都是要出的。其他人,到時候看着辦吧!顧琰覺得渾身都舒爽了。

楚王這麼做,甚至一貫以來仇視輕鄙自己,他的王妃也一直跟自己過不去。這個,顧琰能知道緣由。他是晉王的腦殘粉嘛。當然會火力全開的對付阿允和自己。可是,這不代表他們夫妻就要逆來順受啊。言語挑釁顧琰都是直接答覆回去,從來沒讓楚王妃佔到便宜。如今逼着他們掏銀子,她索性賣回家當,還以顏色。現在看來,效果甚好!

“還要賣啊?這不周轉得過來了麼。”

“風聲都放出去了,再說老爺子說得沒錯,天災人禍豈是一次能了賬的。偌大一個國家,哪裡不需要用銀子。那些東西,堆在那裡莫如捐出去。咱們不是還得分期付款麼。就專款專用唄。得個好名聲是一方面。這樣有自家銀子在裡頭,要追查不是也更師出有名麼。你上次去督辦賑災事務,所以十兩銀子纔能有六七兩真用到災民頭上。不然,有個一二兩就不錯了吧。”顧琰都盤算着要拿剩下的四十五萬兩做個賑災基金了。讓專人打點,這比銀子也能增值。至於上哪找專人,暗中替秦王府打理產業的高人正可以人盡其用嘛。

蕭允撓撓頭,“琰兒,你還真是不愛這些啊!”

“愛啊,怎麼可能不愛。你們家老爺子說那天街上假裝賣身葬父的女騙子頗有幾分我的品格呢。”說到這個顧琰就有些來氣。老爺子也太會埋汰人了。雖然,他說的是實話,可是正如顧琇所說有時候實話真的不中聽啊。不過,那是公爹是皇帝,受着唄。

蕭允想了想,“其實,以老頭子的性格,會這麼埋汰你,已經是有那麼幾分真拿你當自家人了。不相干的人,想得他一句臧否都不容易呢。”一句話,看你不入眼,罵都懶得罵你。就像如今的燕王,皇帝雖然恢復了他的物質待遇,可是眼裡已經沒有這個兒子了,完全當他空氣。失了皇帝老子的寵信,一個王爺日子也不會好過的。因爲他雖然對比平民百姓下層官僚依然高高在上,但是他又不是這兩個圈子的人。他依然還在原來的圈子中啊。箇中滋味也就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了。不但燕王,齊王如今也是這樣的地位。

“要不要禮服大妝進宮謝恩哪?”顧琰想到自己一次次經歷生死,如今又冒出個東昌郡主東方櫻來,心頭很是忿然。稀罕他埋汰調侃啊!

蕭允伸手把她攬進懷裡,“我以前一直就覺得你挺像老頭子從小給我描述的不曾見面的母親。只是他怎麼都不承認。後來我又偷着問過劉方,他說是有那麼幾分。所以,我也不知道父皇怎麼老是看你不順眼。”

顧琰一指戳到蕭允胸口,“你不知道纔怪了。你以前很愛同我說朝堂上的事的。如今也不說了。不就是因爲怕令我更遭忌諱麼。還有,老爺子看不上我庶民出身,看不上我那個極品爹唄。”

哼,當年的宸妃虧得是死在了年華最盛感情最濃的時候,這樣才能庇護兒子一生。不然到後來說不得皇帝也要疑她。她可是聽雲家大舅母說了,宸妃臨終囑咐便是不讓皇帝見到她的遺容。一個女人難產而死,而且孕中一直愧疚難安,想必十分的容貌能剩下五分就不錯了。

後來雲家外公、大舅就是憑着這句遺言以及受害人的身份將悲傷難以自制的皇帝最終攔在了門外。只讓他將蕭允給帶走了。真要讓他進了門,記憶中最深刻怕就不是那女子最美麗的面容與蘭心慧智了。

誰都曉得宸妃是皇帝的心尖子,可臨終也不能不如此打算。自己和阿允,真的能夠一直這麼甜蜜美滿下去?將來,她總會有年老色衰的一天,到時候他的愛會轉淡甚至流失麼?一爲帝王萬事休,他將來能一直這麼信任、愛重自己?基於種種原因,東方櫻如今她倒不是太過擔心。但年輕的時候可以成就傳奇,以後呢?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蕭允安慰顧琰,這是說皇帝總會發現她的好。倒不是他窺知了顧琰此刻的行事。他發現顧琰靠在自己懷裡走神,便搖了搖她,“想什麼呢?”

顧琰抿抿嘴,“想阿櫻不知道玩兒的怎麼樣了?”

