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missing kiss】再見, 手冢國光。
美國隊的訓練場外面環境很好,挺拔的樹林間蜿蜒的小路,青蔥的小草柔美的小花, 嗯, 很適合告白的地方。安寧在一邊不敬業的想着, 完全忘記了自己已經告過白了, 而且現在身邊站着的就是自己告白的對象。
不對啊, 現在的自己不應該瞎想而是應該緊張纔對吧。
安寧回過神就覺得自己悲催了,還不如像剛纔似的好好神遊,現在她是真的很緊張。而且, 完全的沉靜,兩個人快步走着速度幾乎要趕上一路小跑了, 可是卻沒有人說話。也不知道手冢是要帶她去哪兒。
站住, 安寧擋在手冢跟前擡頭看着他。他有點高, 安寧無意識的抿抿嘴脣。
他今天沒有穿往常的那件運動服,而是一身休閒的打扮。整潔的格子襯衫穿的一絲不苟, 連釦子都一直扣到了第二顆,外面罩着一件深褐色薄外套,下面是淺棕色的褲子乾淨利落。
不是在網球場上,可是還是好耀眼。
安寧不知道的是,手冢早上洗過澡站在穿衣鏡前難得的猶豫了, 非常大意的愣了兩分鐘之後, 終於拿出了他那份不大意的魄力。捨棄了平時常穿的運動服, 選擇了母親唸叨推薦的格子襯衫。
格子襯衫, 昨天的北川晨曦穿的就是。穿在晨曦身上, 溫文爾雅的氣質十足;手冢穿上,很舒服, 沒有平時的隨意但是更加乾淨利落,嚴謹是他的風格。
只可惜,即使重視今天的見面,手冢依然沒有辦法避免一個不愉快的開場。
“昨天的比賽我看了。”手冢絲毫不介意安寧攔在面前,反而率先發話,好像就在等這一刻似的。看着那雙淡藍色的眼睛,明明是單純的顏色卻好像會說話會嘆息。
“嗯。”部長是怎麼看到的?安寧想了想還是簡單的應了一句,覺得自己微微擡起的雙臂太傻了,乾脆的放了下來。兩個人只是單純的面對面站着,單純的看起來倒是很相配又很溫馨。
“很好。”本來手冢是不想再提起那場比賽的,在他心裡,過去的就已經過去,而且已經竭盡全力就不必在意結果。但是昨天聽到安寧說她對於沒能拿到冠軍還是有一點不開心的,就想着,告訴她,她很好。
安寧忽然就笑了。
好刺眼的表情!雖然看上去還是一副嚴肅的樣子,可是鏡片下面卻掩飾着什麼顏色。
他竟然會用那樣的眼神看着她!
真是讓人不爽啊,不喜歡他同情的安慰,安寧咬牙。最重要的是,那個人是他啊,是她心心念念喜歡的人!
她什麼時候已經弱到這個地步了?竟然讓喜歡的男孩子同情她……還是說,一旦她離開了網球,沒了那出色的技術就配不上他的欣賞,配不上他平等的看待?
誤會吧?可是他可是手冢國光!在那個人的心裡,不是隻要全力以赴拼死的衝上去就不在乎結果如何麼?他們不是一類人麼……如果他還是手冢國光,現在就應該絕口不提昨天的比賽,不是忌諱,而是沒有必要。
“昨天的比賽我沒看,但是……你們很好,比我好。”呵呵,結果就是這樣,他們贏了,她輸了對吧。結果是顯而易見的。
手冢以爲他和安寧的默契足夠讓安寧理解他的話,可是前提卻是手冢按照他的心意表達。他和安寧對待比賽的態度明明是一樣的,他卻把她當做別人來安慰。
安寧眼裡閃爍而過的東西手冢未來得及抓住,卻也知道她誤解了他的話,因爲聽到他的話她並不開心。
“你不用在意。”
在意什麼?是不用在意你們贏了還是不用在意我輸了?
