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 商量

286 商量

顧瑾那裡已經收拾好了,正百無聊賴的發呆。顧琰進去拿手在她眼前晃晃,她才醒過神來。

“想什麼呢,我走進來都不知道。”

顧瑾只帶了一個貼身丫鬟進來,這會兒應該是去井邊打水去了。這裡一日三餐有人管,一個丫鬟照顧起居足夠了。

顧瑾起身招呼顧琰坐,“水還沒有燒開,吃水果吧。”她方纔自然是在想自己的夫婿如果遇到同樣的情況,肯定不會做出和秦王一樣的選擇。因爲,他沒有底氣。沒有不怕皇帝怪罪的底氣。再有,他心頭會覺得這樣不值得。所以,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道:“姐夫這樣做,不怕失了下頭人的心麼?”

“不怕啊,這次的事是一塊試金石。而且他進來,也不是單純的兒女情長。他不示弱,不一步步如人所願表現出因情誤國的潛力,背後的人怎麼可能繼續出手。”不過,如果不是因爲要做出不會舍她的表態,他可以用其他的方式示弱的。渝王安排的人都離小院挺遠,並沒有監視,反倒是秦王府的暗衛肯定還靠得近些,所以說話倒不用太過避諱。

顧瑾覺得好過些了,原來如此啊。繼而又爲自家夫婿擔憂起來,他可不要因爲姐夫這個舉動有所動搖啊。在一心謀求上進的他眼底,姐夫這樣的作爲是非常不可取的吧。可惜此時也無法傳遞消息。

等丫鬟打了水回來,顧琰已經四下看過,地兒不錯,她站起來道:“既然你這裡打理好了,那我回去了。你姐夫喜歡清靜,你們這邊也清靜些吧。”千萬不要吵了架再把她找過來。拿蕭允壓她們一下,想必還是會收斂脾性的。

回去看到蕭允抱着糰子站在桂花都已經掉落的樹下,聽他說道:“我娘以前收集過桂花釀酒、做糕。糕我沒吃過,不過桂花酒前兩年老頭子拿出來同我一起喝了。”

顧琰搓搓手,“閒着也是閒着,我來試着做做這桂花糕吧。”說到這裡,便遣人去問劉方宸妃當年做桂花糕有什麼獨家的方子沒有。既然阿允是要回憶母親的味道,那就儘量弄得原汁原味一點兒。

劉方說回去之後遣人給她送來,還說等她做好他再派人來拿一些。

“父皇這是要回宮了?”顧琰問道。

“是吧,本來也是打算這幾天就回去了。這要初冬了,馬上綠色都要凋零了,在外呆着不是滿目淒涼麼。”蕭允在給糰子做木劍,正同顧琰商量需不需要裹上金色的帛紙。之前那根金箍棒糰子挺喜歡的。顧琰覺得都搞成金閃閃的不好看,不如刷成紅色。

“那留下的就是晉王府、渝王府還有咱們府上三家?”晉王此時不宜挪動,肯定得留下,渝王要查這個案子,而他們是嫌犯。

“嗯。”蕭允拿起削好的木劍用砂紙摩挲,省得有哪處毛了劃傷糰子的小手。他也是難得這麼有限,這纔有興致自己動手。

顧琰想了想,要是撇開他們現在沒有人身自由只能在這個大院子裡活動不提,這倒還真是個不錯的度假的地方。至少她比起隔壁的顧瑾顧珏好多了,夫婿兒子都在身邊。這裡的伙食顧琰也是比較滿意的,住宿條件而已還可以。好吧,放寬心呆着。

次日,大隊便離去了。熱鬧了大半個月的圍場一下子便清靜了。八個皇子,留下了三個。那麼其後進入朝堂理政的便會在回去的五位中產生。齊王居長,可是已經被排除在權力圈之外。齊王世子也還稚嫩,肯定輪不上他。接下來是燕王,這個皇子誰都知道是被皇帝不喜的,排除。那就只剩下魏王、楚王和蜀王三人。

顧琰道:“是魏王吧?”三個人裡他的嫌疑無疑最大。楚王肯定是不會這麼害晉王的,然後蜀王手頭沒人啊。只有魏王,有一些從前齊王麾下的人馬,還有他那個紙醉金迷的莊子籠絡了不少人。

蕭允‘嗯’了一聲,“他總是要試一回才肯甘心。”手頭有人力物力財力,讓人不爭,的確是難。

“可是,我都能想到是他啊!”

