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了暠許久的摩拓，就這般走了。
似乎走得太過猝不及防，暠轉動烤棍的手，下意識地微微一僵。
僵硬只持續了萬分之一瞬不到，似乎完全沒有影響到他手中烤棍轉動的狀態和速度。
但烤棍下方的火焰，卻莫名其妙地高漲了些許。
“哈哈哈哈……”
就在暠準備無視火焰的些許變化，既然靜坐愜意烤肉時，遠處摩拓的笑聲又傳了過來。
這讓暠深吸了一口氣，表情雖未變化，眸光卻陰冷了些許。
摩拓的話，是陽謀。
殺黍，他輕易就能爲之。
但對暠來說，黍卻不能輕易就死。
“原本以爲高傲的你會愛惜臉面，不會出手……”
暠再次深吸一口氣，壓下被戲弄而生的怒意。
但想了想，他並未立刻阻止，反倒一副認真烤肉的模樣。
走在遠處的摩拓發下此點，也並不意外。
“知道我不會立刻殺人，所以才穩如泰山麼……”
這一點，也是摩拓不會輕易改變的態度。
因爲他很想從黍身上搞清楚，讓暠如此在意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這個可比那個小傢伙弄出的軍陣有意思呢，呵……”
笑了笑，他卻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丟了……哎……”
嘆息中，摩拓擡頭望天，慵懶的眼神很少見地變得有些凝峻。
“他背後的存在，難道真是上面的……”
將邪天能夠避開魔之追蹤的表現，歸結爲邪天背後之存在的出手後，一切就順理成章起來。
但如此一歸結，那嚴重性之大，就遠不是他能夠承受、左右，甚至於決斷的了。
好在……
“反正也掀不起什麼風浪……呃……”
想到酆崖鉅變，就是被邪天假扮魔給搞出來的，摩拓嗤笑了一聲。
“反正他能夠掀起的風浪就這一波，暫時隨他去吧，等搞定這邊，我再過去……”
說着說着，摩拓便已來到酆崖白離大隊的頭上，俯視行走於和衆人打成一片的這條路上的黍，並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好弱啊……”
於此同時，九州無敵大殺四方陣“真正”的第二次斬魔，也落下帷幕。
七十八人，依舊是七十八人。
若非要說有區別，那除了濃濃的疲憊感之外，此刻衆人臉上大寫的懵逼，也和戰前視死如歸的凝重不同。
“不，不會吧……”
“肯定是幻覺！”
“但，但……”
“又，又是幸運？”
“可，可我們不想要幸運啊……”
“不是想要不想要的問題，是，是不可能每次都幸運吧？”
“邪天，你說呢？”
……
邪天想了想，隨手一揮，莫名氣息均勻落在七十七人頭上，然後虛步一跨，暫時離開了幸運帶來的煩惱。
煩惱沒了，疑惑還在，且更爲濃郁。
似乎是因爲連續兩次的“幸運”斬魔，他的思緒漸漸延伸開來，直至……
“莫非我也落入了，二部和羅剎獄的那種斬魔境地之中了……”
之前，這是他想不通的疑惑所在，更是籠罩在域外戰場之上的，一層更大的陰謀。
如今，他卻感覺一直避免入局的自己，也莫名其妙地落入局中，不由面色凝重。
半晌後，他有了決定。
“不能再行斬魔之舉，我得好好想……”
“看不下去了！”終於忍不住的小霸王，徑直從金色元陽王座上站起，罵道，“你想個屁啊，要我誇你你就直說好不！我雖高傲，但也會夸人！更何況誇你就是誇我自己，你有必要麼你！”
邪天被罵得愣了半天，剛想用微笑緩和一下彼此間的氣氛，卻突然一怔。
“你是說……”
“哼！”小霸王沒好氣地坐下，“恭喜你，斬魔了！”
轟！
盤坐下來的邪天，赫然起身！血眸如炬！
見狀，小霸王剛想嘲諷兩句，卻發現邪天那雙因不可置信和激動而璀璨的眸子裡，更有一絲似乎是淚水的光滿閃爍着。
心中一軟，他唏噓嘆道：“別想太多，斬魔就是斬魔，沒有什麼幸運與否，呵……更何況論幸運，你哪兒有他們幸運。”
邪天起伏不定的心湖，因小霸王此語呈現出一種怒浪狂瀾般的大定！
他確定了！
“兩次斬魔，並非幸運！”
由此帶來的興奮與激動，讓他全身忍不住地輕顫！讓他忍不住開口輕嘯！
“並肩作戰！九州無虞！成了！哈哈哈哈！”
很少見的歡笑，從邪天口中嘯出，不僅小霸王一怔，便連遠處剛剛突破完畢的衆修，也不由一愣。
“邪天他……”
“唔，這便是傳說中的沒事偷着樂……”
“什麼沒事偷着樂，這明明是悶騷好不好！”
“管他的，比起看到他那張平靜的臉，我倒寧願聽他大笑，哈……”
“要不，我們也跟着笑笑？”
“我去，有這樣拍馬屁的？”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屁外……”
……
當兩邊的笑聲以一唱一和的形式，於戰地此起彼伏之時，小霸王忽然就覺得，自己明白了什麼。
“並肩作戰……”
“九州無虞……”
“原來，這便是你斬魔的動力……”
……
想通此點，小霸王下意識地想搖搖頭。
高傲如他，於蠢萌靈根尚在時，便只和蠢萌交流，根本不在乎外界的事。
蠢萌走了，他即使無聊，除非邪天遭遇身死之危，也不會去管邪天做什麼，想什麼。
如今因爲邪天的斬魔，他終於有了思考的興致。
而這一思考，他便打開了一扇，記憶中似乎未曾打開過的大門。
但大門剛剛開啓，便又被他冷笑着強行關閉。
“論小弟？我霸王麾下的小弟，那是……如雲啊！哼，不和他一般見識！”
正如此想着，邪天情不自禁的笑聲忽然一止。
“小霸王，你是不是，又想起了什麼？”
“關你什麼事？”
“邪天強忍激動道：“你告訴我，我才能……”
“爲何要告訴你！”
“爲了他們啊！”
小霸王一滯。
正被他關閉的大門，也因爲邪天這句話留下了一條縫。
至少我不會爲了我那幫小弟……
如是想的小霸王，看向邪天反問道：“幹嘛爲了他們？”
邪天沒發現小霸王的不對勁，看向正傻不拉幾附和自己大笑的衆人，輕笑開口。
“不敢說全部，但我活着，至少有一半是因爲他們，是爲了他們。”
“不懂。”小霸王果斷搖頭。
邪天看向小霸王。
“這樣，活着纔有意思，纔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