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越來越大了,鹿彌方看清那不是什麼雷霆,而是一陣軍隊,紅色的大旗上寫着一個巨大的“荒”字,帶着濃厚的血氣。
他們騎着矯健的馬,如同一匹匹狼衝入四散的羊羣,方纔在鹿彌眼前的那些人一個個倒在血泊裡,那些孩子有的纔剛剛學會說話,那些中年人剛纔還將自己的食物分給孩子。剛纔鹿彌想要詢問的老人正在哄着自己的小孫子,卻被疾馳而過的鐵騎踏在腳下,腦漿崩裂,鹿彌看着這一切,卻什麼也做不了,她就像是一隻小小的浮萍,飄蕩在血海間,漸漸下浮。
忽然,一個士兵望向她所在的方向,眼睛漸漸冒起一絲貪婪的光芒,“大哥!你快過來,老子發現一個頂好的貨色,絕對比昨天那個莊子裡的姑娘美一百倍!”
鹿彌心裡一驚,那些人不是看不見也摸不着她麼?爲什麼突然就看見她了?
然而時間不允許她執着於這個問題,那些如狼似虎的士兵已經將她團團圍住,看着她的眼神彷彿已經將她全身剝光,鹿彌覺得不寒而慄。
那些人猛地撲過來,鹿彌退無可退,“啊。”鹿彌驚叫一聲,從牀上一下子彈起,額頭冷汗涔涔。
原來是夢,還好是夢!
那些可憐的百姓被屠戮、被殘殺的樣子實在太過可怕,連一向神經堅韌的她也忍不住瑟瑟發抖。
那,是不是就是以後荒州與中州戰鬥的景象?
若荒州與中州開戰,那麼那樣殘酷的一幕,一定會變爲現實吧!那些可憐的無辜的百姓,也會淪爲戰爭的陪葬品吧!
鹿彌垂下了頭顱,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那隻無形隼黑溜溜的珍珠眼望着鹿彌,歪着頭彷彿十分不解的樣子,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鹿彌戳戳它的腦袋,聲音沒有一點兒生氣,“你這傢伙,天天吃了睡睡了吃,真是無憂無慮啊!”
猶豫了半晌,鹿彌還是放飛了那隻無形隼,裡面裝着荒州與東曌聯盟的消息,至於信與不信,便不是她的事情了。
冒着這樣危險給他們通風報信,鹿彌自問自己已經仁至義盡了。
她的那封信將到達的位置是睿王府。其實如今的她真的不願意與雲錦淵再有任何聯繫,可仔細想想,可笑的是,在整個皇都,她能遞出這封信的人,居然只有他了。
這無形隼雖然是小惜的,可她如今是雲錦凡的妃子,若這封信被旁人發現,於她而言必定是滅頂之災。而且即便到了她的手裡,她也沒有任何立場交給雲錦凡,因爲一個后妃,是絕不允許涉足政事的,何況還是這樣的大事。
而云錦逸他自那日因鹿彌與雲錦淵相對,便已經讓雲錦凡對他失去了信任,貿然要他拿這封信交給雲錦凡,恐怕反而會以爲這是他在離間東曌與中州的聯盟,而風雪寒、大哥、古炎,他們全部不是朝庭的人,連進入皇宮都沒有辦法,更別說這封信了。
她在皇都生活這麼多年,如今反而像是個局外人,當真是可笑可嘆。
她等至黃昏,也沒有看見無形隼飛回來,約莫,還是雲錦淵不相信她罷。
也是,她畢竟是,罪臣之女啊!
宮外騰起一片鳥雀,像是被什麼驚擾了。而後傳來整整齊齊的踏步聲,將整個太子府團團包圍。
鹿彌一顆心沉到了谷底。
她最擔心的情況終於出現了。不是擔心無形隼上的消息不被人相信,畢竟如果他們看到了,總會有一分警惕心理。她擔心的是無形隼還沒有飛出東曌,就被人捕獲了。這樣,不僅她自己暴露了,這封信也等於廢紙。
那些整整齊齊的腳步聲如同死神的鐵蹄,一下下敲打着鹿彌的心。
玉蘭惜在雲錦凡懷裡,聽着妘妃房中的聲響,心中忍不住冷笑,這個女人的確是狠辣又聰明啊,她明白自己族中勢單力薄,於是也可以利用身邊的一切力量來達到她的目的,但這既是她的優點,也是可以將她置於死地的唯一弱點啊!
裡面的兩個人遣散了所有的丫鬟侍衛,所以十分放心,根本沒有料到,他們的房外站着兩個活生生的大活人。
“御,你打算怎麼對付那個賤丫頭?她如今可不比從前了,似乎是吃了一次虧,腦子比從前靈光多了呢!”孟侑妘的聲音嫵媚又妖嬈,帶着明顯的挑逗意味。
“放心。”那個男人聲音低沉,帶着濃濃的鼻音,“不過是一個小丫頭片子!如果上次眉妃之事沒讓她長長記性,那我會讓她自此再也見不得人,或者生不如死,這個你滿意嗎?”