“我沒什麼好在意的,我只想要最完美的舞臺效果。”
安寧本來氣急了,這句話說完卻忽然冷靜下來。部長那直來直去的性格,就算是同情她也沒有惡意吧,她爲什麼兀自糾結的起勁呢。答案只有一個吧,就是因爲不想讓喜歡的人看輕。現在的她,輸了比賽,如果再輸了自信的傲氣,恐怕在他的眼裡就更比不上夏初染香了吧。
那個女孩優雅大方,如同古畫中的美人,清雅大氣如菊,才應該是手冢喜歡的類型吧。忽然安寧的眼裡就從剛熄滅憤怒的平靜轉爲淡淡的哀傷。
“啊。”手冢雖然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話了,卻也知道這個話題再談下去非要不歡而散纔算罷,所以只是應了一聲。
這一次輪到安寧緩解氣氛了。天知道她有多想就直接甩出一句還有事然後拜拜走人,這樣就不用聽到手冢的答案了。
可是,那樣逃避的她,就更配不上她所追逐的耀眼的他了。對吧。
“部長今天來,是要給我答案了麼?”控制不住心臟驟然的快速跳動,安寧竭力露出一個驕傲燦爛的笑容,她很想用平常的語氣好似說着今天天氣很好一樣,問他要一個答案,可是終於還是放棄了。
“……啊。”有點不適應忽然就進入了正題,手冢略微停頓了兩秒。原本他一直嚴格的要求自己,可是今天竟然是他主動提起了其他的話題,直到眼前的女孩主動來索要答案,還真是有夠鬆懈的。
“那……部長可不可以在給我答案之前,先陪我坐一會兒?”
“我們坐這裡好麼?”安寧說了先坐一會兒之後,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出乎意料的歸於溫和,沒有說話,也沒有尷尬,反而輕鬆明快了起來。手冢腳步停了,安寧也就順着說了一句,再一看手冢果然略一頷首就坐了下來,樣子倒是讓安寧挺想笑的。
七月末天氣已經熱了起來,午後就會更加憋悶一點。手冢很自然的坐在了一棵大樹的陰涼下,陽光穿過層層疊疊的樹葉投射在手冢身上有些斑駁。
安寧自在的坐在手冢身邊,雖然很想靠在那人的肩膀,不過想想還是作罷,向後傾身,倚在樹幹。稍微擡起腿,輕巧的略微晃晃腳尖,沾上的草屑飄飄搖搖的重新回到地面。這麼坐着,安寧基本上處於手冢的後方,彼此也看不到對方的表情。
今天的天空瓦藍瓦藍的,清澈晴朗讓人只是看着就顧不上煩悶,心裡都覺得無邊的開闊。安寧長長舒出一口氣,悄悄擡手,偷偷的勾畫着手冢的輪廓,嘴角不自覺的勾起溫暖的笑容。
挺拔的身姿,略顯單薄卻很可靠的肩膀。她真想,時間能夠就停在這一刻。現在的手冢,這麼溫柔的手冢,只是她一個人的。
手冢有板有眼的坐着,即使是席地而坐依然保持着挺直的後背。天什麼的很藍天氣也很好,只是身後的那個人是在看天還是……在看我?
沒想到她坐在距離他很近的地方,卻又隱藏在他看不到的角落。他難以捉摸她現在的想法,就像也探索不清自己的想法一樣。
非常想回頭,可是卻怕太突兀,手冢有點不上不下,脖子也感到了略微的僵硬。從沒感覺這麼尷尬,手冢心裡有些起伏。
手漸漸地收緊,掌心也沁出汗來,手冢不得不承認,現在的他有點緊張,就連當時整個青學的勝負壓在他肩上,上場迎戰跡部都沒有這麼緊張。那胸口好像有什麼東西堵着一樣,無形卻壓迫。
就在這個時候,吹過一陣很善解人意的清風,安寧不自覺的微微起身,輕輕靠在手冢的背上。
“好香。”脫口而出的話這才喚回兩個人。安寧瞬時紅了臉,竟然就這樣無意識的靠上了手冢的後背,明顯地感受到了手冢一瞬間的僵硬,安寧牽出一個苦笑,卻不知道該怎麼收尾。
“……什麼?”手冢也組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可是並沒有不高興或者覺得安寧失禮,反而覺得心跳驟然停頓,然後是滿滿的知足。小小的腦袋靜靜的倚在他的背上,沒什麼重量,卻讓他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感覺。手冢不能欺騙自己,他沒有絲毫拒絕的想法,連帶着之前因爲看到她依賴親暱哥哥的沉鬱都一掃而空。
悶悶的聲音通過胸腔傳到安寧的腦袋裡,聲音算不了多大,卻震得她瞬時蒙了起來。微微低頭想把臉埋起來卻又不敢動彈,安寧慢慢意識到手冢並沒有拒絕的意思,心情又恢復了忐忑卻愉悅的悸動。
“……部長的洗髮水好香。”手冢訝然,安寧也略囧,這是多麼破壞氣氛的話啊。
“啊。”手冢應了一句,卻覺得語境有些奇怪,只能又接了一句,“是麼?”
