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長生腦中,齒輪飛速運轉,瞬間已經想好了應對之詞:“皇上,朱長老說得不錯,臣的確是未離府邸半步,但這件事,臣有難言之隱,只是現在還不方便說。不過,臣的忠君之心,對天可表,臣雖足不出戶,其實一切都是爲了皇上啊!”
“爲了皇上?尹長生,事到如今,你仍巧舌如簧,不知悔改麼?”朱無道代皇問話這麼久,聲調不變,語速不變,表情不變,甚至連坐姿都沒動過,“也罷,你不說,那本長老就替你說。我來問你,奪種大戰是不是你爲血煞王復活而精心安排的一出好戲?還有,畢昇華身爲血隱者現已潛逃,此人可是你當初向皇上極力推薦的,若不然,他焉能坐上東域王的寶座?這兩件事,你該如何解釋?”
朱無道冷眼盯着尹長生,只見他口脣蠕動,卻未發聲,猜到他在向幽靈皇傳音入秘,只得暫且不問,耐心等待幽靈皇決斷。
“都退下!朱長老,你留下。”很快,幽靈皇發出口諭。
剛纔,尹長生向幽靈皇傳音的內容只有短短的一句話:“皇上,請摒退左右,臣有機密事面告。”
幽靈皇聖丹境巔峰,並不擔心尹長生戧皇,立刻準允,而朱無道是心腹近臣,幽靈皇便口諭將他留在殿上。
“皇上。”待殿上的長老和皇衛退盡,尹長生稟道,“如果臣猜得不錯,皇上是從邱爾班的口中得知的復活計劃,對吧?”
“大膽!”幽靈皇微微一愣,繼而拍案大怒,“尹長生,你居然敢監視寡人!”幽靈皇這段話,雖未直接承認,但已經暗示尹長生所說是實。
“皇上息怒,臣有幾顆腦袋敢監視皇上?”直面皇上的雷霆之怒,尹長生並不驚慌,神色相當平靜,“但皇上可知,復活計劃正是爲臣告訴七長老邱爾班的,也是爲臣託他轉告皇上的?”
“一派胡言,你自己沒腿還是沒嘴,爲何不親自向吾皇報告?”朱無道詰問道。
尹長生冷笑道:“爲人臣子,視君如父,又有哪個不想面見親顏?嘿嘿,可惜老夫那時候分身乏術,沒這個福氣。”
“尹長老,事情究竟如何,不妨細細講來,如果確係冤枉,寡人親自替你鬆綁。”幽靈皇就吃這個,幾個馬屁立刻令其龍心大悅,斜靠龍案,身體放鬆,語調輕柔。
“皇上聖明!”尹長生道,“昨天迎種儀式後,爲臣立刻對徐傲等血煞嚴加審問,奈何用盡各種辦法,這些人就是不肯招供,正在臣一籌莫展時,突然收到畢昇華的傳聲鳥,言其回營後不久,有一個人前去拜訪了他,而這個人,乃是血煞門大長老成斐然!”
“成斐然?”一語擊起千層浪,幽靈皇立刻坐直了身子,“尹長老,這件事可是真的?你又如何知曉?”
“皇上,畢昇華明爲血隱者,實質是爲臣安排在血煞門中的臥底,不過畢昇華在血煞門中職位略低,復活計劃又太過重大,所以直到昨天,復活計劃已進行到最後關頭,血煞門纔將這個秘密通過成斐然告訴畢昇華。”
“畢昇華是你安排的內應?”朱無道明顯不信,揶揄道,“尹長老好深的心機啊,這麼多年居然瞞得滴水不漏,連皇上都不知情。”
“皇上,此事太過機密,當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請皇上念臣一片忠心,原諒臣不告之罪。”
“尹長老深謀遠慮,忠心可嘉。畢昇華若真是你的內應,寡人焉會怪罪,你繼續講。”從幽靈皇的口氣可以聽出來,他顯然也是疑心未去,他想通過尹長生接下來的講述印證其所言是否真實。
“皇上,血煞門指示畢昇華,要求他在奪種大戰之時,與北域一起從中挑撥離間,在四域之間以及四域與皇城之間製造矛盾,引發混戰,從而爲血煞王和血煞門對我們一網打盡創造機會。”
“噝……”幽靈皇倒抽一口冷氣,“尹長老,你說的可是真的?”