“他沒想到三哥命那麼硬吧,那樣都能撿回一條命來。而且,咱們知道自己是清白的,那些朝臣可不知道。”

“那還有父皇呢。”

“怕是原本還有後手對付老頭子。”

顧琰想了一下,“我跟師傅制的藥不會被人動了手腳吧?”連顧瑾手裡的茶都能加了東西進去,那他們師徒做成的藥丸子……魏王的人手這麼給力麼?

“經你師傅手的東西怕是沒有那麼好做手腳。他本來從頭到尾都是自己在弄,連個藥童都不用。也就是到了這裡才用上了你。那製藥的屋子守得不必御書房鬆。除非有什麼不爲人知的法子動手腳。對了,六哥還沒有查出來三哥的茶是哪個環節出問題了麼?”

顧琰搖搖頭,“我不知道。”渝王讓他們呆在這裡,又沒有審問,也沒有來看他們。

“等着,大隊都離開了,他肯定要來找我商量的。至於老五,他這回跳出來,怕是最終會偷雞不着蝕把米了。那些藥還是提醒你師傅一聲好了。何山——”

何山應聲而出,顧琰根本沒來得及看清他是從哪冒出來的。

“方纔說的你都聽到了,去告訴國師一聲。還有,暗中盯着那個莊子的人還沒有進展麼?”

“暫時還沒有。”

“那你去吧。”

“是。”

“呀呀——”門口傳來糰子興奮的聲音,看他小手指的方向,這是看到何山飛走了?

“想飛啊?來,老子帶你飛。”

顧琰看着一手抱兒子,一手吊在樹梢使力的蕭允失笑,這是cos人猿泰山麼?明明用腳踩樹梢更符合東方美學一些,他卻偏要這麼玩,看來也是骨子裡野性難馴。

糰子是不知道怕的,一直高聲的笑,間或還伴隨兩聲尖叫那肯定是蕭允提速了。

顧琰瞥到那邊院子門口站着的顧瑾,想到晉王還那個樣子,這兩父子這麼高聲喧譁嬉鬧多少有些不妥當。便道:“別讓他太興奮了,你快帶他下來吧。”

蕭允也看到顧瑾了,嘴裡嘟囔了一句‘又死不了’,不過還是下來了。糰子已經興奮得沒邊了,好像是得讓他歇歇。對他這種上過戰場的人來說,除死無大事。既然死不了,又沒有缺胳膊斷腿毀容,那就不用太在意。可是女人不這麼想啊,一點小事都緊張兮兮的。

顧琰接過糰子,小傢伙還沒有玩夠的樣子,看到父親轉身就走了,着急不已。

“娘抱你一樣的飛。”顧琰腳下運起輕功身法在院子裡穿花繞樹的玩上了。糰子覺得不如之前刺激,擡起小手往樹梢指。

“不行,玩兒些和緩的。”

顧珏也在院子門口,望着蕭允的背影心道,這就是愛清靜的秦王?如今見得多了,她漸漸也不會再被蕭允的美色震到,驚豔的心思也就淡了。再說了,敢肖想顧琰的男人,要是給她看了出來,不整死自己啊?到時候自己夫婿再知道了,那可就是萬劫不復了。

顧琰看穿顧珏眼底的意思,笑道:“糰子鬧騰他倒是可以忍耐的。”

顧珏一滯,反正你怎麼都是有道理的。她轉頭看向顧瑾,“你別哭喪着個臉啊,晉王都已經醒了。你看,姐夫本來挺高興的都讓你弄得不開心了。”