孟侑妘笑得花枝亂顫,“還是御你有辦法!不過聽說最近皇上寵幸了一個宮女,那個小賤人居然懷了孽種,不知道御能不能一同解決呢?就像上次對付那個賤丫頭和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眉妃一樣。”
雲錦凡站在外面,已經明白了一切,臉色變得陰沉得可怕,看着玉蘭惜眼中多了一絲愧疚。
玉蘭惜眼中閃過一絲黯淡,卻還是綻放笑容,對雲錦凡輕輕一笑,而後埋入他的懷中。
裡面那個男人的聲音陰險得可怕,“這個可不成,上次已經用過這招,恐怕那個皇帝不會再相信了。”
“那怎麼辦?”
“嘿嘿,如果讓咱們偉大的皇帝陛下知道他被戴了綠帽子,你覺得怎樣?”那個男人多了一絲隱晦的意味。
“果真是好主意!如果這樣的話,那個賤丫頭恐怕沒臉再活了。”孟侑妘的聲音中多了一絲喜悅,“不過你的手腳可得乾淨些,這可不是鬧着頑的。”
“嘿嘿,這後宮只要有你在,我還怕什麼?不過,那個小丫頭片子如同可是越長越開了,從前只是一顆小花苞,如今已經漸漸變成大姑娘了,那身段真是越來越窈窕了,總叫人想爬上這麼一爬。”那個男人陰險地笑着,叫人頭皮發麻。
“哼,連你也看上了那個勾人的小妖精?她有什麼身段,不過是仗着自己年紀輕罷了,你莫非是嫌我老了?”孟侑妘嬌哼一聲,叫得人心都酥了。
“嘿嘿,像你這種妖精,我都捨不得離開你片刻,恨不得每時每刻與你黏在一起。不過是換個口味嘛,那個小丫頭片子怎麼能和你比?”那個男人直笑,“不過這後宮中總該有個兒子的,這樣,等除去了那個丫頭,你才能穩坐後位。不然說不定以後就會有李蘭劉惜,你總是鬥不過所有人的。”
“可是,我們現在不就是在爲了我們的兒子正努力麼?這麼多次了,肚子裡總該有些動靜了!”孟侑妘嬌笑連連,當真像個勾魂的妖精,一點兒也沒有人前那高傲端莊的模樣了。
“放心,我一定會讓咱們高貴的皇帝陛下爲我們養兒子的!我和你的兒子,以後,會不會成爲這天下之主呢?”
兩人嘴中俱是一些甜蜜的話,還有身體互相碰撞的聲音,孟侑妘發出一聲壓抑不住地美妙聲音,裡面便再沒了聲音。
雲錦凡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他一腳將門踹開,那裡面兩人姿勢狼狽,從牀上摔了下來。
孟侑妘潔白的胴體有如凝脂,此刻卻趴在一個男人身上,渾身都是黏液,滿臉通紅,似乎剛從情動中被人打斷,脣間還留有一絲誘人的光澤。
“好一對姦夫淫婦。”雲錦凡氣到渾身發抖,連話也說不出來。
玉蘭惜倚在雲錦凡身邊,目光冷冷的,既沒有嘲諷也沒有得意。
這一局,是她勝了吧!
鹿彌被那些人禮貌地“請”進了皇宮,連景純也沒有告知,就被帶到了皇帝陛下面前。
那位看上去十分慈祥的皇帝半躺在龍椅上,聲音和和氣氣:“鹿丫頭啊,你覺得朕待你如何?皇兒待你又如何?”
“我鹿家被中州雲夢王朝通緝,是陛下的力量保住了鹿家,而景純太子一直待鹿彌很好,幾乎無微不至,鹿彌十分感動。”鹿彌說的都是心裡話。
“是嗎?那麼這個東西又是什麼呢?”他揚起一張白色的紙,上面字跡清秀,整潔好看。
“鹿彌無話可說。”
“無話可說?那麼就請你先到天牢裡呆着吧!”皇帝陛下依舊笑眯眯的,發出的命令卻毫不留情。
天牢,是整個大陸的噩夢,連朝廷中最爲狡詐的官員,談起天牢也是用魔窟這樣的字眼來形容。裡面關押着許多窮兇極惡的罪人,殺人數不勝數,進了天牢的人,從來沒有出來過的。
從來沒有。無一例外。
當景純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連鹿彌的最後一面也沒見上,他去皇宮質問自己的父皇,卻被鎖進太子府,一個月內不準出來。
他作爲東曌陛下唯一的獨子,尊榮的太子殿下,這是他第一次被禁足。
鹿彌被關進了一個黑暗的小隔間,說是隔間,倒不如說是一個巨大的黑色籠子,雖說巨大,可籠子畢竟是籠子,被那些人一把推進去後,鹿彌連一直身也會碰到腦袋。
地面是骯髒的土地,連草都沒有,更別說牀或桌子之類的東西,她蹲在地下,靜靜想,這一次可真是冒險啊,一下子就把鹿家毀掉了。
還好她只帶了幾個人過來,其他人都在斷頭山,他們還能好好活着。就是不知道綿綿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雖然那隻無形隼被抓住了,但還好她早已預料到這種情況,在第一隻無形隼放飛之後,又另外放了一隻。他們怎麼也不會想到吧!
既然是已經決定的事情,那麼她已經做好了爲這件事情將要付出的代價,付出所有的一切,都在所不惜。因爲她已經做好了面對一切的準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