“是啊,很好聞。”安寧語氣稍微輕快卻又溫弱,雖然很清淡但是卻很好聞,天知道她真的很想蹭蹭啊!
“……謝謝。”
“部長,這個時候說謝謝太奇怪了。”安寧略一皺眉,不過他們現在的姿勢,手冢看不到。
氣氛忽然之間就靜止了,淡淡的溫馨,淡淡的溫柔。
擡頭瞥見手冢的側臉,完全被籠罩在華美慵懶的陽光之中。安寧只覺得心跳的越發的快,腦袋裡亂七八糟的念頭都不見了,只剩下一片空空蕩蕩,然後,思維慢慢聚攏,眼裡腦海裡只剩下那一個人的影子。
有他在的地方,天永遠是那麼寬廣明亮,無論是萬里碧空亦或是純白一片。有他在的地方,陽光永遠是那麼燦爛明媚,只能溫暖由心裡向外擴散,然後灑滿了時光。有他在的地方,總能感覺得到生機和希望,是他把她從迷茫中帶出來。
他的眼睛永遠是深邃明亮的,好像一眼就能望到盡頭,卻又好像滿含深意,他的沉靜讓人覺得可靠,他的溫柔卻迷惑人心。
心口一熱,安寧像受了蠱惑一樣跪坐起來,只覺得神情有些恍惚,呼吸一窒,左手便不受控制的攀上了他的襯衫領口,輕輕捏着,緩緩地靠近。
下一秒卻被推開。
安寧的表情由起初的出神恍惚漸漸清晰,左手本來就使不上力,隨着手冢的動作也滑落在腿上。安寧回過神來,臉色沒有含羞的緋紅而是瞬間慘白,眼睛裡透着瞭然和冷靜,還有徹徹底底的疼。微微揚起頭,艱難的直視着他,強壓住眼中的淚水,試圖扯出一個迴應的笑容。
手冢的力度並不大,推開安寧的右手還停留在安寧的肩膀。明明手冢感覺手並不涼,卻能感覺到源源不斷的沸騰從指間、手掌經過血液流入心臟,燒得他渾身難受。臉上不顯,手冢的心裡卻震撼極大。
她引着他轉頭看她,一雙淡藍的眸子迷茫卻乾淨,出乎意料的引人發狂。在她傾身靠近的時候,那噴在面頰耳際的氣息幾乎讓他失去了理智,只能看到少女精緻的眉眼,還有那漂亮的脣線,粉潤卻微微顫抖的雙脣。
他的理智告訴他,不能糊里糊塗的吻她,她只是一時衝動。所以他竭力剋制,把她推開,卻看到她露出他最不想看到的神情。
安寧苦笑,這就是他的答案了吧!
告白是衝動,想要吻他也是衝動,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作聰明的衝動對吧。
本來她以爲他不排斥她,讓她靠在他背上,是想給她一個溫暖的依靠,其實一切都是她的一廂情願而已!