顧琰道:“珏兒你胡說八道什麼,晉王是你姐夫的親哥哥,他這會兒怎麼可能高高興興的。不過是強顏歡笑逗糰子罷了。瑾兒你也別太憂心,張側妃定然照顧好晉王的。你現在最重要的養好身子。心情開朗些對你自己有好處。方姨娘那裡暫時不會有什麼事的。”顧琰方纔摸到了輕微的喜脈,不敢確認,但是已經有些把握了。

顧瑾點點頭,“琰姐姐,我知道了。”

顧珏聽到張側妃想起夫婿回去,家裡還有美妾俏婢,心頭也是一陣煩躁。顧瑾好歹如今肚子裡多半已經揣上一個了。自己卻是還沒動靜。於是悶悶的回自己的屋子去。

顧琰想着如果是魏王,那可是顧珏的親表叔。那她夫婿的立場能堅定麼?罷了,不想了,能不能的也是看他自己了。靠不住的始終是靠不住的。不能同舟共濟,那不如早早下船的好。再是人才,忠心不二纔是第一位的。

中飯的時候,渝王來了,帶了好酒,還讓人給女眷送了火鍋。他和蕭允在這邊院子喝酒吃菜,顧家三姐妹則在旁邊院子涮火鍋。火鍋是之前顧琰點的,她想這口了。

三姐妹團團圍了一圈,給她們送的是滋補的清湯鍋底,菜色十分的豐富。顧琰說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最有意思,一個丫鬟都沒留。那兩人以爲她有什麼私房話要說,所以支開丫鬟。沒想到她真的就是準備自己動手涮火鍋,對視一眼都有些莫名其妙。

“吃啊,別客氣,要吃什麼自己燙。”

顧瑾還有些經驗,她和顧琰偷着在顧府東院煮過小火鍋吃。冬天的時候,吃得心頭暖洋洋的。於是當先伸出筷子,還記得問一句,“琰姐姐,我有什麼不能吃的麼?”

“不用忌諱,要忌諱的東西渝王肯定不能送來。吃吧吃吧。”顧琰已經吃上了,熱氣騰騰中顯得氣色很好,言笑晏晏的道:“這種熱氣可是有助護膚的哦,一般人我不告訴她。”

顧瑾噗嗤聲笑出來,當年顧琰就說過這話了。這一下子感覺像是回到數年之前。

顧珏本來是不想被蒸汽蒸到,聽顧琰這麼說了,又看她全無忌諱,再瞅瞅她那張可以掐出水的臉,果斷的往前坐了一點兒。

這邊一頓火鍋吃得很是熱鬧,到後來,顧琰和顧珏還喝上了,氣氛好得不得了。顧瑾坐在旁邊手托腮看她們兩人喝,到後來那這兩人喝高了用筷子敲着酒杯唱了起來。她便也笑着加入進來。

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單衫杏子紅,雙鬢鴉雛色

……

憶郎郎不至,仰首望飛鴻

鴻飛滿西洲,望郎上青?樓

小院裡一時響起了清越婉轉動人心絃的歌聲,隨着吟唱眼前彷彿出現了那一幅幅的畫卷。各人的丫鬟面面相覷,自家主子原來還有這一面啊。平素還真沒覺得她們是姐妹來着,彼此都淡淡的。今兒這麼一出,還真是看出了幾分姐妹的感覺來。

顧琰唱完,覷到旁邊有榻,脫了鞋襪爬上去躺下。顧珏也跟着做,睡到她旁邊去,嘴裡還嘟囔,“你不管糰子了麼?”

