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請轉告黑長老,此事過後,晚輩與他,無怨有恩!”甄男傳音皮休王,緊跟着穿過營門,飄身落地。
還沒站穩腳跟,一陣香風入懷。
甄男輕拍欽馨後背,放輕聲:“傻丫頭,大庭廣衆的,影響不好,快放開!”分別在即,甄男說不出一句硬話了。
“我不嘛!還有二十幾個時辰,我們就要魂歸肉身,各奔東西了,我要你從此以後一直抱着我,一刻也不分開!”欽馨埋頭懷中,扭動腰肢撒嬌。
一刻不分開?甄男是你一個人的不成?衆皆不忿。
楊君尤甚,撇嘴道:“就是嘛,這麼多人看着還卿卿我我,我們倒是無所謂,但關鍵是旁邊還有個孩子,太不像話了!”
“哎呀,甄大哥,出去這麼會兒的工夫,孩子都長這麼大了呀?大哥你可真行,小弟佩服佩服!那什麼,怎麼光帶孩子回來了?嫂子呢?”蓋人狼咋呼道。
欽馨簌地擡頭,看到轅門之外,寶亮正一步三回頭走來,頓時柳眉倒豎,照甄男手背“吭哧”一口咬了下去。
“哎呀!”甄男痛到悶哼,見血了!
真狠啊!甄男顧不得分辨,瞪大眼睛瞧着被皇衛攔住去路的寶亮,詫異道:“寶亮,你怎麼來了?”
寶亮明明被黑煞帶走了,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難道黑煞出了什麼意外?
“甄大哥,我……”寶亮兩眼噙淚,吞吞吐吐說不下去。
“甄少俠,請聽我說!”甄男腦中,忽然響起黑煞的傳音聲,“老夫原本想着你即將被排斥走,寶亮此後無依,這才選擇帶他離開。但既然你與皮休王私交甚篤,南域又有這麼多好朋友,老夫覺得,還是讓寶亮跟着你更妥當,所以又把他送回來了。”
甄男金瞳微開,向聲音傳來處巡睃,見一株粗大的樹幹上,黑眉嵌身其中,與背景融爲一體,不由心中感慨:不愧是隱身術的鼻祖,一路跟蹤聖丹境的皮休王,竟然能不被發現!
“黑前輩,你要去哪裡?”甄男傳音問道。
“老夫要去找姓尤的賤人,賤人不死,老夫寢食難安!”黑眉傳音中,轉到了樹幹的另一面,再不現身。
“哪裡來的野孩子,快滾!”寶亮想進轅門,被皇衛攔下喝斥。
甄仁知道甄男在血瞳之林認了個兄弟,聽甄男叫孩子寶亮,而寶亮叫甄男大哥,已經猜到是怎麼回事,立刻走上前去,附耳向皇衛低語幾句,同時送上魂丹。
寶亮不過是個孩子,修爲也不高,屬於人畜無害,放進去也就放進去了,不會出什麼亂子,皇衛樂得白撈好處,立刻放行。
“甄大哥!”寶亮來到甄男跟前,仰頭輕聲,眼中還噙着兩泡熱淚,依然沉浸在與爹爹分別的痛苦中。
“寶兄弟,什麼也別說了,以後你就跟着甄大叔吧,來,叫大叔!”甄男將寶亮引薦給甄仁。
他就要走了,但甄仁會留在這裡,而且將來會成爲東域之王,甄男此舉的意思很清楚,他是把寶亮託負給甄仁了。
這裡託孤,那裡董爾卓看一眼一臉無辜的蓋人狼,湊近欽謦小聲道:“欽姑娘,你下口可夠狠的啊,你瞧瞧,甄兄弟手都出血了。”
欽謦瞄一眼甄男出血的手背,她也心疼,但還在嘴硬,小聲道:“哼,誰讓他在外面沾花惹草了,活該!”
董爾卓越發壓低了聲音:“小姑奶奶,你上了蓋人狼的當了。神魂之體,五行不全,不能行生育之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況且甄兄弟到幽靈星短短一年,哪來這麼大的孩子?”
是呀,哪來這麼大的孩子?要不說戀愛中的人智商爲零呢,欽馨這才反應過來,一腔怒火頓時轉向唯恐天下不亂的蓋人狼。
蓋人狼看到董爾卓一邊與欽謦說悄悄話,還一邊拿眼瞟自己,頓感不妙,忽見欽謦兩眼噴火看過來,立刻轉身就跑。
“蓋老三,給姑奶奶站住!”欽馨纖足一頓,御風追擊。
衆人哈哈大笑,一路敘話,一路返回王宮,沿途伴隨着蓋人狼殺獵一般的慘叫聲和討饒聲。
“小姑奶奶,饒命!哎呀,疼!疼!”
“輕點,輕點,哎呀,耳朵要掉了啊!”
“哎喲!嫂子,嫂子,蓋老三錯了,再也不敢了,你饒了小弟吧!”
嫂子二字,立刻澆滅了欽馨滿腔的滔天怒火,放開蓋人狼的耳朵,還柔聲問道:“三弟,還疼不?”
