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蠻力境比武大賽,已經落下帷幕。
不出衆人所料,重新獲得參賽資格的周朝陽,以無可爭議的優勢,輕易獲得了大賽頭名,當然,人人都知道,這是在那人被趕走的情況下。
除了頭名周朝陽,決賽前十名中,另有八人同樣是汴梁城的武者,衆人對此倒沒多驚訝,因爲歷屆比武的前十名幾乎都是如此,反倒讓他們驚訝的是,這一屆居然有個來自偏遠地方的武者,奪了第十名。
這個武者,便是陽朔城陳家的陳勤。
也許是受了邪天的刺激,艱難打過預賽的陳勤,在正式大賽前突破到了蠻力境第八層,十五歲的蠻力境八層,即便是放在汴梁城,也屬於天才的範疇。
修爲提升,再加上奮力拼搏與一些運氣,陳勤終於得償所願,成功擠入前十,能夠被宋國三大門派招爲弟子。
對陳家來說,這是相當大的意外之喜,兩位長老快馬加鞭返回陽朔城報喜,而陳勤也早早起牀認真打扮一番,帶着陳強及其他長老,朝比武場走去。
大賽的最後一項,就是比武前十名的安排,照舊例,周朝陽應該去赤霄峰,不過早在比武大賽開始前,周家就與刀魄門達成了協議,周朝陽會成爲刀魄門的少門主。
焦急的等待後,陳勤終於聽到裁判臺上響起了自己的名字。
“陽朔城,陳強,刀魄門!”
執事裁判朗聲一喝,陳勤激動得臉色潮紅,雖然他的夢想是進入第一大派赤霄峰修行,但他也清楚那只是夢。
能進刀魄門,都是他陳家祖墳青煙嫋嫋的結果,更何況這一屆的比武頭名周朝陽,也會進入刀魄門,從此以後,他將是周朝陽的同門師弟,這層關係,足以讓整個陳家雞犬升天。
就在陳勤浮想聯翩之時,一個不算多洪亮、卻無比堅定的聲音,讓鬨鬧的比武場漸漸歸於寧靜。
宮老眉頭緊皺,看向臺下不遠處的周朝陽,問道:“你說什麼?”
周朝陽低下了頭,再一次重複道:“我想去赤霄峰。”
“周朝陽!”裁判臺上,刀魄門的玄衣長老登時站起,驚愕無比地喝問道,“你,你再說一遍!”
“我!”周朝陽猛地擡起頭,一字一句道,“要去赤霄峰!”
比武場上,戛然無聲!
玄衣長老渾身直顫,指着周朝陽,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宮老眉頭皺得更緊,瞥了眼身旁默然不語的周博然,見對方沒有任何表情,心中頓時哀嘆一聲,冷冷道:“事先兩廂情願,事後言而無信,周朝陽,你欠所有人一個理由。”
“理由……”周朝陽眸中掠過一絲茫然,喃喃問道,“刀魄門,能讓我打敗他麼?”
此話一出,裁判臺上所有大人物全部沉默。
縱然只用了泛指的他,可所有人都知道,就是這個他,幾日前將周朝陽擊敗,甚至少數知情人更是清楚,哪怕周朝陽不裝逼,這個他依舊能輕鬆擊敗周朝陽。
因爲,這話是武林第一人宮老說的,沒人不信。
玄衣長老默默地坐了下來,沒有再和周朝陽理論,更沒有丟下幾句解氣的話替刀魄門挽回顏面,這毫無意義,刀魄門確實教不出類似邪天的妖孽。
那赤霄峰就教得出?
“呵呵,邪天?我只能說,周朝陽你很識時務,赤霄峰絕不會讓你失望。”
雖然赤霄峰派來的僅僅是黑衣長老,比刀魄門的玄衣長老矮了一截兒,可論高傲氣派猶有過之,淡淡對周朝陽說了句後,他便起身長笑而去:“諸位,這可不是我赤霄峰壞的規矩,只希望以後別用此事與鄙派糾纏!”
