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昇華本來是要說服甄男投靠血煞門,卻沒想到反過來讓甄男教育一通,而且似乎很有道理,搞得他整個人都懵懵懂懂的,緩了半天才揮手道:“人各有志,既然這樣,多說無益,你抱着寶亮吧。”
“幹什麼?”甄男迷惑不解。
畢昇華沒回答,揮掌輕掃,寶亮應聲而起,撞入甄男懷中。下一刻,甄男感覺被一股氣流托起,向鎮煞塔下飄去。
自然屬性……社會屬性……性本善……性本惡。
畢昇華負手而立,目送甄男和寶亮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直到二人的背影消失在河灘的轉彎處,纔再度重上鎮煞塔。
“屬下無能,未爭取到福煞星配合。建議採第二套方案轉移右瞳。”畢昇華盤膝打坐,手上掐訣,低聲吟誦。
每一個字符都化成一點點米粒大的紫光,從其口中飛出,飛舞聚合,最終幻化成一隻飛鳥的形狀。
“去!”畢昇華口訟巫咒,擡手輕點,一道金元打入傳聲鳥體內。
傳聲鳥原本黯淡無光的兩眼突然變得明亮,繼而雙翅收斂,化成一道紫色流光,向北方箭射而去。
不久之後,溶洞之中的某個石廳,甄男正在安慰寶亮,畢昇華突然闖了進來,身後跟着田增壽。
寶亮一看到殺父仇人,和身撲了過去,畢昇華身形微動,寶亮撲了個空,一頭撞進田增壽懷裡。寶亮的哭罵聲戛然而止,被田增壽點了麻穴。
“你想幹什麼?把寶亮還給我!”甄男起身大喝。
田增壽向後撤步,畢昇華手臂暴漲,抓住甄男胳膊,轉身就走。
“畢昇華,本少爺警告你,老子可是福煞星,敢殺老子,你那個血主子絕對饒不了你!”甄男身不由己被帶着向大廳走,還以爲畢昇華動了殺心。
畢昇華被吵得很是心煩,咬牙道:“小子閉嘴!送你回鳳嶺村,去不去?”
鳳嶺村?甄男心頭掠過一陣狂喜,繼而又是深深的擔憂:“可是寶亮怎麼辦?他是我兄弟,我不能撇下他!”
這時二人已來到大廳中那道通往地下暗河的洞口。洞口窄小,僅容一人通過,畢昇華鬆開甄男,在其背上輕輕推送一掌:“你先下去!”
“不把寶兄弟還給我,我不走!”甄男堵在洞口,揚臉威脅。
“還由得你了!”畢昇華大怒,一腳跺了下來。
甄男身不由己向下墜去,他並不是被跺下來的,畢昇華祭出了金元,他是被一股強大的氣流推下去的。由此可見,畢昇華對甄男保持着起碼的尊重。至於爲什麼,應該不僅僅是因爲甄男的身份,還有鎮煞塔上那一番關於人性的談話,或者更多吧。
甄男後背朝下,結結實實摔在地下暗河的沙地上,畢昇華緊接着跳了下來。
“我不走!你敢逼我,我就自殺!”甄男坐在地上,根本沒打算站起。
把自殺當飯吃呢?老子就多餘告訴你福煞星的身份。畢昇華低頭盯着甄男,恨得牙癢,驀然拎起甄男疾走,也不管甄男如何抗議,直到幾十丈之後才把他放了下來。
“寶亮你不能帶走!”畢昇華以不容商量的口吻道。
這是他早已打定的主意,之所以等到現在才說,是因爲他不想被大廳內的手下聽到。
畢昇華不容甄男爭辯,緊接着道:“寶亮我不會殺,但也不會放,他是我的人質,要挾你的人質。”
“畢昇華,你要臉不要臉?”甄男抗議道,“鎮煞塔上,你親口答應不再強迫我幫你們轉移血瞳。言猶在耳,就想食言自肥了?”
“兩碼事,你只需要做到兩條。”畢昇華沉聲道,“第一條,這裡發生的事,還有畢某血隱者的身份,你最好爛到肚子裡,和任何人都不要講。第二條,你要答應畢某,參加福契人大賽。做到這兩條,寶亮隨時可以回到你身邊。”
甄男是福煞星,不能殺人滅口,只能以寶亮做人質,威脅甄男保守秘密。還有一條,畢昇華沒有講,他把得到完整口訣的希望寄託在寶亮身上。
畢昇華表情真誠,不像是敷衍,甄男一陣輕鬆,做到這兩條一點也不難。
什麼左右瞳複合,什麼血煞皇族,這是幽靈星的事,他一個局外人,根本沒興趣管這些閒事,保密又如何?而福契人大賽,因爲有晉階之梯,他要儘快提升修爲,一定要參加的。
雖然如此,但想到用寶亮做交易,甄男還是有心理障礙,因此久久不語。
“怎麼,你不答應?”畢昇華是唯恐甄男不答應,那麼他在如何處理甄男這件事上將陷入兩難。
甄男不能逼畢昇華太甚,那樣他和寶亮誰也活不了,因此點頭道:“答應,但你也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講!”