“不疼!不疼!嫂子管教小弟那是該當的。”蓋人狼夠乖巧,立刻明白危機化解的原因,嘴甜得讓豎着耳朵聽這方動靜的人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要不嫂子再揪揪這隻耳朵?好像不一般大了哎!”
“軟骨頭!噁心!”楊君小聲嘟囔。
“桃花次遞開,一樹嫩粉白。世人都說好,誰解其中哀。”桂婆婆適時旁白,聲音空遠。
十數道憐憫的目光投注過來,甄男如芒在背,頓住身形,轉身吩咐道:“那什麼,各回各屋。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與甄大叔單獨面談。”
……
昨晚,成斐然知難而退,潛回皇城尹府。尹長生聞聽成斐然無功而返,驚出一聲冷汗。
成斐然聖丹境三重,殺一個金丹巔峰的甄男,本該是絕對碾壓之勢,卻居然失手了,這是一驚!南域一下子出了兩位聖丹境,這又是一驚!但真正讓尹長生驚出一身冷汗的,卻是甄男的金瞳。
橘過淮水則爲枳,尹長生原本以爲,甄男繼承的金瞳術,既然由血而金,威力必然大打折扣,但聽成斐然描述,不僅絲毫不亞於血瞳,甚至還要更勝一酬。
甄男祭出金瞳那一刻,成斐然的確是感覺到了性命悠關的危機,但其中至少一半以上的效果,卻是來自他並未看到的斬魂刀。
龍葵通過吞噬甄男,進而獲得金瞳之術,這個可能性是存在的。既然金瞳這麼厲害,一旦擔心成真,他們幾個盟煞者將死無葬身之地,這就是讓尹長生驚出冷汗的原因。
二人不敢含糊,商量了大半夜,制定了一個初步計劃。第二天上午,二人對昨晚商量的計劃正反覆推敲中,忽見尹府私家親衛匆匆來報,說是東域來了一名城衛,自稱有非常重要的機密事要當面稟報。
按理說,一名小小的城衛要離開營地,進入皇城,再進入長老府,其中關卡無數,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但這名求見的城衛亦是一名血隱者,在血煞門已經完全掌控目前局勢的情況下,只要亮明身份,面見尹長生說難也不難。
這名城衛再度給尹長生帶來一個驚天的消息:甄男隱身潛入東域駐地,憑一己之力,驅逐了畢昇華,剷除了霍向天和米鏡。
如此一來,潛伏在東域的血隱者高層盡沒,血煞門徹底失去了對東域的掌控。
驚聞這個消息,二人同時倒吸一口冷氣,這意味着什麼,成斐然與尹長生完全清楚。原本環環相扣的計劃,缺失了非常重要的一環,計劃必須立刻進行調整。
其次,二人潛意識中都再次以爲,甄男以金丹巔峰的修爲,能夠越級戰勝聖丹境高手,所依仗的必然是金瞳。想到這一點,二人對龍蔡有可能獲得金瞳之傳承忌憚尤甚,下決心要阻止這件事的發生。
二人根據變化了的形勢,再度緊急商量,直到天近傍晚才制定出一個比較滿意的新計劃。尹長生顧不得疲累,立刻前往皇宮見幽靈皇,而成斐然則直接返回秘密基地,向軍師劉天機通報最新情況,佈置接下來的行動。
“拿下!”宮殿上,幽靈皇一聲斷喝,左右皇衛一擁而上,將尹長生繩捆索綁起來。
“皇上,老臣何罪之有?”尹長生放聲大呼。
“死到臨頭,仍不知悔罪,尹長生,你令朕好失望。朱大長老,你來說,教他死個明白!”幽靈皇下指怒斥,聲色俱厲。
幽靈皇口中的朱大長老,姓朱名無道,聖丹境二重修爲,不苟言笑,素以鐵面著稱,專管殺伐之事。朱無道與尹長生二人,一文一武,深得幽靈皇信任,向來被倚爲左膀右臂。
“尹長生,你好大的狗膽!”朱無道號稱面癱,雖是斥責,但聲音中聽不出絲毫感情波動,“昨天,曼陀指證你是血隱者,皇上念你素來忠誠勤勉,猶自不信,但你自己總得親自向皇上做個解釋吧?你可倒好,從昨天到現在,將近十二個時辰,皇上左等你不來,右等你不到。我來問你,你是心虛避見,還是恃寵而驕?請你解釋!”
“皇上啊,臣冤枉!明日就是奪種大戰,諸事冗雜,臣唯恐有負聖恩,事必躬親,所以直到現在纔有時間來謹見皇上。”
“簡直一派胡言!尹長生,你以爲皇上不知道麼?昨天迎種儀式之後,你一直未出府邸半步,處理的什麼公務?”
尹長生聞聽,頓覺心驚肉跳!卻原來,自己一直處在幽靈皇的監視之中!卻原來,幽靈皇早已做好準備,專待自己自投羅網!今天,還能全身而退嗎?