蠻力境比武大賽,就在這種沉默中提前數天結束,不過擂臺沒有全部拆除,因爲明日便會開始內氣境的報名,後日開賽。
圍觀羣衆一一離去,幾乎人人臉上都是意猶未盡的表情,當那個他離去後,衆人滿懷熱情,希望接下來的比賽會更精彩,可惜等到結尾他們才發現,沒有了他,比賽竟是如此寡淡無味。
時間過得很快,睜眼閉眼便是第二天,內氣境比武報名的日子。
比武場外的報名處相比蠻力境大賽時,已經減少了九成,但依舊門可羅雀,倒不是報名的人少,而是來看報名的人少了許多。
本來內氣境比武就沒什麼人看,再加上邪天之前逆天表演的刺激,誰還會對寡然無味的內氣境比武產生興趣?
如此一來,報名點的執事也變得無精打采,這讓前來報名的內氣境高手很是尷尬--臥槽,老子怎麼也是雄霸一方的人物,來了汴梁,連報名的都看不起老子?
行,能動手就別嗶嗶,明天讓你們見識老子的厲害吧!
幾乎所有內氣境高手,都懷着這種心情報了名,報完名,便火急火燎返回住地兒,粗暴地打發了上前拍馬屁的衆弟子,丟下兩個字,嘭地關了門。
閉關?
難道師傅遇到了生死仇敵,準備在比武場上一較高下?
他們也只能這樣想,想完之後,所有弟子就跟打了雞血似的,恨不得現在就出去找到師傅的仇家,先幹一架再說。
所有人都想不到,事情會朝內氣境高手準備拼命這個方向衍變,就在這個時候,有個人揹着揹包,穿着一身玄衣勁裝,在殘陽的籠罩下來到了報名點。
“請問閣下名諱。”比起蠻力境的報名,執事們的言語尊敬了許多,可無精打采之下話雖說得好聽,也沒擡頭打量來人。
“邪天。”
“請問閣下何等修……邪天……邪天?臥槽!”
執事像是見了鬼一般猛地朝後退去,一個不小心腳就被凳子絆住,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後下意識地擡起頭,看到了邪天。
面色慘白,個頭不高,年紀不大,玄色勁裝……
執事的眼神相當銳利,片刻就將那個邪天的特點,與面前之人對照了一遍,發現除了揹包,別無兩樣。
“你,你果然是,是邪天……”話音剛落,執事蹬蹬腿兒翻翻白眼,暈了過去。
邪天皺了皺眉,走向第二個報名點,幸運的是,第二個報名點的執事是個臨時工,沒聽過他的名字,可就當執事準備寫下邪天二字時,卻突然愣住,擡頭問道:“蠻力境九層?還大圓滿?”
“有說蠻力境不準報名麼?”
“呃,這個倒沒有。”執事搖搖頭,又好心勸慰道,“閣下,想出名有的是辦法,這可是內氣境比武,你一個蠻力境,不是找虐麼?”
“報名吧。”
執事無奈,搖搖頭寫上邪天二字,寫到蠻力境九層大圓滿時,心裡一陣膩歪--大圓滿,內氣境纔有的境界,尼瑪什麼時候蠻力境也有了,哎,這個逼裝的,我給十分!
邪天報名的過程雖有波瀾,大體上卻很平靜,可等第一位執事甦醒過後,短短一個時辰,汴梁城的大人物府邸內就像來了雷公一般,轟鳴不已。
一雙精緻的象牙筷子,夾着一塊散發誘人香味的酥肉,沒有人能抗拒這種誘惑,但周博然能抗拒,因爲這雙筷子在他的嘴邊停了許久,酥肉已冷。
“你再說一遍。”良久之後,周博然面無表情地放下筷子,陰沉說道。
周家的老總管嚇得頭都不敢擡,趕緊大聲重複道:“剛收到消息,那個邪天重歸汴梁,報名內氣境比武!”