“若有一句假話,臣甘願受罰!”尹長生大聲道,“皇上,明日就是奪種大戰,臣所言是否真實,不久便知。”
“他奶奶的,這麼說,北域王也是血隱者?可惡的血煞門,當真是無孔不入!”真話假話,馬上就可得到印證,諒尹長生不敢撒謊,朱無道已有幾分相信,恨恨發聲。
“你繼續講!”幽靈皇卻已然信了,咬牙吩咐。
“畢昇華得到這個消息後,第一時間向老夫傳聲示警。那個時候,臣本想立刻親赴皇宮向皇上彙報,卻發現臣的府邸已經被人暗中監視。事關重大,臣唯恐稍有不慎鑄成大錯,因此不敢親來面見聖顏。也正好,當時邱爾班被皇上派來會同臣下審問徐傲等血煞,爲臣便託他向皇上彙報。不過,因爲這其中的隱情太過詭譎,不是一句話可以說清的,爲臣很是擔心我們會自亂陣腳,所以當時特意囑咐他不得透露消息來源。”
幽靈皇皺眉道:“現在看來,監視你的人很可能就是成斐然,旁人也沒這份本事。”
朱無道開口道:“應該是他,當時曾有人看到一個聖丹境高手在尹府出沒,但可惜此人修爲太高,來去如電,驚鴻一瞥之後便失去了蹤影。”
朱無道這段話等於是承認派人監視尹府,尹長生一陣冷笑,幸虧自己預先將成斐然供了出來,否則被事後問起來就被動了。
“皇上,當時爲臣未能親見皇顏,除了因爲這個成斐然,還有另一個重要原因。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但到目前爲止,我們對於血煞王的復活計劃還所知甚少,這種情況對我們非常不利。爲臣身爲福契人大賽總指揮,對此憂心如焚,有很多工作需要立刻佈置,因此也實在是抽不出身來。”
血煞門緊鑼密鼓,血煞王正在逼近,尹長生說出的這段內容,讓幽靈皇如芒在背,如坐鍼氈,正惶惶不可終日之時,聽得尹長生說已經對此做了周密佈置,猶如瀕死之人撈到了救命稻草,心下大安。
“愛卿,委屈你了,請坐下說話。”幽靈皇擡手隔空打出一道聖元,尹長生身上綁繩盡去。
尹長生落座,欠身道:“值此多事之秋,魚龍混雜,皇上謹慎是應該的,作爲臣子,有何委屈可言?”
“尹愛卿深明大義,朕甚感心慰!”幽靈皇滿意點頭,“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危難之時,愛卿披肝瀝膽,竭智盡忠,不愧是朕的股肱之臣,辛苦了!”
見尹長生受到誇獎,朱無道頓生爭寵之心,手撫下頜獻計道:“皇上,雖然我們不能詳悉復活計劃,但血煞門利用奪種大戰來促成血煞王復活,這一點應該是確切無疑的,既如此,臣建議立刻取消奪種大戰,以防被敵所用。”
幽靈皇和煦道:“尹愛卿,你的意思呢?”
所謂奪種大戰,不過是幽靈皇爲穩固自己的統治地位而挑動四域紛爭的一種政治手段,並非完全必要,即便不舉辦,福緣樹種也完全可以向四域平均分配。
幽靈皇既然清楚其中關竅,所以對朱無道的建議深以爲然,不過並未急於表態。尹長生重獲信任,而且信任有加,他要先聽尹長生怎麼說。
“朱長老的建議固然很好,這樣我們就可以避免被血煞門利用。不過……”尹長生拖長了音調,做苦思狀,遲遲不出下文,急得幽靈皇和朱無道抓耳撓腮。
幽靈皇忍不住追問道:“尹愛卿,不過怎樣?”
吊胃口是抓住人心,增加說服力的手段,尹長生見效果已達,這才接着道:“不過臣以爲,取消奪種大戰只能推遲,卻並不能阻止血煞王的復活。而且從罡風的強弱變化和天象來看,臣敢斷言,無論有沒有奪種大戰,三日之內,血煞王都必將復活!從這個角度來看,取消奪種大戰不僅意義不大,而且很可能錯失一個徹底剷除血煞的天賜良機。”
“這個……”朱無道欲要插話,被幽靈皇一眼瞪了回去。
說到底,血煞門纔是對他皇位的最大威脅,幽靈皇早有心除之,奈何力有不逮,聽尹長生將奪種大戰與徹底剷除血煞聯繫起來,頓時全神貫注,豈容朱無道打攪。
“從前,血煞門龜縮在極寒之地的帝頭山,我們想要剷除它卻是鞭長莫及。這次,血煞王即將復活,血煞門肯定想利用這次機會一統幽靈星,必定會傾巢而出,包括潛伏在皇城和四域的血隱者,也都將出現在奪種大戰戰場。如果我們佈置得當,未嘗不能利用這屆奪種大戰,一勞永逸剷除這顆爲禍幽靈星五百年的毒瘤!”
“尹長老,就算你說的是對的,但你有能力剷除血煞門,你有能力滅掉血煞王麼?血煞王無人能敵,他纔是我們最大的威脅,此僚不死,剷除血煞同樣沒有意義!”建議被否,朱無道心裡不爽,尋機刁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