“哦,已經朝見過了。她如今在滿京城的逛書院,這回知道徹底換了男裝也改了身份。看來是東昌是真想開辦大師坐鎮的書院。”

顧琰想起了文成公主,最好的引進文化的方式是和親吧。

“東昌不會也打算求娶公主吧?”應該不會,不是準備嫁東方櫻過來麼。換親這種事也就是出不起聘禮嫁妝的窮人家才愛搞,大戶人家都引以爲恥呢。何況國與國之間。再說了,東昌可沒有南越的底氣敢這樣獅子大開口。南越掌握了商路的要道,而且擁有天朝如今比不上的水軍。東昌可是一直靠着天朝的。

蕭允卻是臉色一變,宮中如今就一個同他血緣最近、關係最好的十七公主未許人了。不過他也立即想通透,“不至於,他們臉沒那麼大。”

“那,不會是打算嫁郡主過來吧?嗯,人選都是現成的,聯姻的人選也現成。”顧琰順勢就把話題轉到了這上頭巧笑倩兮的道。明暉已經把事情都告訴她了。不然,她怎麼能知道皇帝說她和女騙子像的事兒。而且,國師府的人也在着手查東方櫻來的原因和目的了。不過,她也沒讓太夫人那邊停手,多個渠道也許就多些消息。她已經讓何山替她派出人手充作組織部的人,在提拔幹部下去基層進行走訪,就按照老太太給的名單。如果裡頭真有可用的人,的確可以提拔一下。

“開什麼玩笑!”

顧琰輕哼一聲。

蕭允第一反應就是顧琰在說笑,他完全沒想到這個上頭去。這些天不管是朝堂上見面還是東方櫻又來探望堂弟,他都是把她當長大了的小夥伴看待的。這跟性別沒有太大關係。反正她也是作爲使臣出使,不用顧忌男女大防。兩人還一起去看過朝廷的兵器司,一起邊走邊說正事兒的踏過青。可是,這麼一想,好像真有可能啊。

“我、我找機會問問她想嫁什麼樣的,我幫她尋摸尋摸。說起來她真的該嫁人了,花期都過了。”蕭允不想讓人誤會,他得問問王嘉是不是如今已經有些流言蜚語傳出來了。不然怎麼琰兒都這麼說了呢。

二十四歲其實正是盛放的年華,顧琰對東方櫻的觀感就是盛放的玫瑰,美而帶刺。不過在這裡是有些大了。

這天早晨,顧琰吃過早飯抱着糰子遛彎回來,照例聽白芷彙報府裡的中饋事務。白芷如今算是內總管的身份,權柄很大。不過很懂得分寸,大事不敢自專。例行的事務也都安排得很好。在這樣的前提下,顧琰也不會追究她在職權範圍內收點好處。水至清則無魚,只准下頭人靠月例過日子那肯定是不夠的。就是門房據說每月得的開門的賞錢也是月例的幾倍呢。

這一點顧琰也同樣告訴了小菊,讓她掌管皇莊四百多號人的後勤事務知道些變通。多多少少手指縫裡要漏出去一些。

白芷彙報完,又請示了幾件事,諸如寧王妃壽辰送什麼禮之類的。

“寧王嬸子的壽辰快到了啊。唉,都知道我們家在賣家當。不過這次承了寧王叔這麼大的情,肯定得精心準備一件壽禮。回頭我去庫房裡看看再說。”顧琰說的承情不是說寧王捐四萬兩的事。而是人家一口答應先墊付四十萬兩的貨款。雖然如今不用了。

“是。”

等到白芷離開,端娘走了進來,笑道:“方纔十四姑奶奶身邊的教養嬤嬤周媽媽過來,說是十四姑奶奶在用的有些藥配不齊,我領着她到王府的藥房配齊了。”

“哦,多給她些,省得人多跑趟數。”顧珏已經去探望過顧瑾,季太醫也抽空給她把脈開方了。沒想到她還真有些毛病,如今正用藥養着。之前她也看過其他大夫,可惜都沒瞧出來,這才拖了這麼久。不過,總算季太醫這位婦產科的國手說了,好好用藥,還是有很大希望的。話沒說死,也就是還是有可能懷不上。顧琰知道了,對顧珏的心結也全放下了。這個時代的女人,要是不能生,那真的是很慘。尤其她還有個一心以權勢爲重的夫婿,刁鑽的婆婆。

“知道的。來的次數多了下頭肯定會說閒話,所以我一次就給了兩個月的用量。”

顧琰看端娘目光閃爍,疑惑道:“還有事兒?”

端娘壓下聲音,“周媽媽告訴我,她覺得十三姑奶奶的肚子比同樣月份孕婦來得大些。”

這個,也有可能。譬如說羊水偏多。不過還有一個可能,“不會是雙胞胎吧?顧家祖上沒聽說有遺傳。難道是方家遺傳的?”因爲糰子喜歡雙胞胎,顧琰又聯想到龍鳳呈祥的吉祥寓意,因此一說就想到這個上頭去了。

端娘瞪她一眼,一副你怎麼聽不懂的樣子。明明之前懷小世子的時候自己還千叮萬囑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