所以才落到這麼如今慘淡收場。
她只能強忍淚光,露出一個難看的笑臉,告訴他,她沒事。即使,心裡很受傷。
伸出右手輕輕拂掉他搭在她肩上的手,只有兩根手指碰到了他的衣袖,輕輕施力卻不容拒絕。安寧慢慢地站起身,輕輕鞠躬,收斂了痛苦的神色。
“謝謝你,手冢君,我知道你的答案了,以後不會困擾到你的。”
手冢眼中一閃而過的驚愕安寧並沒有注意到,她的眼眸被淚水充斥,即使沒有滿溢,依然一點一點模糊了那個人的身影、神色,甚至於眉眼。
手冢僵硬的厲害,只能自顧自從外套兜裡掏出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一手掌大的淡藍色盒子,用精美的銀白色絲帶綁好綴了蝴蝶結。
安寧良久才讓視線重新歸於清晰,手冢便也舉了好久。
“怎麼會……”安寧微咬下脣,怎麼會在手冢手裡?雖然是自己昨天親手做的巧克力,也確實是要送給他,可是,如今卻沒安安穩穩的放在自己的牀頭而是出現在手冢手裡。
“今天早上北川桑拿給我的。”手冢表面上依然沒什麼改變,安寧卻不知道他心裡的開心。前一天看到安寧在手工巧克力坊的手冢,也猜想過安寧做的巧克力是不是送給他,可是一向嚴謹的他強壓住自己的期待,並不流露出來,也是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當北川晨曦把它遞到他手裡的時候,雖然沒有說明是安寧親手做的,可是手冢卻清楚安寧的心意。
“哥哥?”安寧苦笑,也對,既然做都做了,爲什麼不送呢?是自己太糾結了吧。
“嗯,給你。”手冢伸手遞了過來,直接讓安寧愣在了原地。
部長,你就真的這麼不喜歡我,連我送的巧克力都不肯收?安寧的眼淚再也抑制不住,嘴角的弧度卻越來越大。
不喜歡就不喜歡吧,何苦這樣讓我難堪。就算陌生的女孩子向喜歡的人書桌裡塞巧克力也不會被退回來吧,何況我們還是朋友……我本來還以爲你還會有那麼一點點喜歡我,即使不是喜歡,總該還能剩下一點好感。
事情已經這樣,她在感情上輸了也就罷了,可是輸得這麼狼狽!
“不喜歡的話,扔了不就好了麼?”安寧故作不在意的偏頭不再看手冢,可是臉上的淚水卻越來越多,讓她的話蒼白而沒有絲毫說服力。
“我……”手冢一陣錯愕。
安寧卻乾淨利落的直接搶過那個小巧的盒子狠扔在地上,一顆顆巧克力滾了出來,湮沒在草叢裡。
“手冢君,下回見面,我希望我們還是朋友。”
安寧伸手抹掉眼淚,露出一個英氣十足的笑容。
心痛到一定程度就不會再疼了。所以,她終於在他的面前露出了她所特有的那種驕傲燦爛的笑容。
可是,還是懦弱了。
她不是應該說,手冢國光你個混蛋,你不喜歡我是你的損失不是我的損失,你太沒有眼光了。
可是,她還是傻傻的奢望着,卑微着,做不了戀人還能做朋友。
摔下一句話,安寧頭也不回的朝着訓練場走去。沒有了愛情,她還有青學,還有那羣剛認識的少年。她身上的責任很重,不允許她推脫,即使她起初揹負那樣的責任的理由已經不在了。
看着決絕離開的安寧,手冢的心一陣抽痛,慢慢收緊的手慢慢麻木,也感覺不到痛。
誰說他不喜歡的?
她不知道他拿在手裡反反覆覆的看那盒巧克力,即使強壓抑住自己的心情不去看,手裡也放不下。只要握着它,他就能感覺到她溫暖的笑臉。他根本就不想把巧克力還給她!
他本來想問她,送給他是不是她的心意。
可是看到她虔誠親吻的樣子,卻止不住心虛,總覺得自己在強制的把自己的意願施加給她。拒絕那個吻,還有歸還這盒巧克力都是,只是想告訴她,希望她考慮清楚她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喜歡,而不是一時衝動。因爲,一旦她走進他的世界,他就絕不會再允許她離開。
手冢蹲下身,把巧克力一顆一顆的放回盒子,小心的繫上絲帶。
巧克力上的圖案畫的拙劣,絲帶也系的彆扭,說起來倒是很配。即使並不是很漂亮,手冢卻十足的珍惜。
手慢慢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