書房靜謐,片刻後響起漏氣之聲,老總管驚愕擡頭,發現家主正在吐一口長長的氣,待這口氣吐完,周博然神情黯淡了數分,閉目揮手道:“去把朝陽叫……不,讓所有長老去議事堂,把朝陽叫上。”
“你說什麼?”宮老一把拉住來人,驚喜道,“邪天回來了?”
來人一臉驚恐地搖頭,顫聲道:“邪,邪天報,報名內氣境……”
見宮老怔住,來人只得衝宮老鞠了一躬匆匆離去,還有許多家等着他報信。
邱陽愣愣地看着許少,他的主子在軍營時總是肅穆之色,從來不笑,離開軍營後,就少不了放蕩不羈的笑容,這笑容是對天下人的嘲諷,因爲許少看不上任何人。
他一直認爲確實沒人能入許少法眼,不過此刻看到笑容從許少臉上緩緩消逝時,他明白終於有人走進了許少的雙眼。
“有意思。”笑容再次爬上許少臉頰,他淡淡笑道,“去河西走廊的人還沒回來麼?”
“回稟許少,暫時沒有。”
“等回來之後,第一時間報我。”許少起身朝外走去,“蠻力境報名內氣境,宋國開國以來的頭一遭,呵呵,他是想斷絕所有人的路麼……想不到啊,只是想讓人和你玩玩兒,結果把自己也玩進去了……”
邱陽聞言,渾身巨顫!難道,身爲宋國第一天才的許少,也要報名?
汴梁城城北,便是主宰宋國的皇宮所在。
皇宮很大,極盡世間繁華富麗,哪怕整個汴梁城都夜了,只要皇帝想,皇宮便會亮起來。
大宋皇帝姓趙名燁,他此刻正躺在御花園涼亭內的搖椅上,一邊飲酒,一邊與身着鳳冠霞帔的皇后說笑,時而瞥一眼苑池中央的舞戲,愜意無比。
就在這時,一名小太監邁着碎步走進御花園,悄聲朝涼亭外站着的老太監說着什麼,趙燁隨意一瞥,看到了老太監臉上的驚愕,頓時來了興趣,笑道:“出了什麼事啊,竟讓大伴如此吃驚。”
老太監一驚,趕緊走進亭子,柔聲回稟道:“皇上,都是些民間的瑣碎之事,不敢有辱聖聽。”
“民間的小事若進了此間,那也成了我皇家的事。”趙燁脾氣倒好,也沒動怒,饒有興致地笑道,“大伴,且說與朕聽。”
“是,皇上。”老太監沉吟片刻,彷彿在考慮怎麼說恰當,不多時有了主意,便開口笑道,“今日比武大賽,有位蠻力境武者報名參加內氣境比武。”
趙燁聞言,頓時沒了興致,正要揮手讓大伴退下,老太監又說道:“這位武者的經歷很是奇特,先前報名參加蠻力境比武,一招敗周朝陽,一招破鄭家的天旋地轉,結果被宮成安判輸離去……”
“周朝陽?鄭家?”老太監是個勾人的高手,趙燁聞言竟忍不住起身,驚訝道,“一個周家第一天才,一個是暗器世家的不傳手法,此人名甚?”
“回稟陛下,邪天。”
趙燁來回踱步,時而展眉,時而蹙眉,不多時他看向老太監,似笑非笑道:“沒想到我宋國除了許展堂外,還有這等少年天才,或許,這可不是什麼民間的瑣碎之事呢,且幫朕盯着他。”
邪天不知道,當他走進城南樂居坊時,宋國武林第一世家,正因他召開長老會,被譽爲宋國第一天才的許展堂,正從報名點朝樂居坊趕來,而他的大名,業已被宋國皇帝所知。
不過就算知道了,他也不會在意,讓他在意的是,賭場內傳出的慘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