“有乳母呢,我躺會兒。難得可以這麼放縱一下下。”顧琰說着,頭一歪就睡過去了。

顧珏‘嗯’了一聲,也閉上了眼。

在場唯一還清醒的顧瑾看着她們倆搖搖頭,這會兒她心頭的積鬱也散去不少,心情平復了很多。走出去叫了丫鬟進來收拾殘局,拿了被子給那兩人蓋上。她自己也回房休息去了。

隔壁院子渝王和蕭允兩兄弟可全然沒有這麼輕鬆的場景,他們只隱隱約約聽到了幾句歌聲,也聽不清楚詞兒,問了一下,聽說是秦王妃和顧夫人喝了小酒在唱歌也就沒理會。

兩人很自然的也說起二十年前的舊事了。當年渝王也才六七歲,可是那樣一件事印象不能再深刻了。只是,這嫌犯的待遇明顯不一樣啊。當年貴妃和三皇子可是直接打入冷宮的,要是小允真出了事,他們和貴妃的家族那絕對是有人要填命的。最多也就是三皇子能逃過一劫,但也只能在冷宮中呆着了。可如今呢,小允倒是一家子都被軟禁起來了,可這小日子過得,嘖嘖,自己敢給他小鞋穿麼?不過,至少這回表面上還算說得過去的了。就不知晉王這個當事人心頭會怎麼想了。

蕭允吐出一口氣,“這天家的兄弟,一旦有了利益衝突,就不是兄弟了。”

“說誰?”

“泛指,歷朝歷代都是,也不單是咱們家。”

渝王搓了一把臉,“也有真正兄友弟恭的,前朝玄宗的帝位不就是他同母長兄讓出來的麼。這纔有了幾十年的盛世。”

“那是他長兄自知沒有收拾舊山河成一代雄主的能力。呃,這回出手的人也沒有,可他沒有自知之明。那茶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你有眉目了麼?”

“茶盞,是茶盞被人動了手腳。你小姨子也喝了同樣的茶,不過她沒有那麼驚險的時刻,只當自己眩暈了一下就過來。尤其她現在不是多半懷上了麼,暈一下也蠻正常的。我問到了她才反應過來的。”

“下手的人找到了?”

渝王點頭,“自行了斷了。是潛伏了十多年的細作,三哥開衙建府時從宮裡跟出去的老人。”

“挺下血本的啊,看來三哥真的是命大。接下來六哥有什麼打算?”

“就照你說的辦吧,是狐狸,終究要露出尾巴的。”渝王頓了一下,“你說父皇就這麼一副旁觀的態度,他這是要磨刀麼?”因爲早就放棄了爭奪,所以渝王同任何一個兄弟處得都不錯,也能說這樣的話。

蕭允想了想,“你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有點這個意思。就是不知道他要磨的到底是哪一把刀。”

這個還真是不好說,而且渝王也覺得這個話題不說好。反正和他沒關係,他就一直做清貴的文人王爺挺好的。無論哪個兄弟做太子,他都幫着添磚加瓦就是了。至於他私心看好的,從前是晉王,現在還是晉王。不過,秦王強勢崛起,也讓人看到了另一種選擇就是了。這一兄一弟都比他能耐,都是能成就盛世的主。如果能夠雙劍合璧就更好了。可惜,江山不能輪流做啊。估計老爺子也是爲此在頭痛呢。

該說的也都說得差不多了,渝王站起來,“我去看看三哥。他在這裡休養,一應事務也歸我管。傷腦筋啊,他現在那個樣子,三歲小孩都能弄死他。”

“他身邊的侍衛,你原班人馬不動不就得了。也不能出了一個潛伏至深的細作就誰都懷疑上了。要是裡頭有內鬼,要出事早出事了。”

“父皇留了些人,混在裡頭一起警戒着呢。不過我也不敢就放心睡大覺不是。你這裡倒是沒留人,不過我看你自己的人足足的了,都是從你三歲就開始培養起來的班底了。”擔子真重,父皇怎麼就把這兩個最有希望成爲未來新君的人都交給他了呢。而且目前的身份還一個是受害人,一個是嫌犯來的。

蕭允哈哈一笑,拍拍渝王的肩膀,“好好兒幹,只是父皇對你的信任。”

渝王抖落他的手往外走了幾步,又回過頭裡,“你媳婦兒反正閒着也是閒着,讓她給我寫幅字兒吧。”要閨閣的墨寶有些不妥,不過直接跟九弟開口應該就可以避免那些問題了。

“她同六嫂關係很好,同六哥你也一副神交已久的模樣。應該一說就行的,你想要什麼字兒?”

“隨她自由發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