“畢昇華,黑煞即便該死,但也不該死在你的手上,你明白我的意思嗎?”甄男沉聲道。
“明白!”畢昇華表情淡然,看不出心裡在想什麼。
“那我就當你答應了?”甄男追問道。
畢昇華輕輕點頭,甄男便不再說話。他很奇怪,自己怎麼會與這個吃人不眨眼的大魔頭生出一種心有靈犀一般的感覺。
當他話說半句時,畢昇華即知道他要表達的意思。黑煞墮落成惡煞是爲了報仇,他墜落成惡煞卻是爲了掠奪修爲,目的不同手段自然也不同。黑煞爲了報仇,只吞噬惡煞,畢昇華卻爲了修煉而吞噬所有適合的對象。所以從道義上講,畢昇華是最沒資格殺黑煞的人。
甄男的意思是告訴畢昇華,黑煞生死未卜,一旦僥倖話下來,請畢昇華放他一馬。而當畢昇華點頭答應時,甄男竟也非常確信他會信守承諾。
血瞳之林是確保那項重大計劃的關鍵所在,畢昇華必須寸步不離坐鎮於此,因此從地下河鑽出血瞳之林後,畢昇華將甄男交給霍向天,由他護送甄男回鳳嶺村。
多天之後,鳳嶺村外,霍向天按下雲頭,將甄男放下,招呼也不打即自行離去。
“啞巴一個,拽什麼拽,老子遲早也會飛!”望着霍向天御風而去的背影,甄男示威一般道。
一路之上,霍向天始終黑着個臉,甄男無論問什麼,一個字都不答腔,惹得甄男對他的印象差到了極點。
其實怨不得霍向天,毛病就出在甄男自己身上。畢昇華領教了他舌燦蓮花的辯才,深恐霍向天招架不住,無意中透露出血煞門的秘密,因此嚴令霍向天只管送人,途中不得開口說一個字。
此時天剛初陽,太陽暖暖地照在身上,甄男略略觀察地形,起身向鳳嶺村方向走去。他曾經來過一次,還認得道。
翻上一道矮嶺,碩大無朋的福源樹赫然在目。月餘始歸,甄男此刻心情複雜,既有親友相見的喜悅,又有近鄉情怯的忐忑,腦子裡也不知在想什麼,迷迷糊糊就來到了鳳嶺村入口。
“什麼人?站住!”門樓下,有兩名村衛值守,見甄男要進村,擡臂豎掌斷喝。
“王村衛,別來無羔啊!”甄男定睛一看,不由笑了,兩名村衛中的一個是老熟人,曾經打過交道的王惠。
“是你!”王惠顯然也認出了甄男,臉上一時間五顏六色。
“呵呵,月餘不見,王村衛可憔悴多了,怎麼,沒了張屠戶,吃不到肉了?”甄男調侃道。
月餘前,朱相臣還是鳳嶺村的村衛隊長,王惠是其心腹,後來朱相臣被村長宋天保趕走了,王惠也就失去了靠山。
“甄男,你就別笑話我了!”王惠苦笑道,“爲了那件事,王某被宋大人剝了修元,整整掉了一重境界。唉!都怪王某交友不慎。”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甄男對王惠的印象瞬間改觀,順嘴問了一句:“對了,我記得當時還有一個姓張的,叫什麼萬海,它被剝了幾重修爲?”當時,張萬海準備用石頭砸死赤眉,甄男對這個人的印象惡劣到了極點。
王惠撇嘴道:“張萬海……當晚就死了,也不知被什麼人潛進牢房殺了。”
殺了?甄男心頭掠過一絲陰影,隱約意識到這裡面肯定有問題!
張萬海不過是一名小小村衛,居然有人肯冒險闖進防守嚴密的牢獄中殺他,他有這麼大的價值嗎?這不像是尋仇,倒像是殺人滅口。
之後甄男問到赤眉他們,據王惠講,今天罡風剛止,隊長付達鵬、帝魂、赤眉和蓋氏三雄,一行六人就離開了鳳嶺村。具體去了哪裡,他不知道,也沒敢多問。
王惠不知道,宋天保肯定知道,因此甄男讓王惠帶自己先去見宋天保。
“宋村長呢,對張萬海被殺一事,他什麼態度?”路上,甄男又提起了剛纔的話題。
王惠漫不經心道:“那還用說?肯定是暴跳如雷了!”
甄男歪頭微笑,調侃道:“王惠兄,作爲朱相臣曾經的心腹,你應該能猜到是誰幹的吧?”
“甄少俠,千萬別開這種玩笑。”王惠立刻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