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曌與中州最近的道路就是渡海,鹿彌原本也沒覺着什麼,不就是坐個船嘛!帶着綿綿、龍一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來到了渡頭,然後上了大船,然後,從早上吐到了現在。
景純拿着幾片葉子站在旁邊,神情尷尬得緊,原因就是剛纔鹿彌十分精確地正中他的錦袍,他小心翼翼地湊過去,“葉子,這幾片葉子有安眠的作用,要不你先休息一會兒,等到了我再叫你。”
“不!”鹿彌惡狠狠地盯着海面,“本小姐絕不要被它小瞧!”
景純哭笑不得,沒想到自己的太子妃這麼有童心,跟大海較勁兒。不過,也算是更加了解她了,這算不算好事?
正這樣想着,便看見一彎碧色的小怪魚跳了過去,透明的鰭翅,鮮豔的紅色大嘴巴,向上彎起,像極了嘲諷的表情。怪道他家太子妃這樣不爽!
景純彎了彎脣,看着這位還在跟小魚較勁兒的太子妃,將那幾片葉子放到桌上,來到了水艙,向幾位對海域極熟悉的水手詢問那尾小魚的事,若能抓住送給葉子,想來她應該會很開心的。
卻沒想到那幾位水手聽說了那條小魚,臉色大變,都露出恐懼的神色來,問他是在哪兒看到那東西的。
他帶領那些人趕過去,那條小魚已經不見了。葉子已經軟趴趴地倒在桌子上,整個人都露出萎靡不振的神色,彷彿快死掉了一樣。他本想帶着葉子前去休息,可那些資歷深厚的水手卻執意將鹿彌叫醒,詢問她關於那藍色小魚的事情。
景純極爲不滿,既擔心葉子的身體,又怕她不高興。可鹿彌卻沒什麼特別的表情,在那些人的詢問中補充說:“那種銀藍色的小魚不僅有透明的鰭翅,流線形的身體,而且我十分清楚地看到,它的牙齒也是透明的,十分尖利,就像是狼的牙齒。”
“是了是了,就是那東西,鋸齒藍蝰。他們來了。”那些水手開始戰慄起來,像是驚恐到了極點,卻又隱隱含着別的東西。
“鋸齒藍蝰?”景純蹙眉,他從來沒聽說過這種東西。
“殿下有所不知,這鋸齒藍蝰一直是我們海上的傳說,是比海妖還要可怕百倍的魔鬼,惹上它們的人,連骨頭也不會剩下。”那些水手面色慘白,像是在恐懼着什麼,可又帶着某種不同的意味。
鹿彌虛弱地倒在桌子上,看着這幾個水手,直覺告訴她,這些水手知道某些東西,他們十分恐懼,可他們恐懼的東西,卻絕不是這所謂的海上魔鬼,鋸齒藍蝰。而是某種不可預知的令人悚然的危險。
“哦?爲何?”此時,景純才顯示了他作爲一國太子該有的風度,即便底下的人已經亂成一鍋粥,他也能保持應有的冷靜。
“鋸齒藍蝰屬於蝰魚一類,是其中的姣姣者,它們的牙齒比世上最好的寶劍還要鋒利百倍,它們不僅吃同類吃魚吃草,如果肚子餓了,他們連鐵都吃得下去。”其中一個水手急躁地走來走去,“或許是我們疏忽了,我們本來以爲這裡是不可能有這種東西的,於是也沒有多留心。沒想到這種東西居然還對人的,呃,香物感興趣。”
鹿彌一聽到“香物”這兩個字,又忍不住想吐了,哪怕那個傢伙直接說嘔吐物,也
不至於讓她這麼噁心。
“看樣子這位先生對這鋸齒藍蝰十分熟悉啊,連它喜歡嘔吐物都知道,莫非你以前抓過?”
鹿彌真的,十分不喜歡這個水手。雖然他一張國字臉,看起來十分憨厚,可他給鹿彌的感覺十分不好。
“這位小姐說笑了,小人怎麼可能抓到那種東西呢?”他摸了摸額頭的汗。現下在海面上,溫度頗有些寒冷,他這汗倒不知是因爲害怕還是因爲心虛。
“那麼杜先生,本宮也不知海上事務,這所謂的海上魔鬼,便全權交給杜先生了!”景純太子秀氣的臉上露出一絲凝重。
“這。”那幾個水手有些猶豫,但還是硬着頭皮答道,“小人願爲殿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那鋸齒藍蝰,小人定會拼盡全力!”
那位杜先生呼出一口氣,擡頭便看見鹿彌一直盯着自己,連忙低下腦袋,直到離開也再沒敢擡起頭來。
“葉子,你放心,我一定會保護你的。”景純拍了拍胸膛,表示自己還是很有男子氣概的。
鹿彌瞥了眼他那瘦小的身板,扶着船弦一點點往裡面走,頭也不回地說,“多謝太子的關心,不過您還是先保護好您自己再說吧!”
綿綿和龍一待在廂房等她,至於其他人則是和景純的人在一起,不過她也並不擔心。
她進去的時候正看到綿綿在這邊跑那邊跑地找東西,而龍一則是在專心致志地練劍,她痛苦呻吟道:“爲啥上天這麼不公平?他們都能在船上使勁兒蹦噠了,我卻連走幾步路都想吐,這令人絕望的世界啊!”
