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自然是會救的。
但死也自然是會死的。
強如陸壓,也只能如此認爲。
而十分想去死的浩帝,也沒有反駁陸壓想再次救他的念頭,因爲救或者不救,最終都會死。
準確來說,是二人都會死。
所以就無所謂救與不救了。
在大變前端正心態,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浩帝和陸壓的心態,就是死而後已。
這不單純是和生靈的戰鬥……
而是自瀚宇誕生以來,最恐怖的,同時也是最巔峰的與天地鬥。
大帝在這場寂滅之災面前,也只有隕落的份。
是以即便有一道宙棺之力保護先鴻山……
真要說先鴻山內的生靈就能逃過一劫……
陸壓自己都不敢保證。
不僅不敢保證……
他甚至只能將先鴻山能倖存下來,當成一種僥倖而已——而且是極其渺茫的僥倖。
洪水肆虐。
瀚宇中每一個寰宇,每一寸虛空,都在經受着寂滅之災降臨意志的清洗。
鈞帝佈下的大陣,受到了比較嚴重的損壞。
在魔妮兒的護法之下,三位天帝又對陣法進行了最後一次調試。
這又消耗了千名大帝的性命,同時也讓他們徹底失去了四肢。
爲了自己,鈞帝三人變成了人彘,邪帝感動得淚流滿面。
便是他都不知道,這三個老貨到底受到了怎樣的刺激,人生觀纔會扭曲到如此程度。
但這是好事。
所以他注視魔妮兒的目光,越發柔和起來,宛如看着愛人一般。
這種視線,魔妮兒一點兒也不熟悉,且有些噁心。
一番思考之後,她還是對邪帝淡淡一笑以作迴應。
“可以開始了麼?”
“不急。”
邪帝其實很着急。
但聽到魔妮兒這樣說,他覺得自己就不能表現出絲毫的着急了,只是目光中帶着淡淡的詢問。
“只是最初的降臨天象而已。”
“也是。”邪帝笑着點點頭。
“只可惜你沒有看到,當初陸壓出手時的情形。”
“他能引發寂滅之災的降臨天象,妮兒你也是因此斷定,陸壓和宙棺有關。”
妮兒二字,讓魔妮兒頓了頓,隨後頷首嘆道:“是啊,呵呵,說起來可笑,若非朕親眼看到那幾大天象,早就逃了,怎麼也不可能和陸壓較勁下去。”
“不戰是深謀遠慮,戰是一往直前……”邪帝笑道,“無論你做什麼選擇,我都支持。”
“嗯……”魔妮兒敷衍了一聲,隨後又笑着補充道,“有你真好。”
“最有資格說這話的人,不是你。”
魔妮兒一怔:“那該是誰?”
“我。”邪帝眸光漸漸深情。
恍惚間……
魔妮兒腦海中就浮現出和邪天初次見面時的場景。
那時的她,經過了一番用心的裝扮。
那時的她,想要用精緻的自己,俘獲這位人類奇才的心。
那時的她,頭一次覺得自己並不漂亮。
那時的她,還沒開始一段感情,就被感情徹底傷了心。
……
但此刻……
這些她從未表現出來,卻實打實傷了她,或者說是打了她臉的場景,卻變得美好起來——
因爲邪帝的襯托。
明明和情感絲毫不沾邊的東西,被邪帝歸納爲感情……
雙方有感情麼?
一點兒也沒。
有的只有利用。
所以邪帝越是深情,魔妮兒就越覺得噁心。
卻也是好事——
至少說明,雙方一次同牀共枕,讓邪帝心裡多了一些東西。
儘管邪帝也是在利用這些東西,魔妮兒並不覺得對自己不利,反倒覺得,邪帝會將彼此間的因果,越織越密。
接下來的日子……
是平靜的日子。
平靜是死亡和絕望帶來的。
異族生靈還未享盡重歸故地的喜悅,寂滅之災的降臨天象,便給了他們一榔頭,敲得他們如喪考妣。
這已經不是通過戰鬥就能抗衡乃至反擊的了。
彷彿寂滅之災就是刻在他們神魂最深處的宿命,生靈唯一能做的,就是靜靜等待,被宿命所吞噬。
平靜中,沒有了同類之間的廝殺,也沒有了異族之間的屠戮。
稍稍還能反應出他們依舊具備生靈屬性的行爲,就是在天象的殺戮前,營救各自親朋好友的舉動。
有父親爲救即將在洪水中喪命的後代,反而被洪水吞沒。
被救的後代只能看着正被洪水磨滅的父親,帶着笑容遠去。
有師門長輩竭盡全力抵擋洪水,門人弟子只能眼睜睜看着被他們視爲偶像的師尊長老們溘然長逝。
九天寰宇各處,都在發生這種事情。
於末日面前,這點生靈的光輝,極爲黯淡。
黯淡到陸壓浩帝都無法察覺……
黯淡到沖洗世間的洪水非但沒有清澈,反而愈發渾濁。
只不過……
還是有點不一樣的事情,正在意海中發生。
似乎所有末日前的人性光輝,此刻都匯聚在了意海之內——
否則那株更加強壯的小草,十數片新葉上閃閃發光的露水,從哪兒來的?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
不用開門,天衣就知道是誰在門外。
想了想,盤坐靜修的她起身開了門。
“二孃……”
“我的話你可以不聽,你爹的話總要聽吧?”
小鈴鐺還沒開口,天衣便先堵爲快。
“可是……”小鈴鐺急了,翹着小嘴不服道,“可是小鈴鐺突飛猛進!二孃,這四個字可是你親口說的!”
天衣笑了:“我沒說假話。”
“嘻嘻,小鈴鐺這點兒進步當然不能和爹比啦……”小鈴鐺拉起天衣的手開始撒嬌,“但小鈴鐺想和二孃在一起,總不會有問題吧?”
“沒有。”天衣搖頭。
小鈴鐺雙眸一亮:“真的?”
“但……”天衣似笑非笑道,“你這話的意思就是說,你和二孃一樣厲害了?”
“啊……”小鈴鐺傻眼,尷尬擺手道,“哈哈,怎麼可能!二孃可是連爹都無比敬佩的女中豪傑,小鈴鐺哪裡有資格和二孃相提並論,但……”
“但是什麼?”
“但鞍前馬後這種事,”小鈴鐺諂笑道,“我總有資格吧?”
天衣笑道:“這種事別問我。”
“那我問誰?”
“問你爹。”
“可爹他……”小鈴鐺正疑惑着,突然雙眼一亮,“啊哈,爹去了混宇之門,我們就假裝他答應……呃,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