她表示自己很受傷,關於鋸齒藍蝰之類的東西通通都不重要。走到哪裡都不舒服,她爬在船弦上,“咦?”一條藍色小魚挑釁般地露出它紅色的嘴巴,從水面中一閃即逝,鹿彌揉揉眼,自言自語,“是我的錯覺嗎?怎麼好像又看見那條討厭的小藍魚了?”
下一秒,老天用事實證明那絕不是她的錯覺。因爲那成千上萬的鋸齒藍蝰隨着海水浮沉,在海面上發出鱗鱗的光芒。
原來剛纔那些水手沒有發現鋸齒藍蝰不是因爲它逃跑了,而是因爲它們太過密集,覆蓋着整個海面,它們的顏色又是海一樣的藍色,所以一眼望去,分明與海面一模一樣,根本就難以發現,那居然是一色的鋸齒藍蝰。
她終於明白爲什麼那些水手說遇到鋸齒藍蝰的人都無法逃生了。因爲面對着如此龐大的鋸齒藍蝰羣,哪怕它們沒有比寶劍還要鋒利的牙齒,亦足以撕碎所有人了。
那些鋸齒藍蝰揮舞着鰭翅,作爲一條魚,作出這樣的動作顯然是可笑而滑稽的,可若是你的面前,成百上千條魚一齊揮舞自己的鰭翅,一條接一條涌上來,我保證,無論這場景多麼滑稽,你也一點兒也笑不出來。
無數的鋸齒藍蝰做出同一個動作,掀起巨大的浪花,泛起點點銀光,若不細看,只會以爲是一片巨大的浪花。這瑰麗而宏偉的一幕,彷彿是天界的美景,不似人間一般的美麗。
然而這美麗的場景,卻無處不透着詭異。
“啊啊啊,這是什麼東西?”船艙正前方傳來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
“該死!”鹿彌
低聲咒罵。
“這些東西,這些東西在吃船啊!這到底是什麼怪物。”這樣的聲音此起彼伏,一聲比一聲尖銳。
鹿彌扶着船弦就要過去,可那些鋸齒藍蝰組成的波濤一個打過來,船就抖了兩抖,鹿彌一個哆嗦,幾乎滑倒。
好容易踉踉蹌蹌站了起來,可這船實在太得離譜,雖然聲音聽得見,可要走過去,還得花不少功夫。
“呀!鹿小姐,您怎麼在這兒,太子殿下找您都快找瘋了!”一個丫鬟忽然撞見了鹿彌,驚喜地問。
正好。
鹿彌一把抓住那個丫鬟,強忍着胸中的不適,急促地問:“那些水手呢?他們在哪裡?”
“奴婢,奴婢不知。”那個丫鬟被嚇了一跳,卻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
“他們作爲水手,對大海情況最爲熟悉,出了這種事,他們不是應該站在第一線嗎?爲什麼你不知道?”
“可,可那幾位大人們的確一直沒有出現啊!”
清晨,天空灰濛濛的,雲錦凡戴上冠冕,感覺胸口悶悶的,看樣子,似要落雨了。
他望了會子天,才坐上轎子不急不緩地前往朝堂,屁股還沒坐穩,底下的大臣齊刷刷地跪下,就是祭典的時候也沒見他們跪得這樣整齊。
“陛下,陛下,東曌太子的船。”那位德高望重的首先開口,亦是戰戰兢兢的,“那船,沉了。”
晴天霹靂。
“怎麼回事?那船不是用上好木料造的嗎?還加了青銅與炸藥,便是遇上海盜,也能順手幹掉啊!”雲錦凡覺得自己快瘋了。
東曌太子的船沉了,也代表着他們與東曌的聯盟沉了。那可是東曌唯一的太子啊,他死在海上,也就是說還沒有離開中州的國界,便代表着這是他們保護不利。
若是東曌因此與荒州聯合,那他們雲夢王朝根本就毫無反抗之力啊!
“找!給我發動全國上下最好的水手去找。”雲錦凡咆哮。這樣的他,臉色可怕極了,一改往日的溫潤君子模樣。
消息傳到睿王府是一個時辰後,隨後整個睿王府都瘋了,全城抓捕水手使船前往東曌太子沉船的地方。連雲錦淵睿王爺都親自乘船前往,故沒有人敢不盡心盡力。
海面上是一片瓦藍色,波浪一層接着一層,完全看不出會有什麼危險。雲錦淵站在船頭,遙望前方,一站就是幾個時辰,沒有人知道他在望着什麼。
他的手中緊緊地捏着一枚戒指,那是她的戒指。也就是說,那日她就在皇都,而且,也去了睿王府。
他不確定那位東曌太子妃是不是她,可當聽到船沉的消息時,他第一時間就是立刻趕過來。
只是爲了確定,只是爲了確定,只要那個人不是她,便好。
在大海中分辨不清時間,唯一的計時器早在船沉時不知丟到哪兒去了,唯一幸運的是,他們還有一條船,還有一個司南。
“咳咳,你在做什麼!”嚴厲的語氣,將那個想要點燃廢木板取暖的人嚇到了。
“鹿,鹿小姐。”那人哆哆嗦嗦放下手中的火摺子,“小人想給大夥兒烤點兒火,現在太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